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


    “有間屋子,總比直接睡在外邊要安全,是吧?”


    駱弋的視線停留在矮個女生的臉上,因為那副眼鏡的遮擋,他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看不太清。


    “或許。”駱弋收回視線,語氣平平地回了一句。


    目前看來,村民們都不肯讓他們借住,他們也隻有回那間空屋這一個選擇了。


    山裏的天黑得很快,剛剛好像還四處都是亮的,一眨眼間天空就已經沉沉鬱鬱,光線也不太明亮了。


    淡青色的霧氣彌漫在村子裏,漸漸地,稍微離得遠些的房子都開始有些看不清了。


    兩人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可走了有一會了,卻也還是沒瞧見那間空屋。


    是他們剛剛走出太遠了嗎?


    不,不應該才對。


    周圍的天色越來越暗了,耳邊能聽見的聲音也越來越少,恍惚之中,兩人走過的青白霧氣之中,好像出現了一雙雙青黑的兒童般的腳。


    “你叫駱弋,對吧?”走在駱弋背後的矮個女生好似沒有察覺到他們周圍的異樣,還好整以暇地開口問著駱弋的名字。


    駱弋沒有回話。


    女生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就說了下去:“我叫劉元,我猜你肯定沒記住,我以前是做健身教練的來著,我還拿過市級的健美冠軍……”


    不知是受周圍霧氣的影響,還是有別的什麽東西,駱弋戴著的那副眼鏡突然變得沒那麽清晰了。


    身後荒誕的自我介紹還在繼續,駱弋摘下臉上的眼鏡擦拭,也淡淡回了一句:“劉元是另一個人。”


    “哦?是嗎?”矮個女生笑了兩聲,“看來是我弄混了,那我現在應該是?”


    駱弋:“方雨新。”


    “原來是這個名字……”矮個女生好像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一樣念了兩遍這個名字。


    不過……


    “方雨新”看著走在前麵的駱弋,生出那麽點好奇:“你好像一點都不怕?”


    她現在幾乎已經是明著告訴對方,她就是取代了玩家的那個鬼了,都這樣了,難道一點害怕都沒有嗎?


    然而,駱弋接下來所說的一句話,卻讓她有些驚訝了。


    駱弋:“你不回祠堂,不怕被其他的鬼發現,你不是和它們一夥的嗎?”


    “方雨新”的眉頭跳了一下。


    好一會,她才問:“這怎麽說?”


    像是真的不明白。


    駱弋回過頭,停下了腳步。


    鏡片下那雙漆黑的眼睛,有種不同於正常人的平靜與幽深。


    “你說,你今天進了祠堂。”駱弋問她。


    “方雨新”微微掩眸,像是明白了什麽,不過她還是點了下腦袋,等著駱弋的回答。


    於是駱弋也就那樣繼續說了下去:“村子裏的童鬼,是不能進入祠堂的。”


    昨天剛到村子裏,被村民帶著去往祠堂的時候,他跟那個黃毛就已經被村子裏的童鬼給盯上了。


    那些童鬼試圖攻擊他們,可在他們走進祠堂關上祠堂大門後,那些童鬼就像是受到某種東西的傷害一般,瞬間消失了。


    顯然,童鬼們是無法進入祠堂的。


    祠堂的內和外,被劃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祠堂內外的鬼怪們也並不屬於同一陣營——


    祠堂內的鬼怪們更像是在保護,又或者說看守著山神寶物。


    而即將因為山神祭,被那件山神寶物鎮壓的童鬼,自然是要毀掉那件寶物的。


    一者守護一者破壞,這兩者不可能和平相處。


    按照副本中鬼怪npc們普遍暴虐邪惡的性格,如果感應到敵對陣營的鬼怪進入己方的地盤,立馬便會衝上去將對方撕碎。


    即便附身在玩家的身體中,也無濟於事。


    矮個女生聽懂了駱弋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就已經被童鬼殺死取代,但今天在去祠堂的時候,又再度被祠堂裏的鬼殺死取代了?”


    駱弋:“不是嗎?”


    矮個女生沒說是或不是,隻悠悠歎了口氣:“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太慘了吧?半天不到的時間就死了兩次……”


    矮個女生自己唏噓了一會,又話鋒一轉,好奇地問:“你怎麽就能肯定,方雨新昨天晚上已經被童鬼殺掉取代了呢?”


    說到這個,駱弋還稍微皺了下眉,“改變的地方太多了,走路姿勢,說話習慣,眼球轉動速度,同組內顛倒的主導關係……”


    駱弋的話頓了頓,他再次看了眼麵前的“方雨新”,“如果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是你,我或許不會看出來。”


    “方雨新”有些驚訝,“哦?可我的表現不是很差嗎?那個董蘭好像已經看出來我是鬼了。”


    駱弋:“那是因為你在模仿上一個使用這個身份的童鬼。”


    從祠堂裏出來的鬼,模仿的並非“方雨新”,而是那個取代了“方雨新”的童鬼。


    連同對方稍顯拙劣的演技,急於行動而顯露出的破綻,都一並模仿出來了。


    讓董蘭意識到不對,也是對方在這樣的模仿下故意為之的結果。


    眼前的這個人——又或者鬼,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表演家。


    不論是五官神態,還是肢體細節,甚至連語氣聲調,都模仿得找不出任何破綻。


    而駱弋之所以能意識到眼前的鬼已經變成了另一隻鬼,還是因為對方實在太過隨意。


    就像隻是出來到處逛逛,隨便玩玩,壓根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又或者,她本來就希望有人能夠發現這個小小的惡作劇一樣。


    她故意賣了個破綻,將頂著“方雨新”身份的那隻童鬼去過祠堂的事情說了出來。


    而現在,留下的破綻被人注意到,她的惡作劇也終於被人揭穿。


    ……


    駱弋的話,讓“方雨新”的表情出現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那種變化用肉眼是很難注意到的,並非突然的變化,隻是不著痕跡的,細微緩慢的。


    而就是那麽一點點的變化,站在那裏的整個人——又或者整隻鬼的氣質,便完全不同了。


    “還是被發現了啊……”


    “方雨新”微微歎了口氣,不過僅限於語氣遺憾,臉上可沒有多少真的可惜。


    她看了看周圍濃霧裏越來越清晰的一道道身影,大概明白了駱弋選在這會跟她攤牌的原因,“你是打算讓它們來跟我鬥,自己作壁上觀了?”


    駱弋沒有否認。


    童鬼們能夠殺死玩家,甚至附身取代玩家,肯定是具備一定的智慧的。


    他們剛剛的對話,那些童鬼也顯然聽見了。


    現在的“方雨新”其實是祠堂鬼的事已經暴露了出來。


    踏入敵對陣營的鬼怪,會受到敵對陣營的瘋狂攻擊。


    雖然目前的數量上是童鬼們占優,但等級,明顯是眼前的這隻祠堂鬼更高。


    兩虎扭頭相爭,原本被兩虎覬覦著的駱弋,現在也就安全了。


    確實是個很好的自救方式。


    不過……


    “方雨新”還是得提醒他:“不管是我還是它們,都可以在打鬥的同時,順便把你殺了的。”


    特別是童鬼,童鬼的數量那麽多,分一兩隻出來殺個眼鏡仔,也不是什麽難事。


    駱弋:“你,我無法確定,但它們,應該是不會殺我的。”


    “方雨新”眨了下眼睛。


    她再次看了一眼周圍逐漸顯露出身影的一隻隻童鬼,有些驚訝地發現,它們的視線,居然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的。


    沒有一隻童鬼,是在看著駱弋的。


    “天賦?”她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駱弋沒有說話。


    也隻能是天賦了。


    之前他說的自己那個什麽,感應到死亡的天賦,一聽就知道是胡扯的。


    現在這個……


    看著也不像是隱身或是降低存在感——這種天賦對靈異體通常沒有太多的作用,而且周圍的童鬼也不是看不見他,它們看見了,但是沒有在意。


    就好像……


    已經把駱弋當成了自己人?


    精神誘導,意識改變一類的?


    天邊最後一縷光線消失,某種無形之中的禁製被解除。


    “方雨新”還在認真地思考著天賦的問題,那些已然麵目猙獰,壓抑到了極點的童鬼們卻已經無法忍耐,宛如一隻隻破出牢籠的野獸一般,猛地撲向了她。


    漆黑的利爪襲來,“方雨新”抬手擋了一下,可那隻童鬼卻順勢就抱住她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受到血液的刺激,越來越多的童鬼湧上,像是要將“方雨新”給徹底淹沒。


    按理,“方雨新”現在是沒法分心的。


    但她的目光,還是被眼前這些紛雜之外的另一道目光給吸引過去了。


    她看到了一些不同於之前的東西。


    ……


    有一個問題,駱弋還沒有問。


    ——她是誰?


    她在扮演著其他的鬼,但她本身,又是祠堂裏的哪隻鬼呢?


    是他已經見過的?


    還是他沒有遇見的?


    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雙方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鏡片下,那雙眸底深處隻有一片空無虛漠的黑眸裏,疑惑著,多出了一分探究。


    但。


    駱弋沒有開口問出那個問題。


    他沒有去問:你是誰?


    他隻是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在看不到對方的眼睛後,便直接轉過身離開了。


    他不覺得對方會死。


    所以。


    下一次對方出現的時候,他會把答案找出來的。


    ……


    臨時寄宿的身體死亡,唐今也重新在祠堂裏睜開了眼睛。


    被發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沒能真的整到眼鏡哥和黃毛小夥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


    唐今剛托著腦袋有那麽點可惜,便忽而聽見門外傳來了一聲尖銳詭異的笑聲。


    一道無頭的人影緩緩從門前走過,伴隨著一句詭異而神經質的喃喃:“我的腦袋不見了,把你的腦袋摘下來,給我吧……”


    這話唐今一聽就知道,這是祠堂裏的無頭鬼開啟殺戮模式時的標識語。


    對了,今天晚上祠堂裏可新來了兩個玩家。


    無頭鬼這會應該是在跟那兩個人玩躲貓貓。被找到就要死的那種。


    唐今眯眸盯著從門邊走到窗邊,還在晃來晃去,神神叨叨的身影看了一會,還是抬起一腳,輕飄飄地將床邊的一張小矮凳給踢飛了出去。


    矮凳穿過木窗,精準命中目標。


    一聲清脆的,像是保齡球撞倒球瓶的脆響,一直在門外晃來晃去的那道無頭身影撲倒在地,再起不能。


    唐今適時開口:“抱歉沒有傷到你吧?我剛剛睡醒,看到影子嚇了一跳所以才……你還好嗎?”


    良久,門外被擊倒,嘴裏的話也卡了殼的無頭鬼堅強著站起,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迅速遠離了她的這間屋子。


    唐今十分自責地歎息了一聲。


    她真不該這樣。


    可是。


    這大半夜的,在人門口念念叨叨的,多耽誤人睡覺啊……


    門內,溫柔小白花自責後悔,門外,無頭惡鬼跌跌撞撞奔向遠方。


    而院子裏,最不起眼的角落裏,瑟瑟發抖以為他們今天已經是在劫難逃的胖子和馬尾辮女生都睜大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又一同看向剛剛飛出張小板凳的那間屋子,好半天,愣是連一動都不敢動。


    無頭鬼是走了,可明顯那間屋子裏,還有個更危險的啊!


    胖子和馬尾辮女就這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睜著眼睛熬過了一整晚。


    等到第二天早上七點一過,兩人像是那驚弓之鳥一般,小心翼翼地確認了周圍沒有那些東西後,連一眼都不敢多看,直接就撒腿狂奔,逃出了祠堂。


    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


    在兩人跨出祠堂大門的時候,他們的後背好像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但兩人回頭的時候,身後除了一堆黑白紙人,什麽都沒有。


    這麽來一下,兩人的後腦勺都已經涼透了,這會是一點都不敢多留,趕忙就下山找別人去了。


    兩人到山下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全部聚到空屋前了——除了那個矮個女生不見了蹤影。


    不過胖子和馬尾辮女生這會可顧不上別人。


    馬尾辮女生一看到董蘭等人,頓時就軟了腿,虧得董蘭扶了一把才沒坐到地上。


    而胖子就沒那麽好運了,他結結實實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大喘氣,額頭上全是冷汗。


    還不等其他人問他,胖子就忍不住朝黃毛啐了一口,“靠!你不是說祠堂很安全的嗎?老子差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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