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


    在沈周填寫著離職申請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卻被驀地推開了。


    他抬頭看過去,就見那個腦袋上纏著繃帶,臉上帶著不知名紅暈,領口鬆散的青年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唐今見沈周抬起頭,剛想走過去,就被那隔著厚厚的眼鏡也依舊冰冷得不行的目光釘在了原地。


    “有事?”他冷聲問。


    ……更年期的男人真可怕。


    唐今咳了兩聲,原本想說的兩句調侃的話也咽了下去,“周周,我家鑰匙不知道掉哪去了,你那應該有備份的吧?”


    因為經常會有意外事件,所以沈周那裏有幾乎她所有鑰匙的備份。


    沈周將那份離職申請放到了文件底下,拉開抽屜找了找。


    過了會,他皺了皺眉,“……應該是在車上。”


    唐今見他起身打算去停車場,便索性問:“周周還有工作嗎?”


    沈周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問什麽。


    唐今歪了歪自己纏著繃帶的腦袋開始賣慘:“小周周,我這副樣子,你會送我回家的吧?”


    沈周聲音冷淡,“我還有工作。”


    唐今再接再厲:“工作什麽的明天再做嘛,反正我是老板,我又不會扣你工資。”


    她靠近的時候,沈周還能聞到她身上沾到的隱隱約約的香水味。


    沈周想說什麽,可心底又是一片漠然,連張口的心情都沒有。


    他垂著眼睛,雖然在厚厚的鏡片影響下眼睛的形狀有點變形,但眼下的青影卻是明顯不過的。


    唐今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指,“你看,你黑眼圈都這麽重了,今天就早點——”


    “啪。”


    清脆的一聲響。


    還沒有觸碰到沈周的手,在半空之中就被打開。


    “別碰我。”沈周的聲音中沒有什麽情緒,隻是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唐今頓了下,半晌,她緩緩收回手,好像不是很在意嘟噥:“不碰就不碰嘛……”


    沈周轉過身去將電腦裏的文件保存,又整理了一下辦公室後才重新走向門口,見唐今還站在那裏,他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是要回家嗎?”


    說完這句話後,他也沒有等唐今,而是拿著自己的東西直接走了。


    唐今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才站直跟了上去。


    從頂樓到地下一層的電梯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個靜靜地站著,誰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一個拿著手機在給誰發消息,很是悠閑。


    等到了停車場,沈周打開車門在駕駛座上找了下備用鑰匙,隻不過一直等到唐今都坐上副駕駛了,他卻也還沒有找到那片鑰匙。


    沈周忍不住皺起眉。


    按理那些鑰匙他都是會隨身帶著的,人在公司的話為了方便會暫時放到抽屜裏,等到下班再帶走。而就算是不在身上,也應該是放在了車裏,他應該是不會把鑰匙放在家裏的才對。


    可這幾天實在太累,他也記不清……


    沈周忍不住按了按額頭。


    唐今在旁邊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現在的情況,也隻能回家去看一下了,沈周解釋道:“鑰匙可能放我家裏了。”


    “嘛,那就去小周周家看看吧。”


    反正也沒多遠。


    畢竟唐今沒少讓他順路送自己回家,沈周也從來沒說過什麽,所以他家應該是跟她現在住的小區順路而且離得不遠——


    眼見沈周開在與去自己家完全相反的道路上,而且越開越遠,唐今不由得撐著車窗捂住了嘴。


    ……也對。


    她住的那個小區本來就離公司這邊的商業圈很遠,而沈周平時要上下班,肯定是住這邊要更方便……


    唔……既然這樣那她就原諒他剛剛打她手的事了吧。


    一路上,唐今看著窗外,沈周開著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而等開到了小區樓下,唐今還等著他開口呢,沈周卻完全沒有要邀請她上樓的意思,丟了句“我上去找一下”之後,就走了。


    唐今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背。


    剛剛被拍開的地方此時此刻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不痛不癢的。


    她看了一會,懶得再想下去,仰頭放倒座椅,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


    沈周在家裏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那片備用鑰匙。


    雖然因為太忙,屋子裏會因為缺少整理而有些許亂,但他家裏東西少,就算亂點要找什麽也一下就能找出來,而且他本身也不會把重要的東西亂放。


    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那片鑰匙之後,沈周站在客廳裏,皺著眉低頭思考。


    上一次用那片鑰匙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不由得僵硬了起來。


    是那天……


    那天送那個混蛋回去的時候他順手用了自己口袋裏的鑰匙,但是開了門之後他們又……


    那時候他好像把鑰匙……


    沈周費勁思考著。


    順手為之的事情很難記得,還是那樣的情況下,就算現在讓他去想,他能想到的也隻是……


    青年的臉上忍不住升騰起熱氣,鏡片下的眼睛裏也染上了水霧。


    半晌,沈周強迫自己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


    反正現在看起來,他應該是把那片鑰匙給落在那個王八蛋大少爺的家裏了。


    沈周頭疼地按住了腦袋。


    頭疼了好一會,他也不想去費勁想了。


    反正隨便編個什麽理由就行,鑰匙再找人重新配好了。


    至於今天晚上,大少爺在酒店有自己專屬的房間,先去酒店住一晚應該也沒關係。


    實在不行她那副樣子還可以去醫院睡。沈周扯了下唇角。


    整理好思路之後,沈周下樓回了停車場。


    他打開車門,看著那躺在副駕駛位置上閉著眼睛的唐今道:“抱歉,那片鑰匙我不小心弄丟了,我送你去酒店?”


    唐今懶懶睜開眼睛。


    她偏頭看了一眼坐上車準備開車的沈周,叫住他:“周周,給你變個魔術看不看?”


    沈周沒理她,轉動車鑰匙準備開車。


    唐今歎了口氣,雖然觀眾態度冷淡,但一個好的魔術師還是要堅持自己的信念感。


    她抬起手,翻了翻,“登登登,仔細看,我手裏什麽都沒有哦。”


    “但是,隻要輕輕吹一口氣,神奇的事情就會發生。”她手握成拳,伸向沈周,“小周周,吹一口。”


    沈周沒說話。


    大概是剛剛把力氣都發泄在毆打那隻老虎玩偶上了,他現在真的沒有精力陪大少爺玩鬧。


    見他不搭理,唐今隻能歎了口氣,敷衍地隨意吹了口氣,翻了下手。


    修長的兩根手指夾著一片銀白色的鑰匙在空氣中晃了晃,“當當當,看看這是什麽?神奇吧。”


    沈周原本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攥緊,半晌,又鬆開。


    或許是已經習慣到麻木,就算再一次被耍他也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情緒,隻是淡淡地跟唐今說了句“坐正”,就準備開車。


    唐今將座椅調整回來,她倒沒察覺到沈周有什麽不對勁,反正他一直都是這種悶葫蘆板著臉的樣子。


    隻不過……


    她看著手裏夾著的鑰匙,還是說了句:“小周周啊,你最近好像有點奇怪。”


    沈周已經發動了車,聞言雖然頓了頓,但也沒有說話。


    唐今夾著那片銀白的鑰匙在他麵前晃了晃,聲音懶散:“明明鑰匙就掉在後座,居然都沒有發現。小周周,記性太差了。”


    沈周不由得怔愣,“……後座?”


    “是啊。掉在駕駛座後麵,剛剛躺下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


    沈周唇動了動,半晌,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


    那片鑰匙是……


    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沉默著開車送唐今回家。


    而唐今看著手裏的鑰匙還在想著。


    更年期對人的影響這麽大嗎?又是性情大變衝動易怒,又是記憶力減退……


    要不然,她給沈周放個長假讓他去調節調節好了。


    畢竟作為一個合格的好上司,她應該多關心下屬的身心健康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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