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接到她那位表妹出事的消息的時候,唐今還在練武場操練。


    不過即使是聽到這消息她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語氣輕飄飄地:“人都到家門口了,還讓出了事?”


    “這……”副將有些尷尬,“孟姑娘是在甘州出事的……”


    換而言之,他們北三州可管不到啊。


    唐今掂了掂手上的槍,“那不就是家門口?”


    人家來投靠她,卻在她的勢力範圍不遠處出事……唐今將手裏的槍往旁邊一拋,“帶幾個人,跟我去把人接回來。”


    “是。”副將應下,隻是看著唐今那邊拍手邊走的背影,卻不免眼睛滴溜溜地轉。


    將軍的表妹要來投靠的事,他們一月之前就知曉了。


    要知道他們將軍風流倜儻俊逸非凡,在這北三州裏有哪家的女兒是不想嫁給他們將軍的?


    而將軍雖然納了兩房小妾,但還未娶妻……


    要不得他們說,這個表姑娘就有很大的希望,他們可是聽說了,那表姑娘還在娘胎裏就被指婚給了他們將軍,隻是後來將軍在外征戰這事也就被壓下了。


    如今那表姑娘父母去世無依無靠的,隻能依靠他們將軍……


    再者,他們將軍看著也對那表姑娘很是上心。


    越想,副將這心裏就越火熱,迅速去叫了一隊兵,準備好馬匹,準備跟他們將軍一起去接人。


    唐今換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出門,就對上了一群眼神熱烈地看著她的小兵蛋子。


    隻是那群人在看見她走出來的時候,眼裏的光芒逐漸消失。


    她疑惑:“咋了?”


    終究還是副將李少陵道:“將軍,你就穿這個啊?”


    唐今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抬眼:“那不然穿什麽?”


    有個小兵賤兮兮地開口:“那自然是穿將軍你最英武最俊氣的衣服,保準一眼就把表姑娘迷得神魂顛倒的那種唄。”


    唐今直接反手一巴掌抽向了他後腦勺,“少貧。”


    一群人嘻嘻哈哈了一會,唐今看了眼時辰,“好了,出發,接人。”


    “是!”齊刷刷地回複。


    一行人翻身上馬,在馬蹄聲中出了城。


    濟州距離甘州不算太遠,她那位表妹在路遇土匪僥幸逃脫後就暫時住在了甘州城的客棧之中,之後才讓人給她送了信,目前應該是沒什麽不安全的。


    隻是她一個柔弱姑娘家隻帶著一個婢女住在客棧裏,還剛剛經曆了那樣的事情,隻怕不好過,還是盡早把人接回來為好。


    日夜不停,在第二天日出之前,一行人總算是趕到了甘州城城門之外。


    如今天還尚早,城門未開。


    唐今將令牌給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城門打開,將一行十數個人放進了城中。


    “將軍,您真不用換身衣服啊,您看您這,都灰了……”李少陵不由得為自家將軍擔憂。


    唐今扯了下嘴角,“我與表妹已經多年未見,我隻把她當成妹妹,沒別的。”


    “那現在沒有以後也能發展的嘛……”


    唐今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此話不可再說,傳出去壞了表妹名聲。”


    李少陵心中可惜,但事關姑娘家清名,見自家將軍都無意,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實實應下了。


    一行人來到那悅來客棧之外,如今天色還早,唐今敲開門後,與店裏的小二說明了來意,麻煩他去叫醒表妹身邊的婢女小翠。


    那小二顯然也已經被小翠告知過會有人來尋,問過唐今的身份之後就依言去叫小翠了。


    很快,一個穿著灰藍裙裝的小丫頭就登登登地從樓上下來了。


    他們這一行十四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小翠瞧著不免心裏多出了幾分怯懦。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了唐今一眼卻又不敢肯定,隻能問:“請問……哪位是唐將軍?”


    唐今上前一步,“我便是。”


    怕她不信,唐今還從懷裏拿出一枚書信遞給小翠,“這是表妹之前寫給我的信,我一並帶來了,她看了便知。”


    相比於其他那些粗獷的漢子,唐今看起來倒文雅很多,雖然也高,但沒那麽魁梧,瞧著也彬彬有禮,像是高門公子。


    小翠接過信,還不由得多看了唐今幾眼。


    這就是小姐的表哥嗎……瞧著,好生俊朗……


    小翠慌慌忙忙朝唐今說了一句“請稍等”後,就帶著那封信上樓去了。


    唐今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先坐吧。”


    姑娘家早起梳妝隻怕要等上一會。


    眾人應是,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他們在樓下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工夫,等到幾個胃口大的兵肚子都開始咕嚕嚕叫,狂灌水填肚子的時候,才總算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唐今喝了口水,站起身,看向了那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姑娘。


    先入眼的是一襲白裙。


    孟玉笙親人去世方才來投奔她,還在孝期,身上戴白才是對的。


    粗略一看,她的這位表妹與白衣格外相配,身姿窈窕,步履輕輕,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隻是此時此刻她這位表妹的頭上還戴著一個白紗鬥笠,將臉遮住了。


    那位表妹注意著腳下的樓梯,走路輕緩,似乎也沒抬頭看她。


    人都走到麵前了,卻還要戴這樣的鬥笠,唐今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


    實際上,“表妹”鬱聲緊抿著唇,心中忐忑。


    雖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他還分得清也知曉自己是個男子,可腦子裏什麽都沒有,自然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要男扮女裝過來投奔這位表哥……


    未免出什麽意外,鬱聲也隻能接著扮作女子了。


    好在雖然記憶沒了,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會,他下意識地就會了如何模仿女子姿態以及女子的聲音。


    隻是這位表哥……從信件上來看,是位什麽大將軍,會不會瞧出來……又或者,表哥其實也知道他是男兒身……


    這樣的想法在腦子裏不斷的升起又沉沒。


    失去記憶,鬱聲心裏實在是沒底,此時他走到那位表哥麵前,卻也不敢抬頭看對方。


    他在那位表哥的麵前停下,輕輕咬了下唇,才撩開鬥笠上的白紗,眉眼低垂地輕輕喚了一聲。


    “表哥。”


    唐今微微挑眉。


    雖然隔著麵紗便已能判斷她這位表妹必定是位弱不禁風的美人,但唐今沒想到,這世界上還能真有這般隻需看一眼,便叫人忍不住憐惜的女子。


    她這位表妹,生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眉如柳葉,眼含秋水,隻是臉色蒼白,不見血色嗎,瞧著有些體弱。


    除此外,她大概是在擔憂著什麽,眉眼間凝聚著莫名的愁緒,瞧著就讓人揪心,讓人想替她將所有讓她憂心的事情都給解決。


    唐今也就罷了,唐今帶來的那些好奇不已的兵一個個地看見這樣的“表姑娘”,隻覺得這一天的奔波簡直不能再值。


    李少陵更是兩眼放光,他是清楚一些自家將軍的性格的——格外的憐香惜玉,表姑娘這般模樣隻怕是正合了他們將軍的心意。


    他不由得目光炯炯地看向唐今。


    感受到副將那快要把她燒穿的視線,唐今不由得輕咳了一聲,目光轉向表妹頭上的紗布,正經問道:“表妹這是……”


    聽到對方沒有質疑他的身份,就這樣稱呼自己為“表妹”,鬱聲輕輕鬆了口氣。


    至少,他應該就是這人的“表妹”沒錯了。


    他失去了記憶,正是惶惶不安的時候,此時能確認自己的身份,便多了一分安心,同時,心底也對自己這個“表哥”多出了一分信任。


    他微微抬起眼,輕聲解釋:“前日路遇匪徒時傷到的,大夫瞧過,說是……”


    他的話逐漸消失了。


    那一雙還帶著愁緒的眼睛逐漸凝在了唐今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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