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三


    “他人麵前孤會做一個合格的皇帝,也不會讓他人知曉你我之事……但私下裏……”


    太子殿下平日是故意冷著臉不勾人,但他真要勾起人來,光是一個眼神,便已叫人受不住。


    而即便唐今避開了他的眸子,卻也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墨眸狐媚,氣息幽幽,太子殿下的唇舌亦軟得驚人。


    這般唇舌說出來的話語,自然也輕輕繞繞如那柔緞一樣,纏人的心。


    唐今無法拒絕。


    她沒必要拒絕。


    君王是否賢明,多以其在位時的功績論處,至於其私下裏的感情生活……若成了後世人眼中的明君,那些私交情誼,也不過是逸事閑談。


    不要做的太過火便是。


    唐今撫過裴令之的側臉,也在他頰邊輕輕落了一吻,“都由殿下。”


    裴令之的臉上頓時升騰起了絲絲熱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熱意自她的唇上襲來,轉移到他的麵頰上,又一路蔓延開,流淌向心底。


    那股熱意如水般,緊緊纏繞住心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顆心髒是如何因為她這一句話,這一個輕吻,便開始瘋狂膨脹、跳動的。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了,他現在就隻想——


    裴令之的眸子緊緊盯住了唐今,那幽暗眼神,活像是一隻餓了好幾天的狐狸,終於瞧見獵物,已然控製不住露出尖牙,想要大快朵頤一番。


    不過。


    裴令之還是忍住了。


    不行。


    他要做明君,眼下他必須去做另一件事。


    巧的是,裴令之幽幽盯著唐今在心裏頭訓斥自己的時候,殿外也傳來了腳步聲,而後是兩聲敲門的響。


    “殿下,時辰快到了。”


    時辰到了,他必須去開宮門,迎接朝臣們,在他們麵前上演一出好戲了。


    裴令之看著唐今,沒忍住,還是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等孤回來。”


    七皇子失蹤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傳回京城,她現在還應該在兗州,不能出現在那一眾朝臣麵前。


    唐今也鬆開了他,“殿下,臣該回兗州。”


    裴令之眉頭霎時擰了起來,“孤知曉,可——”


    “臣會等殿下回來了再走的。”唐今今天沒有逗他,直白說了便推著他往殿外走,“靈芝,不能再耽誤了。”


    裴令之的眉心一時有些解不開。


    她既然不是立刻要走,就不該說那麽一句,偏偏要說,又惹得他心中開始忐忑不安……


    “……是,是臣錯了。”


    聽見她略帶幾分無奈的聲音,裴令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竟不小心將心中的幽怨說出了口。


    不過……


    門外久久沒等到回應的禁軍又敲了兩下門:“殿下?”


    裴令之一巴掌按住殿門,幽幽瞪了唐今一眼,傾身湊到她耳邊冷聲道:“別忘了,你家中人如今還都在京城裏。”


    唐今眉梢微挑,剛想瞧瞧看裴令之的表情,他便扭過頭去打開了殿門。


    不等她再說什麽,裴令之便在門外那一眾禁軍宮人的擁護下,大步離去。


    唐今站在殿內,良久,也抬手按了按揚起的唇角。


    瞪她的那一眼雖然沒什麽殺傷力,但威脅人的話說起來,還是像模像樣的。


    就是沒瞧見他臉上的神色,著實有些可惜。


    ……


    雖然暫時還不能出現在那一眾朝臣的麵前,但唐今也還是走到城牆上去,看起了情況。


    裴令之的布置還是很周密的。


    唐今昨夜雖宿在東宮,但也能聽到來自遠處的廝殺聲,剛剛走出東宮一路往城牆邊走,也能瞧見濺開在牆麵、地板上的血漬,還有倒在宮道上,統一穿著叛軍服飾的一具具屍體。


    裴令之跟她說,當做叛軍殺了的這些人,都是從天牢裏拖出來的罪大惡極的囚犯。


    但他顯然跟她說了謊。


    京城天牢裏的犯人可沒有這麽多。


    至於少的那部分從何而來……


    在唐今路過某具有些眼熟的屍體——似乎是一直跟在四皇子身邊的某個親信太監時,也明白了一切。


    天牢裏的犯人沒這麽多,那將一眾皇子手底下的侍衛侍從乃至門客們全都加湊起來,也就差不多了。


    反正他們出現在這裏也很合理。


    唐今登上城牆,也終於瞧見了底下情況。


    昨日她回來時,京都城門被守死,城中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顯然所有人都知道山雨欲來,宮裏頭要出事了。


    聽說前幾日的朝會也都是罷免了的,官員雖然還照常上衙,但卻從沒瞧見過皇帝、太子和其餘諸位皇子的麵。


    皇帝和太子已然被囚禁的消息,不僅在民間,在官員們的口中也是愈傳愈烈。


    昨日忽而一道聖旨傳來,讓所有官員今日都要按時上朝的時候,頓時不少官員都生出了警惕之心。


    誰知道,這下達聖旨的人還是不是陛下呢?


    但不論如何,聖旨都來了,他們該進宮還是得進宮的。


    隻是,他們這都在宮外等了快有一個時辰了,這宮門卻也始終未開。


    有住得離皇宮近的,昨日夜裏不小心聽到了一些動靜的官員,此時已是麵色難看,惴惴不安。


    那數百名穿著各色品階聚集在宮門前的官員們,也忍不住成群結隊交頭接耳了起來。


    直到。


    “哢。”


    一聲清脆的開鎖的響,而後是沉重的宮門緩緩被推開的聲音。


    前頭的官員扭頭循聲看去,後頭的官員也跟著噤聲。


    當瞧見那道在士兵們的擁護下,緩緩從宮門中走出的赭紅身影時,一眾官員頓時便睜大了眼睛。


    一時間,有人喜,有人憂,也有人麵露了然。


    但不論內心如何,所有人都清楚,自這扇宮門中走出來的,就是最終的贏家。


    很快有人朝著那道赭紅身影迎了上去。


    或是真的不懂,或是明明都懂卻強行裝作不懂,眾人驚聲問:


    “太子殿下,您這是怎麽一回事——”


    ……


    眾皇子聯手逼宮,意圖弑君,最後卻因他們手底下的一部分將士不忍他們的不忠不孝之行而反水,以至眾皇子事敗身死,皇帝也因諸皇子之舉氣急攻心,猝然崩逝——


    裴令之將這樣的解釋拿出來,登時便引得一陣唏噓。


    當然,朝中不少站隊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官員們,內心是完全不相信裴令之這樣的說法的。


    “嗬,太子殿下,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有人當場質疑甩袖離去,剩下的官員默不作聲,隻等裴令之的反應。


    裴令之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也並未叫人阻攔,隻是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地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禮部尚書,“父皇及大哥他們的喪禮,便都交予劉大人了。”


    劉尚書頷首,卻又輕嘶一聲,麵露難色,“敢問殿下,大皇子等人的喪儀應照常禮,還是……”


    畢竟這些個皇子雖是死了,但他們可都是因為逼宮謀逆而死的……甚至還因此氣死了皇帝,不可謂不罪大惡極。


    裴令之愁眉思索了一會,還是低歎,“便作二十方步的墳罷。”


    二十方步,那便是才七品官職的待遇了……不過想到這些皇子的所作所為,能有這樣品階的墳,也已是不錯的結局了。


    禮部劉尚書本就是裴令之這黨,如今自然拱手讚歎:“殿下仁慈。”


    禮部官員率先抬手,剩下官員亦隻能跟隨:“殿下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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