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


    普通皇子不任官職,如今朝中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都是沒有官職在身的,七皇子能上朝聽政也是皇帝特準的恩典。


    七皇子原本同她過來,一是為了跟她談事情,二也是禮賢下士彰顯一下自己的仁德,打算送她到門口就走了。


    但這一抬頭,瞧見從門裏出來的裴令之,七皇子嘖了一聲,也不走了,“五哥,今日我們好像特別有緣啊。”


    裴令之冷眸掃了他一眼,“確實有緣。平日在這地方也不該瞧見你。”


    沒官沒職的皇子,沒事跑來官署做什麽?嫌自己被參得少嗎?


    七皇子知曉自己這會並不占優勢,笑笑也不跟他爭,“不過是和宣之相聊甚歡,一時忘了路罷了。宣之,衙署也到了,我便不耽誤你了,你且進去吧。”


    唐今又落入了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不該笑的境況之中。


    不過,若是平常,七皇子這麽“宣之”“宣之”地喊上兩聲,裴令之就是再好的臉色也得沉得跟鍋底一樣了。


    但今日,裴令之目光冷冷掃過一旁的唐今,便如瞧見什麽嫌惡之人般迅速收回,一句話沒說地帶著人走了。


    這般稀奇模樣,讓還等看裴令之黑臉的七皇子都驚了。


    不敢置信地看了一會兒裴令之的背影,七皇子終於沉下臉色,十分嚴峻地對唐今道:“宣之,糟了,你失寵了。”


    唐今:“……”


    唐今笑著沉默了一會,再次朝七皇子擠出了一個更為燦爛的笑容。


    趁早讓七皇子改了這嘴賤的臭毛病吧。


    唐今開始在腦海中盤算“磨練”七皇子的新法子。


    七皇子還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對什麽,但在打趣完唐今後,他也還是跟唐今提了一句正事,“泰山之事,吏部這邊就辛苦宣之替本王在暗中推動了。”


    唐今頷首應了一聲,七皇子也沒再多說什麽,揮別離開。


    唐今站在原地望著七皇子的背影消失,良久,才轉了目光,瞥了方才裴令之離開的方向一眼。


    雖按照本朝祖製讓裴令之擔了官職,但顯然皇帝並不打算給他實權,因此給他的官也就是一個禮部閑差,平日裏是萬萬不會跑到吏部來的……


    不過他之前也沒少來找她就是了。


    時辰不早了,唐今沒繼續在門口站下去,進了吏部,便開始一日的辦公。


    又三日後,臨近休沐,再一次在晚間時分結束公務走出衙署,卻依舊沒瞧見任何人時。


    唐今也算是確認了。


    裴令之確實是有些反常。


    前頭兩日說是告病沒來找她也就算了,這三日裏明明同在宮中擔職,卻也不跟之前一樣,一到散衙便早早來等她一起走了。


    不知究竟是什麽原因惱了他,但若如此放任下去,隻怕他人眼裏,她很快就要不是太子一黨的人了。


    這一層身份還是有些用的。


    想到這裏,還有七皇子幾日前說的泰山祭告一事,唐今也還是收拾收拾東西,趁著宮門落鎖之前,去了禮部一趟。


    運氣還算不錯,她到禮部之時雖然其他官員都已走得差不多了,但裴令之還沒有走。


    他若是回了東宮,唐今也懶得去見了。


    守在廳堂外的兩個侍從都認得唐今,一瞧見她,表情都高興了不少,連忙開口小聲為她指路,“唐大人,您可算來了,殿下這會就在書房裏呢……”


    唐今道了一聲謝,抬腳去了書房。


    書房門未曾關閉,唐今粗粗掃了一眼沒瞧見房間裏的人,便直接進去了。


    繞過兩排書架,她總算瞧見那道站在櫃子前垂眸翻書的身影。


    不知是看的什麽書,他表情沉鬱,眼底亦壓滿灰霾。


    唐今走到他身後打量了一下,認出了他手裏的書,“殿下……”


    裴令之被這身後突然多出的聲音嚇得一驚,下意識回過頭,便直直撞進了她眼底。


    天色已近黃昏,書房內的光線略顯昏昧。


    可那雙淺眸落在這樣黯淡無光的屋子裏,卻仍清明得像是月光下的湖麵,靜謐而溫和地倒映著他的身影。


    專注得像是隻看得見他一人。


    裴令之又有一瞬的失神。


    唐今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將方才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殿下這是不喜《管子》?臉色如此難看。”


    疏淡的語氣總算讓裴令之回過了神。


    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竟又因她而恍惚失神,裴令之臉色霎時一白,下意識便開始後退遠離她。


    可他身後就是那擺滿物件的架子,眼見他真要撞上去了,唐今還是皺眉扶了一把,“靈芝。”


    她又這般喚他……


    裴令之用力攥緊了手指。


    指甲死死掐入肉裏帶來痛意,他才終於找回些理智,沒讓自己在那一瞬間裏露出什麽不該露的表情。


    裴令之擋開了她的手,停下腳步,“你來做什麽?”


    刻意冷漠的聲音又不知為何多了分沙啞。


    唐今眉梢微挑。


    他這反應……


    心思轉過一圈,但明麵上唐今還是什麽都沒露,隻是自然而然地跟他聊起了正事:“中元節後,便是泰山祭告,靈芝……殿下可有什麽想法?”


    泰山祭告……


    聽到這幾個字,裴令之方才隱隱發白的臉色,幾乎是立時便沉了下去。


    已然掩下的那一雙狐眼又忽地掀了起來,幽冷審視著唐今:“你想說什麽?”


    前世,中元節宮宴上他為她擋下一劍,險些丟了命,才總算得了她三日關心……


    但也隻得了她三日關心。


    因為三日後。


    她便陪同頂了他位置的七弟一起,去了泰山祭告。


    他獨自一人留在宮中,帶著貫穿胸膛的那一劍傷口,數著日子等她回。


    他不擔心自己的位置被七弟頂了,不擔心自己的傷能不能撐過去,就擔心她路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那混賬七弟會不會趁機與她親近……


    裴令之的鼻尖又凝聚起一團酸澀。


    不想讓她瞧見太多,裴令之別開臉,將目光投向他處。


    而唐今原本想說的話,也因為他剛剛的那一眼而停在了嘴邊。


    ……其實她也沒想說什麽。


    她隻是想問問裴令之打不打算去泰山,若是他不去,她就直接推七皇子了,若是他要去……


    那就又要另說。


    唐今不清楚裴令之這會在想些什麽,但她還沒瞎。


    外頭的夕陽都墜得差不多了,房間裏沒有點燈,光線實在昏暗,但即便如此,唐今還是瞧見了裴令之眼尾的那一抹幽紅。


    唐今不由得又喚了他一聲,聲音低了些:“靈芝?”


    裴令之不想再同她說下去。


    前世他已荒唐夠了,今生他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糾纏,每聽她如此喚一遍,都隻會讓他想起毒酒穿腸時的痛。


    裴令之再次擋開了她的手,眼尾的那抹微紅,被翻湧在眼底的濃烈陰翳所壓去,“你要說的便隻有這件事了?”


    他的表情像是在說,若沒其他事了,她就可以走了。


    唐今皺起了眉。


    她這回是認真皺起眉了,“太子想聽什麽?”


    裴令之偏過臉,“孤沒什麽想聽的。”


    “當真?”


    “不然?”說罷,裴令之便直接推開她,朝外走去。


    唐今擰眉看著他的背影,又抬起腦袋盯著頭頂的房梁思索了一會,片刻,在裴令之就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她還是過去,將人一把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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