清池那裏敢,當然?是隨著應宇跪在墳前,聽著他對圓缺道君介紹,手上一柱香也插在香爐之中。“月魄見過師祖。”清池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好?孩子。”應宇誇讚她,然?後扶她一同起來了。


    應宇和寧司君在陵墓前回憶了一會兒往日圓缺道君的風采,兩人眼角都帶上了一些?笑意。


    瑾澄擠到了清池身邊,俊俏的臉蛋也有些?詫異:“從?來沒見過師尊這樣笑。”


    “笑得這麽?輕鬆?”清池其實也覺得今天的應宇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得出彼此眼底的意思。這樣的相投,倒也親近了不少。


    爾後,寧司君和應宇也一起回前邊,正好?這會兒是用膳的時候,他們來了這麽?一趟,回去的時候,齋堂想必要安靜得許多。寧司君語氣溫柔地?邀請他們師徒一起到齋堂用飯:“師兄十年沒回來了,如今的齋堂可以說是大變樣了。”


    應宇爽朗地?笑:“十年,畢竟是十年了,如今的齋飯想必也要比十年前的好?吃。”


    寧司君怔了一下,笑得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同:“那是當然?。”


    清池略微皺眉。


    她和瑾澄仍然?是在他們身後,瑾澄就馬上給她說:“師妹沒來過咱們玄清洞,咱們這齋堂裏做的膳食可是整個盛京都頂有名?的好?吃!”


    瑾澄還列舉出了一堆好?吃的,繪聲繪色的,瞧著她。


    清池也很配合地?露出亮晶晶的目光,“那我和師父今天可就有口福了!”


    “你們倆倒是一點也不生分。”前邊說著話的寧司君忽然?回過身來,說了這麽?一句。一副謫仙容,慈悲相,親和力?滿滿,這句話總仿佛意有所指。


    清池臉紅,瑾澄也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應宇傻嗬嗬地?笑,“師兄妹嘛,熟悉點好?,熟悉點好?!”


    清池在寧司君麵前裝,總疑心被他看穿了,而他這會兒那穿過的目光更令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這時,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讓她也得到了解脫。


    “道君——”極其熱情嫵媚的呼喚,不是玉真公主還是何人呢,她一身華貴的女冠著裝,眉間點朱紅,雍容華貴,此時喜悅充盈著臉頰,又多了些?令人沉醉的女人味。


    她好?像是正巧了過來,不是守株待兔的,當然?,裝成的。一過來便矜持地?朝應宇他們一一打了招呼。


    “道君是打算陪應宇真人用膳?我聽說今兒正巧有一道好?湯,名?喚翡翠玉白。這樣一道湯,這初夏飲用,甚是滋補去熱清涼。”玉真公主的意外之意,當然?是大家一起喝靚湯啦。


    道君嘴角噙著優雅的笑,頷首:“難得會上女君,不如一塊兒?”


    玉真公主喜得眉梢飛舞,說話聲都變得嬌俏起來:“那可真是華胥之榮幸了,應宇師兄、月魄師侄,覺得如何?”


    “請吧,女君。”應宇說。


    清池沒有說話,應宇已經擋在了她前邊。


    玉真公主嘴角的笑凝了一下,仍然?嫵媚,便像是看不見那麽?一個人似的。


    和道君並肩走了進?去。


    齋堂裏的燒火道人一瞧見這兩尊大佛過來,當然?是把早就特意準備好?的素膳上了。


    這一頓飯其實清池用得還不錯,畢竟是真的好?吃,她時隔多年再吃,還蠻唏噓的。就是飯桌上這些?大人們的對話實在不討人喜歡。應宇給她夾菜,瑾澄給她夾菜,寧司君也若有所思地?給她夾菜,玉真公主更是長輩般慈愛地?給她夾菜。


    簡直就是師門?最?被寵愛的小師妹典型。


    清池忍不住撇了個白眼,心想,飯是不錯,這人真的夠了。尤其是寧司君這朵大綠茶哄著玉真公主的時候,簡直就讓她無語死了。


    瑾澄大概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偷偷地?笑,小聲地?湊過來說:“師妹,你也覺得?”


    覺得什麽??


    哦,他們天作?之合啊。


    不不不,她這便宜師兄可比她還愛看戲,隻不過不敢腹誹寧司君罷了。她點點頭,也是小聲地?回了過去:“可惜道君出家了。”


    哼,知道他想說什麽?,她就是不說。


    瑾澄:“……”


    寧司君正和煦地?回著玉真公主的話,輕飄飄地?捎過來一眼,把他們兩個人都掃得乖乖閉嘴了。


    玉真公主在寧司君麵前格外像是一個小姑娘,矜持又熱情,問道經,問玄學?,把應宇也給拖了進?去。寧司君四兩撥千斤地?回答著。


    眼底帶笑的人,往往也不是真的笑。


    玉真公主心滿意足,終於說出了全程最?想要說的那句話:“不虧是道君,見解非凡。華胥想要追上道君的境界,看來還須多加磨練。”


    寧司君說:“女君謙虛了。”


    應宇一直就看著他們兩人在笑,時不時地?應和他們兩人的話語,令人都不會感?到被輕慢了。


    一頓飯用得差不多,五人用上了玄清洞新摘的道茶。


    寧司君格外在意著清池些?,問起她如今的學?業,反而把應宇問囧了,隻能道:“月魄一直在外修心關,這道家經學?嘛……”


    寧司君難得地?露出了不讚同的神情:“月魄難得的根骨,好?苗子,紅塵修心很重要,可經學?也不能丟。”


    說得應宇這個做師父的都不大好?意思了。


    爾後,清池又格外痛苦地?被寧司君提問了起來,她雖說是經過了前世的魔鬼曆練,可是重生以後,這些?鬼東西那裏還記得。


    “月魄師侄,你既然?為我道家弟子,往後這些?東西還是要格外學?一些?,不過你隨師兄理論於何,最?基礎的道家經文是必定不能不學?的。”


    清池沒有忤逆他,隻是應付他。


    寧司君又怎麽?察覺不到呢,他若有所思地?瞧著她笑,笑得清池有些?毛骨悚然?的。


    寧司君和清池這邊對話,難免就冷落了玉真公主。玉真公主笑得有點勉強,但也是瞧著清池道:“道君說得沒錯,你還年幼,當得多學?點東西。”


    晚些?時候,應宇便要帶清池一起下山。


    下山之前,這位年輕的道君特意看了看清池的麵相,遞給了她一枚斬桃花符。


    “師侄還年輕,凡塵情愛曆練沾染,還是要收心。”


    他飄然?地?說了這麽?一句,帶著同樣是摸不著頭腦的瑾澄離開。


    清池就呼吸一緊,瞧著手裏的符篆,臉一下就黑了下來:“什麽?東西!”


    她作?勢就要扔掉,發泄脾氣,卻被應宇給攔了下來:“別?別?別?——”


    “小月魄,你這師叔畫的符,千金難求。”他瞧著清池手心裏的斬桃花符,也是神情一樂,有點兒打趣的樣子:“看來你師叔還真是神機妙算?”


    清池嗬嗬一聲,不過一下又冷靜了下來。想起前世最?後那一麵,從?某一方麵,應宇倒是沒說錯,就是寧司君這人也太裝,每次說話都不說完,搞得人心裏癢癢的難受。


    應宇大概以為她年輕女孩子臉皮薄,容易生氣,因?而又笑著安慰她說:“你這師叔最?擅長占卜看相,據說特別?靈,他給你看了,既然?又給了這東西,你好?好?收起來。”


    應宇想了想又說:“前邊那玉不是送人去雕了,晚些?時候拿回來,以後你就掛在身邊。”


    他這哄小孩的語氣,讓清池有點兒氣不休。


    “好?嘛。走吧,咱們回去。”


    清池哼了一聲,又被他拉著一起往山下的路走。


    可是她不知怎麽?地?,卻忽然?想起了前世前前世,寧司君曾經說她的桃花是帶血的。她目光凝視著手裏那黃底紅篆的斬桃花符,有點兒意外,今生她卻未曾這般說過。或許是因?為不足夠親近,所以沒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但她猜測,另外一種可能性更大。


    或者是說,她身邊還是有這些?桃花,卻不會因?為他們而死了?


    如果是這樣,倒也不錯。


    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把玩著斬桃花符,她嘴角也總算是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意。


    清池從?般般寄過來的香囊裏選了一個淡紫色繡月亮和玉兔、蘭花的樣式,把寧司君給自己的雕刻了名?字的美玉和斬桃花符一塊兒束在了這香囊裏邊,掛在腰間。


    她的手指抹了一下竹筒,裏邊活潑的七星蠱王正在蹦躂,令得她和它相連接的血脈也都在沸騰起來。


    它好?像喜歡這玩意?


    就這?


    清池有點頭暈,算了,她也搞不懂是什麽?情況。


    *


    半月後,應宇和清池還是從?榮安王府裏搬了出來。盡管周無缺是不太認可的,他說:“月魄此前遇見過這樣的事,還是住在王府裏更加安全。”


    清池腹誹,難道她出事不就正是和他們這些?鬥爭有關。說起來,她還真是無辜呢。


    顯然?,應宇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所以也是直接拒絕了周無缺。他一向是一個很隨意的人,大約是萬事在他眼裏都能這樣做或者是那樣做,如果一旦遇上了他堅定要做的事,就是清池自己都說服不了他呢。


    所以,最?終周無缺還是答應了。


    蕭朗陽是有些?不滿的,搬家當天,他就嘀咕著說:“我的將軍府空蕩蕩的!月魄你和應先生怎麽?不來我那住一個月呢,一點也不公平!”


    堂堂的大將軍,還有些?孩子氣呢。


    清池帶著懶得說他了,就盯著他幹活。


    蕭朗陽立即老?老?實實地?充當苦丁,親自駕著馬車把他們兩送到了東市。沒錯,正是之前清池在東市一條街道上擺醫攤的那邊上,前不久清池和應宇有打算搬出來的時候,就看好?了小醫館,正在一條街的角落裏,租出門?麵的主人高興得不行,巴不得他們長長久久地?租下:“月魄姑娘的醫術那般的好?,連帶著咱們這一條街都熱鬧了起來。”


    “應仙師如今也一起過來了,以後咱們這裏就不缺大夫了!”


    得知清池和應宇搬過來,街坊鄰居們紛紛地?送來了暖房的禮物,也都是自己種的農作?物,亦或者是自己買的東西。


    清池為了感?謝大家的照料,也是親自下廚擺了四五桌請客。


    用完了午膳,要離開的蕭朗陽卻有些?悶悶不樂的。清池問他怎麽?了,他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皇上準備去避暑山莊,到時候會在東山打獵,我也要隨行。”


    他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瞧著天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清池拿著蒲扇,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拍得蕭朗陽回過神來,委委屈屈地?道:“月魄,你怎麽?又打我?”


    “想打就打了。”


    這個說法說得蕭朗陽心服口服,也許馬上就要離開了,個把月都不能見麵了,就是蕭朗陽一向開朗,也難免對著她露出了不舍。


    “你還不樂意去?這可是多好?的機緣。”清池拿著蒲扇扇著微風,緩緩地?說著,一雙清透的眼眸像是月亮般的皎潔,在那玉白的肌膚上流動著。


    蕭朗陽看呆了一下,然?後馬上偏開眼睛,又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是嗎?”他的語氣很淡漠,要是聽到那些?為了爭取這次伴駕機會差點掙破頭的官員耳朵裏,起碼要把他給恨死了。


    清池道:“你和周無缺鬧翻了,現在混得也不錯啊。”


    蕭朗陽有點兒生氣,但因?為是清池說的,他隻是哼了一聲,卻仔細一想,更加生氣了。清池的話沒錯,倒是他和義?父鬧翻了,原來不知不覺就已經按照他原來的想法做了,反而做得更好?,更加得到了皇帝的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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