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


    雖然老頭說他手上的毒是剛下的,但長離不管,手裏的匕首又多了一份寒氣,“給我解毒。”


    老頭,也就是醫穀醫仙也是真的服了他了。


    這混蛋小子,三天前突然闖到他們穀裏說自己中了毒,要看病,這麽莫名其妙又無禮的病人他們當然不接,於是穀裏的人就跟他動了手。


    動手的結果嘛……咳,畢竟醫穀之人不善武。


    更何況醫者仁心,到底是一條命,他最後還是給這混蛋小子把了下脈。


    但這一把脈就把出了問題。


    不管他怎麽把,都看不出這小子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除了身上還有些外傷沒好全,他身體健康的能一拳打死三頭野豬。


    但他當時呢,看著這無理的小子稍微有些不爽,便故意說他確實中了毒,還刻意誇大了毒效來嚇唬這小子。


    原本他以為這麽一說這小子就該求著自己給他解毒了,但沒想到下一秒刀就架脖子上來了。


    就因為這一時嘴癢,醫仙老頭逃跑了整整三天三夜。


    這期間,他也不是沒有試著騙這小子他的毒已經解了,但卻騙不過。


    就好像這小子身上真的中了什麽讓他渾身難受的毒,隻有解開了那個毒,他才會不難受一樣。


    可老頭又實在是看不出他有哪中毒的跡象,再加上跑了這麽幾天也實在是跑不動了,老頭也懶得跑了,索性便道:“就算是老夫醫術不精,解不開你這毒了,要殺要剮,你都隨意吧。”


    說完,老頭就兩眼一閉,一副視死如歸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長離看著他,不由得抿唇。


    他看了老頭許久,手裏的刀一直沒動過,許久他慢慢收了回刀,轉身離開。


    老頭不由得睜開一隻眼睛悄悄看了一眼。


    青年的背影很沉默,看起來有些孤寂和無助。


    其實活到老頭這個年紀,對很多事情他都已經看得很通透了,他看得出,這個追了自己三天三夜的小子其實很單純,單純而又執著。


    他當然也看得出,這小子並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中了毒,而且也確實因為那個“毒”而難受著。


    其實從對方說話做事的風格,他也隱隱猜得出這小子的來曆。


    或許是人老多情,碰到這種人他總是多幾分憐憫。


    醫仙老頭把了把胡子,半晌,他歎了口氣,喊住了那道離開的背影:“過來吧小子,老夫就再最後正式替你看一次診,若是這次還看不出你中了什毒……你就去找旁人吧。”


    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長離頓了一下,回過了頭。


    老頭盤腿坐在草地上,配合著穀裏生長得極好的花草與縹緲的雲霧,倒真有幾分醫仙的風韻。


    見他回國後,老頭睜開一隻眼睛看了他一眼,“老夫跑累了,不想動,過來吧。”


    長離看了他一會,半晌,還是走了過去。


    這看病講究望聞問切,老頭看著長離的臉,道:“把你的易容卸了吧,這也是看診的一步。”


    兩人旁邊就有條小溪,長離沒有拒絕,去一旁的小河裏接了水,卸去了臉上的易容。


    等長離卸完臉上的易容後,老頭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卻還是沒有看出什麽問題。


    望不行,便到了聞——也就是聽病人講述自己的病情。


    老頭認真了起來,開口問:“你說你中了毒,那你是何時中的毒?又是因何中的毒?可還記得那毒藥是何模樣?”


    長離平靜地道:“兩個月前,一個人給我下的毒。不知毒藥模樣。”


    老頭算了算時間,有些奇怪,“中毒後有何反應?”


    “……下毒者靠近時,心跳加速,舉止反常。”


    老頭愈發奇怪了,一邊思考著自己所記得的那些毒藥,一邊問:“還有呢?”


    長離垂眸:“胸悶。”


    這些症狀倒是常見,但又太過籠統。醫仙老頭琢磨了一下,“這胸悶是每日固定時辰發作嗎?”


    “不是。”


    “哦?那是因何胸悶?是運氣時胸悶,還是喝酒或是吃到什麽東西時胸悶。”


    長離沉默了一下,好半晌都沒開口。


    過了會,就在老頭打算再問他一遍的時候,他才聲音低低地道:“想到那個人的時候。”


    老頭眉心緊鎖:“‘那個人’是指給你下毒的那個人?”


    “嗯。”長離低低地應了一聲。


    老頭輕吸了口氣,眉頭皺得更厲害:“你是說,當下毒者靠近你的時候,你便心跳加速,行為反常,而如今離開了那下毒者後你一想到他便會胸悶?”


    “嗯。”


    這症狀……老頭把著胡子,細細思索著,過了會,他又偏頭問:“被那人下毒後你便一直同他在一起?最近方才分開?”


    “……嗯。”


    “是何緣故?”


    長離看著小溪裏緩緩隨著水流浮動的雜草,灰棕色的眸裏清晰而又朦朧,“……他們說我傷了他的貓,他要我走。”


    老頭看著他,半晌,慢慢道:“你沒有傷那隻貓,但她不信你。”


    長離沒有說話。


    問診時,望與聞這兩步後便已經能初步判斷病情,問和切更多的是驗證與確認病症。


    醫仙老頭閉著眼睛,半晌,他略帶著些深意地問:“若那個給你下毒之人與其他許多人站在一起時,你是否看不見旁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隻落在了那一人身上?”


    長離愣了一下,許久,他點了點頭。


    “看見那人笑,你是不是也會覺得輕鬆愉悅?”


    長離慢慢在腦海裏回憶一下,好一會,低低地嗯了一聲。


    “但若那人是在對另一個人笑呢?”


    長離看向老頭。


    老頭用肯定的語氣道:“見那人對旁人笑,你便不開心了。”


    長離抿唇。


    老頭了然地點了點頭,“自那人給你下毒後,你的腦海中是否會時常浮現出她的模樣?”


    長離盯著老頭那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許久,“嗯。”


    病情已然明了了。


    最後一問,老頭壓低了聲音:“倘若此時有人要傷她,你會如何?”


    那握著匕首的手不自覺地微動,“我會殺了他們。”


    老頭眯起了眼睛:“即便她誤會你傷了她的貓,還趕你走?”


    即便……這一句話驀然叫長離回過了神。


    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在自己手上的那柄匕首上,愣住了。


    看著長離這副迷茫而又困惑,根本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的樣子,醫仙老頭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長離不由得轉過頭去看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開始大笑的醫仙。


    他不知道對方在笑什麽,但他知道對方是在笑自己。


    匕首的刃尖劃過空氣,對準了老頭的喉嚨。


    老頭的笑聲卻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他笑得越發大聲了。


    長離看著那大笑不止的老頭,半晌,抿了下唇,還是收回了匕首,悶悶地坐到一旁。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那個人也總是因為這個而笑他。


    洪亮的笑聲在山穀裏回響著,連小溪裏的遊魚被這爽朗放肆的笑聲驚走,好一會,一直到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笑夠了,老頭才終於停了下來。


    醫仙老頭也不再賣關子,他拍上了長離的肩膀,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語重心長地對他道:“小子,你沒有中毒。你隻是,愛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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