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蕪一出現?,裏麵的人就?都看了過來。


    比起坐得端端正正的其他人,上位那個?暗紫色長袍的人,倒是閑適得更像主人。


    “阿蕪來了?”她那嚴厲的爹,都麵容和善了不少。


    薑蕪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指甲按在掌心裏,讓自己維持冷靜。


    時到今日,她哪裏還能不懂?果然是楚淩。


    但?是為什麽?薑蕪想不明白。


    若說自己有幾分姿色,他這?樣的人,什麽樣的沒有見?過?況且自己都已經為人婦,有了孩子。


    他看上自己什麽了?圖個?新鮮?


    所有的念想都在一瞬間,薑蕪很快就?已經往裏去了,麵色如常地低聲問好:“見?過楚大人。”


    規規矩矩得挑不出錯誤。


    “不必多禮。”


    亦是規矩得聽不出任何企圖,男人甚至視線都沒有過多地在自己身上停留。


    薑蕪又跟父親問了安,她的弟弟薑庚果然也在這?裏,衝著?她笑了笑,薑蕪亦輕輕點頭。有外人在,兩人沒有多說什麽。


    人到齊了,薑父招呼著?楚淩往席上坐,其他一大群人在後邊跟著?,薑庚逮著?了機會?偷偷問薑蕪:“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有幾日了。”薑蕪輕聲回答。


    “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都沒得到消息。”


    薑蕪抿唇不語,如今母親的病到底是不是為了引自己上京入局,她都未可知。


    楚淩自然是被請到了最上方。


    薑父落座到了他的右手邊,薑蕪正準備跟著?薑庚一起往下坐,突然聽到薑父開口:“阿蕪,你難得來京一次,往前?坐,爹爹也能與你多說說話。”


    他裝作慈父的模樣實在是令薑蕪作嘔。


    上邊唯一空著?的是楚淩左手旁的位置,沒人敢坐。父親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薑蕪沒有立刻動作,她看了一眼楚淩。


    楚淩也在看她,男人沉寂的眼裏帶著?某種愜意與好整以暇,仿若一個?悠閑卻又自信地等著?獵物落網的獵人。


    他沒有說話,好像薑蕪坐在哪裏都與他無關,她拒絕還是接受,自己也都無所謂。


    其他人更是聲都不敢吭,隻有薑庚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


    沒有人說話,薑蕪在這?滿屋自己從小到大相處的親人們?中,孤立無援。


    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了,薑蕪心想著?,她如今的家,隻有梁謙和明珠。


    忍著?心中的酸澀與無言的憤怒、害怕,薑蕪還是走過去,在楚淩旁邊,坐了下來。


    下人們?開始布置碗筷菜品,桌上多了大家說話的聲音,一時間又熱鬧了起來。


    薑蕪低著?頭,隻專心吃著?自己眼前?的菜,哪怕不去看,旁邊人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視,偶爾與父親說話時,低沉的聲音就?仿佛是響在自己耳邊,讓薑蕪渾身僵硬,嘴裏的食物都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這?趟京城,真的不該來的。


    可是她又怎麽能想到呢?便是平日裏關係再怎麽僵,便是再怎麽彼此?爭執,她如何會?想到,她所謂的家人居然會?算計自己這?個?。


    “來,楚大人,”薑父拿起酒壺,“我?給您倒滿。”


    說著?就?要給楚淩的空杯倒酒,卻被楚淩手蓋住了杯口以示拒絕:“不了,下午還有政事處理。”


    這?哪行?


    來了就?喝了一杯酒,這?不是不滿意的意思?嗎?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楚淩的目光在之前?不經意掃過幾次自己的那個?埋頭吃飯的女兒,於是心思?一轉。


    “喝兩杯不要緊的,”他笑,“不若阿蕪你來給楚大人滿上。”


    被叫住名字的薑蕪頓了頓,她往旁邊看了一眼,沒敢看楚淩的臉,就?隻是盯著?男人那手指看,方才還拒絕了的楚淩這?會?兒又不說話了,於是她終是端起自己麵前?的酒壺。


    “大人,我?給您滿上。”


    男人還是端著?一副再正經不過的樣子,漆黑的瞳孔中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但?這?次,他收回了自己手:“既是梁夫人倒的酒,本官自是要喝的。”


    另一邊的薑父簡直是喜上眉梢。他原本還是挺擔心的,他這?個?女兒,主意大得很,就?說當初這?婚事,自己就?是被她連哄帶騙帶威脅的給妥協了。


    所以這?次原本也是怕她不配合。


    還好目前?來看,這?丫頭還算懂事。


    薑蕪站了起來給他滿酒。


    她的手有些抖,所有的情?緒不敢表現?出來,但?其實是又氣又怕,心裏就?像是壓著?一塊巨石。


    她跟楚淩隻是打過這?麽幾次交道,對他說不上了解,但?是直覺裏,若是這?個?圈套真的是針對自己,那自己能在他手裏逃掉嗎?


    薑蕪如今隻能順從。


    因為手抖,酒倒得多了一些,將酒杯倒得過於滿了,平了杯口。薑蕪正手足無措著?,楚淩手伸過來,將酒杯平穩地端起,薑蕪這?才坐下,剛坐下,又聽他問。


    “梁夫人會?喝嗎?”


    他說的時候,身體微微往這?邊傾斜了一點,似乎也隻是為了讓自己聽得清楚一點。


    薑蕪說自己不會?,楚淩也沒勉強,自己將她倒的酒喝了。


    這?一頓飯吃得薑蕪食不知味,可真等結束了,她倒覺得不如這?飯一直吃下去。


    她原本用膳一結束就?想走的,卻被她父親叫住。也許是剛才薑蕪順從的態度給了他勇氣,也不再加以掩飾。


    “楚大人,”他對楚淩笑得異常諂媚,“讓阿蕪帶你去後院走走,就?當醒醒酒。”


    “不必了,梁夫人應該累了,好生休……”楚淩這?次倒是拒絕了。


    “妾身並不累,”薑蕪突然打斷了他,笑笑,“父親說的是,大人方才多飲了幾杯,不若在後院走走,醒酒後再走吧。”


    事實上這?人雙眼一片清明,哪裏是需要醒酒的樣子?


    這?會?兒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一切的眼睛,就?正在用著?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


    薑蕪被他看得心慌,就?在她想打退堂鼓的時候,楚淩出聲了:“好。”


    原本還有些失望的薑父可真是嘴巴大大地咧開了。


    好好好,還好自己的女兒不太蠢。


    ***


    薑蕪帶著?楚淩往後院去。


    當然,就?是他們?兩個?人,沒有旁人跟著?。


    薑蕪走在前?麵,她在思?考著?的,楚淩的心思?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的,可以前?明明分毫不顯。現?在為什麽就?一點也不掩飾了?


    他如果真的準備強來,自己能怎麽辦?薑蕪隻能先把人穩住。


    “梁夫人。”


    薑蕪回過神,她停下回頭,楚淩站在落後兩步的地方,男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另一條路:“走這?邊。”


    薑蕪還是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自己走錯路了。


    “對……對不住,我?才來不久,不太認識路。”


    楚淩嗯了一聲,在原地等她走回來了,才說:“既然不太認識路,就?不要走太快了。”


    沒了帶路的理由,薑蕪不得不與他並排了。


    不太寬敞的回廊裏,兩人離得很近,薑蕪甚至能感覺到男人的衣擺擦過自己的手背。


    她將放在身側的手換到了身前?。


    她不安得厲害,而且已經開始懷疑了,自己的示弱和服軟,真的能迷惑住這?個?人嗎?


    第52章 奪妻(六)


    穿過回廊後,兩人來到了後院的花園,這會兒已經變成了薑蕪跟著楚淩走,花叢之中,依舊是狹窄的路,薑蕪是走到這裏才想到了一個問題。


    “大人怎的認識這裏的路?”


    “嗯?”楚淩說這是疑問的語氣,但是是思考的意?思。


    薑蕪還沒聽到他後邊的回答,卻?突然見他伸出?了手,一時間身體都緊繃起來,然而那手卻?隻是從她身後穿了過去,拂開一枝從花壇裏伸出?來,差點要打到她臉上的擋路枝丫。


    寬大的長袖在薑蕪身後垂下,屬於男人獨特的熏香將?她籠罩起來。這姿勢,就像是被楚淩攬在了懷裏一樣。


    薑蕪抬頭看?過去,長得正是蔥鬱的枝丫,在被男人拂過後,她甚至沒看?清楚淩是怎麽動作?的,那枝丫就已經?被折斷飄落下來。


    “這宅子,令尊還是疏於管理了。”


    隨著?楚淩的聲音響起,他的那隻手已經?收回去了,被包圍的壓迫感解除,薑蕪總算是可?以呼吸了。


    “往日這園子是見不到這種攔路的樹枝。”他還在說著?。


    薑蕪看?了一眼已經?落在地上的樹枝,又反應過來了他的話?。他好像對這裏十?分?熟悉,再想起先前三姐說的這宅子的來曆,一時間想明白了什麽。


    “難道這府邸先前是大人的嗎?”


    楚淩沒有回答,但是薑蕪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的心?愈發寒冷了,果真,這是從一開始就針對自己設好的局?


    為什麽?她還是想不麵白,自己值得楚淩這樣大動幹戈嗎?她垂眸,姑且先將?這些心?思掩下,低聲說了一聲多?謝大人。


    “左右也是給叔父做了人情。”


    楚淩的目光在女人光滑的脖頸上停留了片刻。


    沒辦法,從剛剛在飯桌上開始就是這樣了,她總是小鵪鶉一般地低著?頭,避免與自己的視線交匯。


    楚淩每次看?過去,就隻能看?到這小半片光滑的皮膚,雪色的皮膚被黑色的碎發遮擋得若隱若現,看?得人,莫名得喉嚨發幹。


    他想起方才女人給自己敬酒的時候,手因為害怕而在抖動,當真就像是誤入虎穴的小白兔。


    楚淩按捺住心?口的那一絲躁動,還不急,她現在強忍著?害怕,裝著?向自己示好的模樣,也挺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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