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放走他們,他們就能走得掉嗎?”


    楚淩動怒的原因也不是覺著薑蕪就會跑掉。他沒覺著薑蕪能逃過自己的手掌心,隻是想到她?義無?反顧地選擇梁謙,心中湧出一股莫名地想要梁謙消失的衝動。


    他沒再理會跪在地上的兩人,正要出去,身後突然再次傳來楚嫣的聲音。


    “大?哥,難道你喜歡薑姐姐嗎?”


    喜歡二字,成?功讓楚淩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京城女子那麽多,為什?麽非要薑姐姐不可?為什?麽她?不喜歡,你還要把她?綁在身邊?你是不是特別嫉妒薑姐姐的夫君?如果除了薑姐姐,誰都不可以,那你不就是喜歡她?嗎?”


    楚淩站立良久,方才回答。


    “於我而言,沒有喜歡與否,隻有想不想要。”


    想要,就去拿過來。不管是偷也好、搶也好,不想要,那就丟了。


    所有的人也好,物也好,都該是用來滿足他的需要的,而不是讓他去耗費情感與精力。


    “你抱著這樣的想法?,薑姐姐永遠都不會愛上你的。”


    身後傳來楚嫣的吼叫聲。


    楚淩聽到了,但這次沒有再停下?了,那又?如何?他想要的,就不會放手。


    ***


    天色漸晚,薑蕪與梁謙在路過的村莊隨意?找了一戶人家留宿,梁謙掏出了碎銀,農婦就馬上笑意?吟吟地給?他們準備房間了。


    薑蕪則在一邊戴著麵紗靜靜地等待著。


    離開京城三日了,她?的心卻仿佛還沒有踏實下?來,總覺著下?一刻楚淩就會從某個角落慢慢走出來,臉上帶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表情。


    這樣的想法?讓她?腦海中有根弦緊緊地繃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四周。


    梁謙與農戶交談後,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薑蕪。


    他心中頓時滿是憐惜。


    這一路,薑蕪都是如此,他們風餐露宿,每次,隻要有動靜,她?總是馬上睜開眼睛,讓梁謙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都沒有安心睡過。


    所以今晚他才無?論如何也要找個人家借宿,大?不了明日他們走早一些,他實在是心疼沒有睡過一夜安穩的薑蕪。


    曾經那樣明媚動人的一個人,如今那雙眼裏,盡是陰霾。


    他走過去牽住女人的手。


    “今日你就什?麽也不要想了,吃過飯好生休息,明日我們一早起來就趕路。”


    薑蕪不忍他擔心,強自鎮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簡單地在農戶家裏用過飯後,就在他們準備的房間裏歇息了。


    他們是躺在一張床上的,梁謙躺得很規矩,在外側躺得平平整整,手更是安安靜靜地放在腹部。


    薑蕪側頭看了他一眼,男人馬上感應到了,也看了過來。


    昏暗的屋裏,隻有皎白月光流淌在他們的身上,鄉下?人睡得早,寂靜的夜,除了時不時傳來的狗吠聲,就隻有田間的蟲鳴蛙叫。


    一瞬間,就仿佛這些時日,什?麽也沒有發生,兩人又?回到了從前。


    哪怕是知道還在逃亡的路上,薑蕪的心,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得到了寧靜。


    “我好想明珠。”她?悶悶說道。


    梁謙側過了身與她?對望,以往的時候兩人隻要是躺在床上,他都是要緊緊抱住人才行,哪怕是夏日裏會被熱得夠嗆的薑蕪嫌棄。


    可是這會兒怕她?心生抵觸,梁謙也沒有再親密的動作。


    “書信已?經寄給?了陳伯,他會帶著明珠跟我們匯合的。”


    薑蕪沒有那麽樂觀,她?往梁謙那個方向挪了挪。橫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消失不見?。


    男人的眼睛,哪怕是在夜裏,都因為她?的靠近亮了幾分。


    薑蕪被子下?的手,拉住了男人的半截衣袖。


    “梁謙。”


    “嗯?”


    兩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都尤其溫柔。


    薑蕪閉上了眼睛:“對不起,若不是我……”


    若不是自己,這人也是清風明月的君子,仕途得意?,是一方百姓敬仰的父母官,身側佳人相伴,何至於淪落至此?


    梁謙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麽,薑蕪話還沒說完,他就一把拉住了薑蕪的手,阻止她?說下?去。


    “若不是你,”他笑,“我這半生,算是白活了。”


    久違的甜言蜜語,將薑蕪逗笑了。


    也許是這幾日的奔波確實太辛苦,又?擔驚受怕得沒睡過好覺,這會兒放鬆下?來,困意?確實來襲了。


    薑蕪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隱約間聽到了梁謙的聲音。


    “阿蕪,你是被傷害的人,你沒有任何過錯,所以,不要覺得對不起。”


    已?經半夢半醒的薑蕪沒有認真思考,隻是嘟囔了一聲。


    “梁謙。”


    “嗯?”


    “明天早上叫我。”


    男人似乎是笑了:“好。”


    ***


    梁謙醒來的時候,天還是蒙蒙亮。他看了一眼身邊還在熟睡的薑蕪。


    女人的麵色太過憔悴了,她?幾日都沒有睡好,哪怕昨晚說了今日晨起早些叫她?,梁謙這會兒也著實不忍心。


    讓她?再睡一會兒吧,他這麽想著。而後小心地從女人手裏撤出自己的衣袖,準備先下?床去整理行囊。順便找大?娘多要一些幹糧。


    晨起尚有一些涼意?,他臨走之?前還給?薑蕪把被子蓋好了一些。


    幾乎是他剛走出去關上房門?,口鼻就被迅速捂住了。


    “唔~”梁謙的所有聲音都被堵得死死的,他眼睜睜看著一個玄黑色身影從拐角處走來,又?要向薑蕪睡著的屋裏走去。


    梁謙試著大?叫,可剛張開嘴巴,身後的人手起,在他後頸處重重一落。


    “阿蕪。”


    他就隻能這麽帶著不甘,帶著擔心,憤恨地最後看了一眼仇人的身影,陷入了昏迷之?中。


    楚淩的腳步停頓了片刻,他偏了偏頭,看向梁謙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如果不是他還有些用,確實就該是死人了。


    連梁謙身後的人,也在楚淩的眼神下?,不自覺退後了一些。


    他實在是忘不了,大?人得知這倆人晚上是睡一起的時候,冰冷入骨的模樣。


    那是他跟了楚淩這麽久,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克製下?的瘋狂,欲毀滅一切的瘋狂。


    也還好這倆人什?麽都沒做,他想著,否則今日這裏,少?不了的血流成?河。


    即便如此,楚淩也依舊難以撲滅心中升起的怒火。


    他進去的時候,薑蕪還在睡著。


    於是他就這麽站在床邊,緊緊盯著床上幾日不見?的女人,屋裏點了迷香,所以楚淩知道,她?暫時醒不來。


    第69章 金絲籠(十四)


    女人躺得比較靠裏,外麵空出來一人的位置,彰顯著?這裏曾經躺過一個人的事實。


    楚淩的眼裏浮出幾許陰霾。


    他?居然,猶豫了。某一瞬間?,他竟然因為楚嫣的話猶豫了,猶豫要不要就這麽放開。


    薑蕪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都說男人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到底是不同的,楚淩並不否認。


    不若就放過她。彼時?的楚淩,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並沒有馬上安排人追。


    可是幾乎是沒有用多久,他?便察覺到了這種?想法的可笑性。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楚淩在床邊坐了下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半晌後,伸手撥開散落在女人臉上的烏發,徹底暴露出了那張精致的小臉,帶著?他?從沒有看過的靜謐。


    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總像是緊緊地繃著?。


    楚淩沒有見?過她這麽放鬆的姿態。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床上的人秀眉微微蹙起,表情變得不安起來。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身邊的位置空了,雖然在迷藥的作用下沒有醒來,但女人卻下意識用手在旁邊摸索著?什麽。


    楚淩鳳眸眯了眯,將手遞了過去。


    薑蕪沒有抓他?的手,而是隻攥住了他?的衣袖。


    手裏不再空蕩後,她不安的表情慢慢消失,睡顏歸於恬靜,甚至將衣袖往自己懷裏拉了拉,微微蜷縮著?的身子,看起來對他?毫無防備,分?外無辜而可憐。


    楚淩壓下那一瞬間?急促的呼吸,卻無法抑製胸口因為她這樣的親近而脹滿的酸澀。


    很奇怪是不是?


    獨來獨往的男人,一個?人睡覺用膳,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做了什麽,明明從來都是安安靜靜,明明也不溫柔善解人意,自己卻在她離開後,第一次嚐到了孤獨的滋味。


    仿佛她什麽都不用做,但是自己一轉頭,就應該有她的身影。


    楚淩俯下身,埋在了薑蕪的側頸處,呼吸之間?,全是她的味道,不再是床上遺留的那一縷半縷虛無縹緲的氣息,而是實實在在的人。


    心在這一刻被填滿。


    他?真?是瘋了,才會想著?要放她離開。他?可不是什麽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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