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十四


    看裴令之的臉色,他的心情怕是不太好。


    唐今也就哄他,“你靠過來些,我與你解釋。”


    其實方才裴令之已然聽見她和她那些姑嬸的對話了,知道其中有誤會,但……


    他還是故意陰沉著臉色,將臉湊了過去。


    唐今便也順勢俯身,在那張皙白的臉上親了一口。


    “……”裴令之又唰地拉下了簾子。


    唐今低笑兩聲,也走正門進了馬車。


    隻是,雖是她主動進去的,過了會,從馬車內傳出來的,卻又是她的阻攔聲:“還是到屋裏去……”


    “早叫人守住了。”


    她住的這地本就冷清,平常就沒什麽人來往,怕個什麽。


    一聲砰的輕響,又不知是誰被推倒進了軟鋪裏。


    ……


    翻雲覆雨固然酣暢,但再次撩開車簾,看著頭頂漫天的繁星,唐今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說是讓她把早起練武的事挪到下午黃昏,可看看這情況,這下午黃昏哪還有她練武的空?


    車廂裏那專吸人精氣的妖狐狸好似也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人還躺著,卻抬起修長小腿來輕悠悠踩她的背,“誰叫你要背著我,在外頭找小夫郎侍的……”


    唐今回眸,就見他撐著半醉臉頰,身姿慵懶,狐眸幽幽,“我又未必攔得住你偷吃……不就隻好先將你那精氣耗幹,叫你再找不了旁人?”


    那他還真是聰慧至極。


    唐今不禁伸手過去,在他額前輕敲了一下。


    裴令之抓住她的手,微微起身摟上她脖子,與她纏滿相吻一會,才偏頭問她:“你打算何時叫我見見你家裏人?”


    語氣自然溫柔賢良,但那雙盯著唐今的墨眸卻已輕輕眯起,眼裏已是一派陰寒涼意。


    大有“你不讓我見你今天就別想保住腎了”的威脅之意。


    唐今欲言又止,“……陛下。”


    她沒喚“靈芝”,無非就是提醒裴令之別忘了,他這會可還是皇帝。


    這麽偷偷來她府門前與她荒唐就已經很不合適了,他怎的還想去見她家裏人的?


    可裴令之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們平日又瞧不見朕,便是見了,也不敢直視,怕什麽……”


    他這會說話倒是有理有據叫人無法反駁了。


    唐今捏了捏他的臉頰,也鬆了口:“那便改日尋一好日子,帶靈芝回家。”


    裴令之終於高興,又抱上她,賴進她懷裏。


    其間或許是想到什麽好事,裴令之唇角笑意加深,唐今正準備問,他卻反過來先坐起身,眼睛亮亮地問她:“可想叫天下人都知曉你的身份?”


    唐今不知他怎麽突然提這個,不過……


    現在揭露她的女子身份倒也沒什麽不好的——


    不如說現在正是最佳的時機。


    若是別的皇子登基,唐今恐怕還要將身份瞞上一段時間,待到徹底獲得皇帝的倚重,能保證自己的地位輕易無法被動搖了,才能將之說出。


    但若這登基的皇帝是裴令之,就不用考慮會被皇帝棄用看輕那些個問題了。


    況且。


    如今許多族人都搬來了京中,雖然都信得過他們,但保不準會有人不小心說漏嘴。


    與其到時讓事態變得不可控製,倒不如趁早,主動將這事公布。


    反正那新聞部唐今也叫人建立完善好了,屆時也不怕民間輿論,至於朝上官員……


    本朝的太祖皇帝也是允許唐氏女子入朝的,將此事說出,也不會再有人反駁。


    見唐今點了頭,裴令之也高興了,“待我回宮就叫人去辦,不過,你還是得先帶我見了你家裏人……”


    唐今垂眸看著又靠進她懷裏的裴令之,也不清楚他怎麽這麽高興。


    明明從前還以朝中僅有他一人知曉她的真實身份,而高興不已的。


    這麽急著要見她家裏人,還想幫她恢複女子身份……


    唐今好像猜到了什麽。


    不過……


    唐今看著裴令之那大概是因為欣喜,而始終彎著的唇角,也就沒有去戳破他的心思了。


    ……


    三月穀雨,唐今建設的玻璃廠正式開始運作生產。


    其中產出的各色玻璃擺件飾品一經推出,便在京中大受歡迎,很快為唐今攬來了一撥財富。


    用這筆錢,唐今順利買下了那兩間大宅院,讓家裏族人總算能安心落腳於京城。


    不過唐今誌不在賺錢。


    錢賺得足夠用了,唐今便以“專利”的形式,將造玻璃的方子分享給了天下聞名的幾大商號。


    隻要他們在此後的十年間,每年交付給她一定數額的銀錢,這造玻璃的方子便可以告知給他們。


    如今誰都看得出這玻璃製品的暴利,再加上唐今的要價又不貴——


    且她也說了,隻會將方子分享給他們,這各自據東南西北不同地域幾家商號,不會讓玻璃泛濫成災,跌價太狠,幾戶商號便十分痛快地答應了這筆交易。


    交易剛剛做成時,朝中免不了有人參唐今一個太重商賈,眼裏隻有銀錢。


    但參唐今的折子才剛遞上去兩本,唐今用賣專利得來的錢,在京城及徽州附近建立起來的慈幼安老撫濟堂,便紛紛拔地而起,打了京中不少人的臉。


    於是罵名轉為讚譽,天下先聞得唐今善名,而後逐漸有人想起了徽州唐氏之名。


    在這樣的形勢下,唐今非常順利為家中幾個適齡的孩子尋得名師,讓一切都走上了正軌。


    ——其實也不是唐今不想親自教導這些孩子,隻是她平時確實要忙公務,根本不可能天天教導所有孩子。


    而且每個孩子的年齡不同,學習進度也有所不同,由她一人教導,到最後恐怕還要耽誤了這些孩子。


    但唐今也不是完全不管,她打算在這些孩子即將去參加府試、院試的前一段日子,給他們出個十幾二十套卷子讓他們惡補一下……


    不過這些都還早,離這些孩子去考秀才恐怕還要等上幾年。


    在那之前。


    七月份,在裴令之都快要氣成河豚了的催促下,唐今和家裏各位姑嬸說了一聲,總算帶著裴令之上了門。


    當天一瞧見裴令之那個長相氣度,各位姑嬸總算是明白,為何之前唐今會把她們送過去的人當作小廝工人了。


    這平日都吃慣了瑤池佳釀,哪裏還會看得見糙水粗茶呢?


    “不知淩公子家中是做什麽的?”大姑母隻看他氣度不凡,卻判斷不出他到底是何身份。


    化名“淩知”的裴令之規矩作答:“承蒙祖上蔭德,受封爵位,食邑百戶。”


    這出身倒極為不錯……


    大姑母暗自點頭,又問:“淩公子今日來我唐家,可曾告知過令堂令尊?”


    裴令之麵上頓時多了幾分傷感:“家中父母早年皆已離世……家中如今就隻剩我一人。”


    聽到這話,唐家一眾姑嬸叔伯不由得紛紛開口安慰。


    不過……


    大姑母對眼前人又多了一分滿意。


    這樣想雖然有些不好,但若是如此,日後兩家結親,她們也不用擔心阿今會遇上什麽刁鑽公婆了——


    畢竟阿今還得專心仕途,必不可能和尋常百姓家的兒媳一般侍奉公婆的。


    一群長輩又圍著裴令之,問了一些別的事情。


    這越是問話,一眾長輩就越是滿意。


    果然阿今帶回來的人不會有錯……


    就是還有這最後一個問題。


    大姑母一拍板,幹脆直說了:“淩公子,我索性也就將話說直了,你今日既來,應當便是與我家阿今存了結親之念——但可你知曉?我唐家女子隻會招贅,絕不外嫁。”


    這位淩公子條件雖好,可越是條件好的男子,便越不可能答應入贅……


    卻不料,大姑母此話剛出,坐她對麵的裴令之便像是早等著她說這話了似的,忙不迭地點起了頭,“我已知曉,我也願意入贅。”


    甚至都不等其他人說,裴令之就做起了保證來:


    “入贅後,我定會盡心侍奉阿今,收拾好一切,絕不叫她煩惱家中瑣事,於仕途之上,我也認識些官員,定能幫到阿今……”


    早就被一眾姑嬸叔伯擠出了人群,隻能默默站在一旁喂鳥的唐今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某人的狐狸尾巴這會總算是露了出來。


    不。


    不僅是露出來了,這都快甩成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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