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六


    雖然在萊斯提爾抹除掉人間界後,至高神又再一次創造了人間,並重新創造出了人間界的所有生靈。


    但之前被萊斯提爾所抹除掉的那個人間界,卻終究還是回不來了。


    即便是至高神也無法將被萊斯提爾抹除掉的東西恢複。


    而當被問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


    萊斯提爾給出的答案相當簡單。


    不純淨的東西就不該存在。


    人間界的物種,尤其是人類,明明是由至高神所親手創造出來的接近至高神形貌的存在,明明一直都受到至高神的偏愛,卻還是那樣的愚昧不淨。


    人間界存在一日,就隻是在玷汙神的榮光一日。


    萊斯提爾無法忍受神的榮光被玷汙,所以他要抹除那充斥不淨的人間界,讓此間世界隻留下向往光明,願意永遠侍奉神主的存在。


    ……


    “真奇怪啊。”


    唐今看著天空之上附身在菲恩身體裏的萊斯提爾,實在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你不是覺得除了祂和天使族以外的生物,都是不淨種族,都是該被抹除的存在嗎?”


    “怎麽這會看你,好像還挺滿意你現在這具惡魔的身體?”


    人間界的一眾物種都被他那麽嫌棄厭惡,更何況是惡魔界裏以墮落肮髒出了名的魅魔呢?


    照萊斯提爾那極端的性格,不該在看見笨蛋魅魔的那一刻就直接動手抹去他的存在嗎?


    怎麽還會主動附身進這隻笨蛋魅魔的身體裏——


    而且還表現得好像很滿意?


    唐今實在疑惑。


    而她的疑惑,讓萊斯提爾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又多出了幾分淡淡的憐憫。


    血色的眼眸低垂,有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又有一種上界者注視著下界時的悲天憫人。


    “你無法聽見命運之聲,所以才總是充滿疑問。”


    唐今沒有說話。


    隻是天空之上驀然一縷金光刺落,金色巨劍穿透雲霄,狠狠墜向萊斯提爾頭頂。


    在那柄巨大無比的金劍之下,就連兩人腳下那座龐大的教堂都變得那樣渺小。


    金劍墜空而來的強大壓迫力直接將整座小島都開始顫抖,海麵都好像在這股強大的壓迫力下開始向下凹陷,向周圍蕩開一層又一層巨浪。


    “鏘——”


    一陣直穿天地的刺耳炸鳴聲,天空之上,一隻由漆黑霧氣化作的巨大手臂擋住了那柄巨劍。


    萊斯提爾抬著手,他手腕微動,天空那隻巨大手臂也隨之變動。


    頭頂巨劍高懸,但他的表情仍舊沒有太多的變化,那樣淡淡的聲音像是要告訴愚昧無知的世人一件無法違背的真理,“我便告訴你吧。”


    黑紅火焰猝然自巨大手掌中竄起,熊熊燃燒著吞噬光明。


    轟。


    令天地失色但好似又無聲無息的一聲響。


    天空之上巨大的金劍破碎,化作流光消失。


    那雙看向唐今的血眸裏映照著周圍的流光,也呈現出那樣冰冷傲慢而聖潔的色彩。


    “與你隨意找上一具無罪原體就能附身降臨人間不同,尋常的肉身,根本無法承受住我的力量。”


    “我要降臨人間,就必須先找到一具不會因無法承受我之靈力而崩潰的身體。”


    就算被罰有罪,但萊斯提爾到底還是天使。


    天使要降臨人間,要麽自己消耗靈力化出實體,要麽就選擇一副合適的身體附身。


    ——對普通天使來說是這樣的。


    但萊斯提爾本身已經超出了“普通天使”的範疇。


    他的靈體太過強大,用靈力化身,至少要折損掉他一半的靈力才能夠化出一具能夠承受他靈體的軀殼。


    而直接選擇一具身體附身,人間界的物種又太過脆弱,哪怕是最適合附身的人類的身體,也至多隻能承受他的靈體兩到三秒,然後就會崩潰。


    “為了找尋一具合適的身體降臨人間,我已在冰冷海底等待了千百年之久。”


    “千年光陰難度,但在這千年光陰裏,我從未有一刻感到迷惘。”


    “因為我聽見。”


    萊斯提爾輕輕偏頭,像是又一次聽見了那道聲音的指引,“我聽見命運。命運說,今時今日,一具最完美的無罪原體就會自己來到我的麵前。”


    “你難道不曾發現嗎?”


    萊斯提爾垂眸看著唐今,“在你身邊待了這麽久的這具身體,從未有過靈魂。”


    ……


    唐今:“……啊?”


    萊斯提爾眼中的憐憫更甚。


    他現在所附身的這具身體,是一具毫無疑問的完全無罪原體。


    其純淨度甚至比人間界剛剛誕生的嬰兒都還要更為純淨。


    因為它自誕生之始,就從未有過靈魂。


    即便它的肉身表現為惡魔,但惡魔的肮髒墮落也來自靈魂,沒有靈魂,那這就是一具絕對純淨,絕對完美的無罪原體。


    天使的靈體加上惡魔的肉身——這正是最接近於神的狀態。


    萊斯提爾注視著自己的手掌,臉上無喜亦無悲:“一切命運早已注定,正如這具肉身,自誕生之始,便注定是為了今時今日來到此地,讓我附身……”


    一切都已注定,一切他都早已知曉,所以對於眼前的一切,他也並不感到意外。


    不過。


    即便早已知曉一切,但這具肉身的純淨度卻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


    果然命運的指引不會有錯。


    說是最完美的肉身,就一定會是最完美的。


    萊斯提爾收回手掌,視線再次轉向唐今,不出意外地發現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有些複雜的神情。


    相處了那麽多天的惡魔,居然沒有靈魂,任何人都會對這樣的事情感到驚訝的。


    不過也不能怪她之前沒有發現這件事。


    惡魔的靈魂對天使來說,就等同於從臭水溝裏撈出來的,帶著腐敗死老鼠味的致命毒藥,多看一眼都夠吐上三天三夜了。


    除非是突然想不開,不然不會有哪個天使沒事去探查一隻惡魔的靈魂的。


    不過。


    如果她能聽見命運的指引,就不會像是現在一樣迷茫了。


    萊斯提爾低垂著眸子,身後羽翼再次振空,“你我間的差距太大,對話已沒有意義。你就這樣繼續停留在這裏,見證我降臨人間,創造出新的世界吧。”


    說罷,萊斯提爾就要遠去。


    “喂。”


    天空之上金光再現,一尊虛幻的無臉神像出現在雲層之中,高高舉起手中權杖,封鎖住了萊斯提爾周圍的空間。


    唐今叫住他,“你那什麽命運不命運的我是聽不懂了。不過你附身的這具身體,我好像還沒同意讓你帶走?”


    蠢蛋魅魔根本沒有靈魂這事,確實讓唐今感到有些意外。


    但仔細想想那隻蠢蛋魅魔的情況,這一點倒也變得合理起來了。


    畢竟缺失靈魂,聽起來似乎比缺心眼,或者基因突變要好聽那麽一點。


    而且不管那隻蠢蛋魅魔有沒有靈魂,他都已經認她為主。


    怎麽說,他的肉身也能算是她的所有物了。


    她都還沒發話,這是想把她的東西帶到哪去呢?


    巨大的金色神像如同一座雲上巨山,周圍天地間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緊張稀薄。


    萊斯提爾緩緩搖頭,“不能認清你我之間的差距,已足以證明你的可悲。”


    唐今禮貌笑了笑,“有空說這話,不如想想待會該往哪逃。”


    語落,高空之上神像雙手合十,虛幻權杖中凝聚起耀眼光芒。


    金光穿透雲層照亮黑夜,明亮得像是一輪即將墜向大地的太陽。


    海水翻湧沸騰,倏忽間,天地失色,那強大的金光火焰自權杖中射出,徑直打向萊斯提爾。


    這金光絕不是換個位置就能閃避開的東西,萊斯提爾抬手,麵前赫然出現一道巨大的漆黑屏障擋下了金光,與之狠狠相撞。


    巨大的轟鳴聲中,身後又有一道近乎無聲的破空之聲響起,萊斯提爾回眸,對上一雙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燦金色冷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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