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七


    雖然陸彧之將唐今暫且從那陸陸續續來跟她告別的修士們手中解救了下來,但兩人卻還是沒能跟盧慕雪道上一聲祝賀。


    眼見上前道賀的人越來越多,像是沒完沒了似的,那被圍著的盧慕雪麵癱著臉,一句話都沒說,一道靈符就直接消失在原地了。


    陸彧之就站在唐今旁邊。


    兩人看著盧慕雪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會,陸彧之偏過頭和唐今道:“盧師妹方才和人比試了一場,此時怕還有些疲憊,不若我們改日再去找盧師妹吧。”


    唐今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陸彧之,半晌,又轉開頭。


    那今日我便先回玄玉山了,師兄。


    陸彧之斂眸,又聲音溫和:“那我送師弟回去。”


    不用了,師尊給了我靈符……


    陸彧之看著那行字安靜了一會,像是無意般地開口問:“修士本該多外出曆練,增進見識,為何玄玉道君對師弟看管得這般嚴?”


    唐今不由得愣了一下。


    陸彧之輕歎了一聲,“這修真界如此大,除去雪林外,還有無數山海,師弟總是待在玄玉山上,又能看見多少呢?”


    青年聲音溫和,循循善誘,一番話說得少年抿起了唇。


    少年生性愛玩愛鬧,常年待在什麽都沒有的雪山之上自然是不願的。


    見唐今臉上出現猶豫,陸彧之彎唇,“師弟好像還未曾完整在太微宗內逛過?”


    太微宗占地極廣,但說來好笑,唐今在太微宗內生活了十年多,竟隻見過玄玉山和太微主峰的風景。


    陸彧之這最後一句話徹底撬動了少年蠢蠢欲動的心。


    良久,一行雲霧般的小字慢慢在空中浮現。


    師兄,你可以帶我逛逛太微嗎?


    隻是在太微宗內逛逛而已,師尊應該不會怪她的。少年看向陸彧之的眼裏明晃晃地寫著這麽一行字。


    陸彧之斂眸,眼底的深色被漫出來的笑意掩蓋,“樂意至極。”


    ……


    等到唐今回玄玉山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她也沒有去找溫折玉,而是直接用傳送符回了自己的小木屋,然後輕手輕腳地像是做賊一樣的開始洗漱。


    但即便如此,在唐今剛準備擦臉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聲音便從空中傳來。


    “過來。”


    唐今:……


    她臉也不擦了,衣服也不換了,直接往自己的床上一趴,便將被子蒙過了腦袋。


    木屋外的風雪似乎加重了一些,那清冷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過來。”


    唐今捂住耳朵。


    少頃,唐今眼前忽而一亮,身上也傳來一陣涼意。


    她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那遍布寒冰的洞府裏。


    而上首,溫折玉垂眸,一雙覆蓋著寒霜的墨眸冰冷地看著她。


    唐今眨眨眼睛,試圖掙紮。


    我要睡覺了師尊……


    少年頭發和衣衫都有些淩亂,眼神飄忽,臉頰和脖子都是不正常的紅暈,但更令溫折玉難以忍受的是,她那一身的酒臭味。


    溫折玉起身,直接將唐今從地上拎了起來。


    一個除塵訣。


    兩個除塵訣。


    三個、四個、五個……


    青年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就連洞府裏的氣溫也好像又降低了一些。


    唐今被他拎著,有點不舒服,便幹脆伸手抱上了他脖子。


    溫折玉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阻止她,還在往她身上丟除塵訣。


    唐今抱著他脖子撐了好一會,終究還是敵不過上頭的醉意,腦袋一歪,便趴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起來。


    而溫折玉抱著她,一直到在她身上聞不到半點酒味和另一個人的刻意留下的氣息了,才沒再往她身上丟除塵訣。


    他低眸看著懷裏醉紅著臉已經睡過去的少年,閉了一下眼睛,到底還是沒有將少年叫醒。


    第二天早上,當唐今起床的時候,首先迎來的便是腦子一陣又一陣的痛。


    她先是按著腦袋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好一會,想起什麽,立時便是好一陣心虛。


    其實這都還不打緊,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在她洗漱完,在小木屋門口轉悠了好半天後,也沒有聽見溫折玉喊她過去的聲音。


    良久,唐今還是自己圓潤地去找溫折玉了。


    洞府裏的溫度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低。


    即便唐今身上帶著溫折玉給她的火珠,但依舊被那股刺骨的寒意給凍得臉色發白。


    她抿抿唇,走到那閉目打坐的青年麵前。


    半晌,她還是化字:


    師尊,我有點冷……


    溫折玉沒有睜眼,但過了一會,洞府裏的溫度還是開始慢慢回升。


    唐今不由得有底氣了些。


    她醞釀了一下措辭,然後便開始解釋。


    其實昨天她和陸彧之一開始隻是在太微宗裏逛逛的,但是他們逛著逛著,陸彧之就提起了他之前在外曆練時看到的一處風景。


    唐今一時沒抵抗住誘惑,就跟著陸彧之過去看了。


    而剛剛好的,那處地方有一位酒修,釀造的酒都是修真界難得的好酒,對方和陸彧之是舊交,就邀請他們喝酒。


    那些酒味道清冽回味甘甜,她喝著喝著就……


    之後還是陸彧之帶她回太微的,原本陸彧之還想送她回玄玉山,但被她拒絕了。


    在和溫折玉解釋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地隱去了陸彧之的名字,但她才剛解釋了兩句,溫折玉便淡淡地問:“帶你出去的是何人?”


    唐今:……


    好一會,她才顫顫巍巍地將“陸彧之”三個字給寫了出來。


    良久,溫折玉:“繼續。”


    唐今不由得看了一眼溫折玉。


    不過青年神色永遠是那樣淡漠清冷不近人情的,她便是看也看不出什麽。


    猶豫了一會,唐今還是繼續,將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溫折玉。


    在唐今說完之後,溫折玉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少年眉眼間的不安,墨眸微斂。


    唐今原以為他要開始斥責自己了,但耳邊響起的,卻是青年疏淡的聲音:“昨日醉酒,今日可頭痛?”


    唐今眨眨眼睛,點了點頭。


    溫折玉將一顆白色的丹藥遞給她。


    唐今接過,乖乖吃下。


    丹藥才入口,腦袋裏持續的陣痛便緩緩消失,有些昏沉的腦袋也慢慢變得清明。


    就在唐今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溫折玉繼續道:“知道痛了,日後便不要再飲酒了。”


    在說完那句話後,溫折玉便好似不打算再說什麽了。


    這樣的情況讓唐今有些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先禮後兵?


    她有點磕絆:師尊你,你不罰我嗎?


    溫折玉眉心微蹙,“你若想,我也可以罰你。”


    唐今睜大了眼睛,半晌,她又忍不住像是樹袋熊一樣撲到溫折玉身上抱住了他。


    不等溫折玉說什麽,她便主動說起昨天的事:因為陸師兄和我說修士要多外出曆練,所以我才忍不住想要去外麵看看的……


    對不起師尊,我下次不會再隨便跑出太微了。


    溫折玉抱著懷中的少年,看著空中那一行行解釋的話語,眸中並沒有半分意外。


    故意帶少年離開太微,讓少年醉酒晚歸,在少年身上留下自己的氣息……


    是為了讓他責備少年,讓少年與他生出芥蒂。


    溫折玉垂眸,聲音淡淡:“修士是該曆練,但修真界中危險太多,沒有任何一個宗門會讓還未曾築基的弟子獨自去外界曆練。”


    唐今似懂非懂,她偏頭看向溫折玉。


    那陸師兄是說錯了嗎?


    溫折玉看著少年那雙懵懂的淺眸,“嗯,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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