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七


    醉生夢死了大半個月,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狐朋狗友之後,唐今還是回國了。


    隻是人剛走出機場,就又被打包塞上了另一架飛機。


    這架勢,唐今已經相當熟悉了。


    隻不過沈周都走了,這又是誰在通風報信?


    那群狐朋狗友?不至於啊,大家都是紈絝子弟,一個比一個叛逆。不出賣她,隻是死路一條,出賣她,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他們至多也就敢像上次老爺子九十大壽一樣,找各種理由不跟著她一起跑路而已,出賣她,他們自己也落不了好。


    大概兩個多小時以後,飛機降落,剛下飛機的唐今就又被塞進了另一輛全黑的車裏。


    轎車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毫無意外的,來接她上去的是表哥卓晏。


    卓晏看著對自己翻一個大白眼的唐今不由得笑了笑,“小六,這次就算是外公也幫不了你了。”


    唐今長歎了一聲,有些生無可戀,“晏哥,你跟我透個底,我爸到底在我那邊安插了多少個小臥底啊?”


    卓晏也爽快,“放心,絕對不少於五個。”


    唐今忍不住扶額。


    還以為沈周走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在進辦公室之前,唐今掛上了一張撲克臉,以此來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房門打開,唐今走進辦公室後,坐在辦公桌後神情冷肅的男人緩緩睜開那雙摻著寒芒的眼睛。


    ……


    卓晏叫那些不太重要的保鏢先離開了,隻留下守在門口的兩名警衛。


    過了一會,隔音做得極好的門中依稀傳出男人中氣十足的怒吼聲。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穿著一身優雅服飾的女人匆匆趕來,滿臉擔憂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過了沒多久,房間裏男人的怒吼聲稍歇,變成了女人的咆哮。


    守在門口的警衛們依舊保持著他們極高的專業素質,一動不動,而卓晏看著窗外的風景,拿著手機在兄弟群裏進行實況轉播。


    他們這一代,如果隻算像卓晏這樣母親是唐老爺子親生女兒的直係表親,而不算更遠的親緣的話,總共也隻有六個人。


    除了唐今外五個都是男娃。


    所以誰也沒想到他們這個小六妹妹最後會變成他們中最叛逆的一個,離家出走都還是小事,完全不肯走上長輩們定好的道路才是大事。


    不過這樣的小六卻也實打實的叫他們佩服,畢竟一開始離家出走的時候,小六那是真的說走就走,一分錢沒帶的就從家裏跑出去了。


    唐老爺子說是幫了她,但實際上也就資助了她一張自己名下的,餘額隻有兩百塊錢的銀行卡,想著孩子沒錢了自己就回來了。


    但也不知道怎麽著的,那兩百塊錢就滾啊滾啊的,就滾出好幾個零來了。


    而唐老爺子也縱容著,沒有凍結那張銀行卡,就那樣讓小六在外麵野了起來。


    隻可惜小六實在是太叛逆了點。


    家裏看她有商業頭腦,就想著讓她去管個公司,結果她明明有能力管理,卻愣是把一個偌大的公司扔在那裏管都不管。


    你們讓她做什麽她就偏偏不做,把叛逆兩個字詮釋到了極致。


    隨著卓晏的實況轉播,兄弟群裏一個個的喜笑顏開,仿若過年。


    畢竟雖然叛逆,但快樂是實打實的啊。


    在他們還苦逼得連平日裏說話都得反複思考對稿的時候,小六的朋友圈卻每天都是party、beauty還有happy。


    這能不叫他們羨慕嫉妒恨得咬牙切齒嗎?


    所以每當小六被抓回來的時候,都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候。


    哪怕是唐今最大的,已經年過四十了的一位哥哥,卻也都還是熱衷於聽唐今挨罵。


    不過群聊裏也有人問了。


    老三:對了老五,小六身邊不是走了一個秘書嗎?要再插一個過去的話,讓我這邊安排唄,現在可就我沒放人了。


    叛逆歸叛逆,但給唐今的到底是那麽大一家公司,也不能真叫她給玩完了,於是唐父便叫卓晏安排了幾個人過去,一邊是幫著管理公司,一邊也是監視唐今別叫她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


    而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其他人可就坐不住了,紛紛給卓晏推薦自己這邊的人才,然後打包給送了過去。


    卓晏回:那個人走之前又給小六招了三個新秘書,生活助理也給招了,放不進人了。


    老三大失所望,但也沒別的辦法,隻能放棄。


    而在卓晏還在跟兄弟們聊天的時候,辦公室裏的狂風暴雨也逐漸變小,最後暫時停歇了下來。


    唐父和唐母一派祥和地喝著茶,而唐今低著頭看似羞愧不已實則繼續數木地板上到底有多少條紋路。


    一千四百零……咦這條是不是數過了?嗯?剛剛數到哪了?算了,從頭再來吧。


    過了一會,口幹舌燥的唐父和唐母喝完了茶,也恢複了一點戰鬥力。


    不過按照唐今的經驗,一般罵完之後就是懷柔政策了。


    果不其然,先是唐母開口:“唐小今,不碰那三樣是我和你爸爸給你定的底線,你當初也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呢?”


    美婦人擦了兩下虛空眼淚,繼續道:“算了,這些媽媽都不想說了,你就說說上次吧,你爺爺九十大壽你都不肯回來,你知不知道你爺爺最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唐今想著前段時間才看見的中氣十足的老頭子,嘴角抽了一下。


    唐父冷嗬了一聲,“我知道你前段時間去老爺子那看了,他在你麵前是不是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唐今保持沉默,不置可否。


    唐父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眯了眯眼睛,忽而話題一轉:“我聽說老爺子給你相親了?還把劉老家裏的十八房孫子孫女都介紹給你了?”


    “……唔。”唐今含糊應了一聲。


    唐父閉上了眼睛,聲音沉了下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爺爺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著急地要給你相親?”


    “……唔唔。”唐今繼續含糊。


    唐父看了她好一會,半晌,失望地歎了口氣。


    他拉開一旁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份裝訂好的文件。


    唐父似乎是對唐今失望至極,已經不想再跟她多說什麽,隻是直接將那份文件直接摔到了她麵前:“這是你爺爺上次身體檢查的結果,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唐父的語氣與以往多少有點裝腔作勢時的樣子不同,而一旁的唐母也還擦著眼睛,眼角濕潤,不像是假哭。


    唐今眉梢微動。


    半晌,她拿起了那份檢查報告,開始翻看。


    良久,在唐今看著報告書中的某一頁久久沒有再動的時候,唐父再次開口:“這份報告還沒有給老爺子看過,不過老爺子自己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一點……”


    “你不想走我們這條路,可以,反正你也已經證明了就算沒有我們的幫扶你也可以過得很好。”


    唐父深歎了一口氣,“你想要一直這樣叛逆下去我也管不了,反正我和你媽媽還有個十幾年能活,還能跟你耗。隻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爺爺?他已經九十了……”


    唐父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那看完了報告的唐今已經將手裏的報告放下,站起了身。


    那扇關得嚴絲合縫的特製門在唐今這裏也就是一腳的事。


    “嘭——”猛地一聲巨響,唐今踩過門板頭都沒回地就走了。


    唐父沒有發話,門外的警衛和卓晏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到,但也還是就那樣讓她走了。


    從這到唐老爺子的小院,有不少的距離,等唐今到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晚了。


    唐今已經翻慣了這堵院牆,翻牆落地連個聲都沒發出來。


    七月份的天,夜間正是好乘涼的時候。老爺子就坐在樹下的搖椅上,穿著一身輕薄的中山裝,手裏拿著個蒲扇,卻沒有在搖,而是打著瞌睡。


    唐今也沒叫醒他,走到老爺子身邊,手掌搭上了老爺子的肩膀。


    半晌,唐今垂眸看著那須發皆白,已然垂垂老矣的唐老爺子,手掌慢慢收回。


    她站在搖椅後,抬頭看著頭頂的月亮,許久,無聲歎了口氣。


    就算是叛逆少年,也會有軟肋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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