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八


    皇帝的話語讓孔彌遠淡笑了笑,不過很快他就跟皇帝慢慢講起了這其中的道理。


    “陛下,薛忱回京,大鬧刑場,無非便是因為不信此次調查的結果罷了。”


    “他如今還未加冠,正是年少氣盛容易衝動的時候,做出這般事情確實不妥,隻是其行雖有錯,但其情卻可憫。陛下與其懲戒,倒還不如先嘉獎一番,讓他冷靜下來。”


    不等皇帝開口,孔彌遠便將後麵的話語接上:


    “大不了,陛下命人將唐家的那些罪證送到他眼前,讓他自己分辨就是。”


    “等他看過罪證,明白自己犯下大錯,必定會感念陛下恩德,來向陛下負荊請罪的。陛下實在無需為了一個毛頭小子如此生氣。”


    老者語調平緩,話語溫和,在孔彌遠的一字一句下,原本盛怒的皇帝也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朕還不知曉他是為了誰嗎?不就是為了唐今?他們年少情義朕也不是不知曉,可唐家此事,確實是證據確——”


    “朕起初不也不信,可查到最後結果如何?那唐珩,終究是辜負了朕對他的信任。”


    皇帝的抱怨孔彌遠聽在耳朵裏,也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許久,皇帝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此事就按太師說的辦吧,薛忱那小子……朕之後再好好懲治他。”


    孔彌遠低頭頷首。


    隻是在他掩眸之後,那覆蓋在眼底看似溫和的笑意也漸漸淡去,變為了凝重。


    還跪在殿中的其他幾個官員緊緊低著腦袋。


    即便是最後聽得皇帝一聲“都起來吧”站起了身,大部分人的眼睛卻也還是低垂著的。


    一張張平靜得有些相似的麵上,其下隱藏著的心思卻是各異。


    孔彌遠……


    這是在幫唐家啊。


    如今誰不知道,那薛忱在刑場之上說完了那些話後,就直接抱著那唐今回薛家去了。


    說來也是那些衙役城衛不爭氣,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人光明正大地走了,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攔不說,事後竟也沒人敢上門去把人抓回牢裏。


    如今那唐今就待在薛府裏,孔彌遠要皇帝將唐家的罪證送到薛忱麵前去——那不就是送到唐今手裏去嗎?


    雖然如今的唐氏一族已經完全不成氣候,唐珩這一支更是隻剩下了那唐今一人,可那唐今……


    卻也不是個簡單的。


    更何況瘦死駱駝比馬大,唐氏一族在京中底蘊頗深,臨死反撲,也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麽。


    這唐家的罪證……


    可絕不能落到那小唐公子的手裏啊。


    宣政殿中,有人的目光裏已經泛起了深深涼意。


    ……


    如今的唐府早已被官府查封,貼上了禁止旁人靠近的封條,曾經興盛繁華的大宅裏已聽不見半點人聲。


    薛忱翻過院牆,來到那熟悉的小院裏,踏過一路無人打理的枯枝落葉,走進正屋,從衣櫃底下翻出幾身幹淨的衣服,又去書房裏拿了幾本古書,這才重新翻回薛府。


    薛府裏如今雖然還有下人走動,但也還是一樣的寂靜。


    薛家如此劇變,薛忱沒回來之前,府裏的主子已經隻剩下盛瑛一個。


    盛瑛接連喪子喪夫,意誌消沉,終日臥病在床不願見人,下人們自然也隻能放輕了手腳,避免打擾到她。


    薛忱從刑場回來後不久就去見了她,可惜的是,盛瑛還在昏睡之中,遲遲也未曾醒來。


    薛忱便也沒有打擾,而是去了隔壁唐府拿來了一些唐今現在或許正需要的東西。


    薛忱拿著東西回來的時候,府醫已經診完脈了,見他回來,便起身來回複他。


    “薛將軍,唐公子似乎有些中毒的跡象,不過好在中毒並不深,喝上幾服藥毒素便能清除,不過身上的傷還需時日來休養。”


    薛忱用力閉了下眼睛,壓下心中又開始翻湧的煞氣,“能好嗎?”


    好在府醫給了他肯定的回答:“都是能養好的。”


    “……辛苦,母親那邊也要勞煩你了。”


    府醫連忙推辭,“不敢不敢,這都是小人應當做的。”


    最後又和薛忱說了幾句唐今這會需要注意的地方後,府醫便下去抓藥了。


    薛忱站在床邊,漆黑的眸子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人,良久,他彎下腰,伸手想要解開少年身上那件沾滿汙穢的囚服。


    隻是,他才剛剛解開囚服側邊係著的一個紐結,手掌就忽地被一片如冰玉般的涼意覆蓋。


    修長冷白的手指蓋住了他的手,沒用什麽力,卻輕而易舉地阻止了他的動作。


    薛忱抬頭看去,才見那剛剛似乎還呼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的唐今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靜靜看著他了。


    薛忱收回手,在床邊坐下,“沒睡嗎?”


    唐今淡淡“嗯”了一聲,嗓音沙啞,“幸好沒睡……”


    她後麵的話都沒說出來,可薛忱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薛忱想笑,但看著她蒼白的麵色卻又怎麽都笑不出來,“你這身衣服太髒了,我想替你換一身。”


    可絕不是要趁她睡著偷扒她衣服。


    唐今有些困,但這會還並不想睡,“我想沐浴。”


    薛忱看著她衣服底下透出來的些許血痕,皺了皺眉,“你身上還有傷。”


    這會沐浴,傷口怕是會受不住。


    唐今不由得瞥了他一眼,黯淡昏沉的狐眸裏總算帶上了些薛忱熟悉的幽幽涼意,“薛忱,你的鼻子受得住,我的可要不行了……”


    天牢裏可沒有地方給她洗澡,頂多就是受刑的時候那些人能給她潑上一盆涼水衝掉身上的血漬,其他時候她可是連半點水都碰不到。


    就這麽關了大半月,她都感覺自己快餿了。


    剛剛去刑場的路上被人迎頭潑下一盆髒水的時候,她還苦中作樂地覺得,死前能衝個澡也挺不錯的。


    薛忱就算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但也看得懂她的眼神,想了想,最終也還是妥協,讓下人去準備熱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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