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十六


    新帝登基,朝廷改製,金玄乙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


    但金玄乙是個人才。


    還是個會壓榨下屬的人才。


    於是,短短五年後,改製進行的差不多了,各地上報民生民情一片欣欣向榮了,金玄乙就打著微服尋訪民情的旗號直接帶著唐今跑了。


    文武百官在後邊招手追了兩裏地,愣是沒追上。


    離開京城後,兩人先回了一趟武當。


    唐今和明真道人聊了聊,便對外放出了要收徒弟的消息。


    以她現在大宗師的境界,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前來拜師的人便從武當山頂排到了武當山腳。


    唐今也不挑,選了一百個心性好有韌性有恒心的,又教了他們五年。


    五年後,接連有弟子開始出師了,唐今就又收拾收拾帶著金大公子跑了。


    這一回換一群大大小小的弟子在後麵狂追了。


    怪唐今把這一群弟子教得太好,兩人這回一跑就跑了幾十裏地。


    拿著橫刀一身勁裝的大弟子眼瞅著前麵兩道身影又要消失了,頓時卯足了勁悶頭奮力追了上去。


    等拐過彎後,大弟子就看見了一對坐在岔路口歇涼前的老夫婦。


    大弟子頓時上前問了一句:“兩位可看見有人從這路口跑過?”


    那一頭白發的老者非常好心地抬起手,顫顫巍巍地給她指了個方向,“剛剛好像有兩個人從那邊過去了……是吧老頭子?”


    但那老翁卻有些別的意見:“不是吧,好像是這邊啊。”


    “怎麽可能呢,我看著就是那邊啊。”


    “你那都老眼昏花了——明明就是這邊。”


    眼瞅著那對老夫婦你一句我一句快要吵起來了,大弟子連忙勸住他們,“沒事沒事,我隨便追一個方向就是了,二位切莫吵架傷了和氣啊。”


    為了不讓那對老夫婦吵起來,大弟子也不敢再問他們,在原地給後麵的弟子留了個記號後便直接朝著一個方向追過去了。


    而身後,那對老夫婦看著她遠處的背影,半晌,對視了一眼。


    “……現在去哪?”


    “……要不,再回京城?”


    “你徒弟找過來怎麽辦?”


    “沒事,前邊就是涼州了,葉青鴻在那,他們一時半會走不了的。”


    以葉青鴻那走哪哪出事的神奇體質,她這一群徒弟一時半會是脫不了身的。


    金玄乙深表讚同。


    隻不過,要回京城,那這壓力一下就從唐今身上轉移到金玄乙身上了。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和唐今又一次回了京城。


    但兩人都還沒待夠半年,金玄乙從金氏族人裏抓了一個資質還不錯的小孩出來立了太子後,就又帶著唐今跑了。


    這一次,追他們的除了文武百官和年幼的太子外,還有唐今那一群徒弟和被那一群徒弟拜托來抓他們師父的葉青鴻。


    看著周圍一群人麵目猙獰狂甩兩條腿追去的模樣,雖然有些迷茫,但葉青鴻也還是跟著追了上去。


    他跑得最快,最先追上兩人。


    “二位,跑什麽啊?”葉青鴻有些疑惑。


    回答他的是夫妻混合而來的“你絆他腳,我踹他屁股”的雙重陰招。


    腳下一拐,屁股上一痛,葉青鴻頓時一個趔趄往前栽去,等他再站穩的時候,留給他的就隻有那兩道逐漸消失在落日中的身影,和被拋下來的那句話了:


    “等你成親了,你就知道了——”


    葉青鴻都還沒想明白個中緣由,就又直接被身後追來的弟子們給撞飛了出去。


    ……


    打打鬧鬧,追追趕趕的,大半輩子也就那麽過去了。


    最後那點時光,金玄乙又和唐今回了江南的那間小客棧裏。


    老掌櫃早年身體不好,已經去了,這間店也就留給了他們二人。


    雖然唐今反複表示了她真的沒有那樣的特殊癖好,但金玄乙還是給她買了幾頭小黑豬,養在後院裏。


    某一日清晨,坐在那間小院子裏,金玄乙看著二樓上那扇老舊的雕花窗戶,好奇地問她:“第一次見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不喜我?”


    唐今“嗯”了一聲,“是有些。”


    金玄乙笑了笑,“那時我也不喜歡你呢……”


    那般呆呆愣愣的模樣,還起個克他的名字,他能喜歡就怪了。


    可後來回想,他又總覺得,若是當初沒有那般的相看兩厭,或許也就走不到如今了。


    “呆子,若重來一次,你可還願等我?”


    等那三年又三年,等他的出現。


    唐今卻沒有說“願”,而是道:“若重來一次,我就不等了。我該早些去尋你,再早些與你相識。”


    金玄乙握著她的手,唇角的笑意輕輕,“你也不怕我不認得你,叫人把你打出門去。”


    “那我便練好刀,再去找你。”


    金玄乙偏頭靠著她,看著她,“好,那你要記得,我十三歲前都住在京城城南的別苑裏,小名叫燕,大名叫玄乙,身邊沒有父母,隻有個老仆,最喜歡的是坐在門口的大樹前看隔壁家的貓狗打架……”


    “若你來尋我,便說我日後當了皇帝,我便會信你了……”


    唐今垂眸,“這些話,你都同我說過好幾遍了。”


    “是嗎……”金玄乙有些記不清了。


    他的記性越來越差了。年輕時候的事情在腦海中反反複複,但新的記憶卻越來越模糊。


    許久,他又問:“那你呢,若是我要早些去尋你,該去哪呢?”


    唐今有些歉意,“十歲前的記憶我記不太清了,但若你要尋我,便找人寫封告示,張貼在城門前,寫上我的名字。”


    “不管多遠,我都會去尋你的。”


    金玄乙恍然,頓時覺得她的方法要好得多,“我都忘了,還有這法子了……”


    他又道:“那你看見告示了,可一定要來尋我。要記得,我住在京城城南的別苑裏,小名叫燕,大名叫玄乙,身邊沒有父母,隻有個老仆,最喜歡的是坐在門口的大樹前看隔壁家的貓狗打架……”


    唐今抱緊了懷裏的人,輕輕在他額頭上落下了一吻,“放心,都記著呢。”


    ……


    那一對湊在一起過了大半輩子的小金豬最後也被緊緊係在一起,一同收進了神識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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