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還蒙著腦袋呼呼大睡的唐今就被薄月梅從被窩裏揪出來了。


    說起來,她都有兩天都沒看到他。


    南風館那麽好玩嗎?她要不要也去玩玩?


    她甩掉那些想法,抓起薄月梅的手感歎:“梅梅,三日不見如隔一秋,為夫甚是想念啊。”


    薄月梅用扇子抵著她湊近的臉,眯眸笑:“男女授受不親別動手動腳的。”


    唐今長歎:“萬萬沒想到梅梅居然是這種被世俗枷鎖桎梏的人,你我的關係何須在意這些啊?”


    薄月梅輕哼了一聲,抽回手,“少說這些話了,正午時分,陽氣最重,最適合解冥婚契,開始準備吧。”


    貼滿靈符的房間裏,依舊是當初那些紙人,目光幽幽地看著兩人。


    薄月梅點燃了香,插進爐中,瞥了唐今一眼。


    “過來吧。”


    解契儀式有些複雜,但薄月梅早就已經布置好了,唐今隻需要按照薄月梅的指示做該做的事就行了。


    她什麽也不用想,稀裏糊塗地就走完了整個儀式。


    最後一個流程同結契時相差不多,滴入了兩人血液的酒水被一分為二,遞給了兩人。


    薄月梅垂眸看著那碗血酒,半晌,仰頭飲盡。


    身體裏仿佛被什麽牽製住的東西破碎掉了,身體好像輕盈了一些,可他卻並不覺得輕鬆。


    唐今將碗放下,看向薄月梅,“辛苦了。”


    薄月梅側眸看了她一眼,又轉回了視線,去收東西。


    唐今上前幫忙,兩人收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的動作很慢,半晌,輕聲道:“下午我們就會離開柳州。”


    唐今有些意外,“這麽快就要走?”


    “已經耽誤了兩天了。”


    他這樣說完後,唐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薄月梅也沒再說話,房間裏一時間有些安靜。


    過了一會,唐今問:“東西都收好了?”


    “嗯。”


    然後,就沒有話了。


    收拾好東西,薄月梅說了句“我先走了”,便往回走。


    他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頭看著唐今,“……你跟著我做什麽?”


    唐今歎了口氣,上去一步攬住了他的肩膀,“走走走,找個館子,我請客,算是給你送行。”


    薄月梅別開頭,“不用了……”


    唐今順手牽住他,“你跟我客氣個什麽,走。”


    “不是……”薄月梅被她牽得踉蹌了一下,站穩之後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假笑,“我剛吃過,吃不下了。”


    唐今反手抓住他,“那你就看著我吃。”


    “……我謝謝你啊。”


    於是唐今含淚啃了三個醬肘子,而薄月梅就坐在旁邊看著她啃。


    啃完醬肘子,唐今跟薄月梅在城裏遛彎。


    此前他們逛柳州城多少都有些別的目的,這次,卻隻是想一起逛逛。


    兩人租了個小船,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坐在船頭隨著河水的流動輕緩地前行。


    其實柳州真的很美。


    灰瓦屋簷,桃紅柳綠,澄澈的河水裏落了柳葉和幾片不知名的花瓣。


    小河兩邊的旁邊的階梯上生了些青苔,一眼望去,都是讓人身心舒暢的綠色。孩童們從河邊橋上跑過,歡聲笑語。


    江南好風景,叫人流連忘返。


    最後一顆糖葫蘆也咽了下去,隻剩下一根光禿禿的簽子。


    落水裏的花葉經不住風吹,過來一陣微風便散了,流水也留不住。


    “我該回去了。”他輕輕道。


    唐今應了一聲,將船靠在河邊。


    岸邊種滿了柳樹,她折下一條柳枝送給薄月梅,笑笑:“我就不送了。”


    薄月梅接過那條柳枝,將之攥在指尖。


    他看著唐今,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他看到了一些情緒,但遺憾的是,沒有他最想要的那一種。


    薄月梅垂眸,從袖中將一遝銀票遞給她,聲音輕輕,“拿著吧,路上總用得著。”


    唐今倒也沒有推辭,隻道:“有機會還你。”


    薄月梅沒有說別的什麽,道:“如果遇到什麽事情,就敲三下那對鐲子,可以觸發一個護體靈罩,隻能用三次,你省著點。”


    “好。”


    薄月梅抬眸看她,異色眸裏似乎有水光,隻是唐今還沒看清,他便又垂下了眼睫,輕聲道:“有緣再見。”


    唐今張了張嘴,原本是想再說點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到最後她也隻是說了句:“有緣再見。”


    他最後看了一眼唐今,轉身離去。


    白衣穿過灰瓦屋簷的江南,消失在街頭巷陌裏。


    唐今回到了小船上。她坐在船頭看著周圍發呆,半晌,或許是有些無聊,便索性躺了下來。


    許久,她若有所感,抬眸看過去。


    天邊劃過三道影,逐漸變為小點,最後徹底消失。


    唐今枕著手臂看著天。


    他就這麽走了之後,河岸邊仍舊是歡聲笑語的,但這小船上,突然間就有些冷清了。


    “薄人涼幸,冷月殘梅。”她念了一遍,不由得笑,“哪有人會這麽解讀自己的名字的……”


    半晌,唐今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想他,開始想些別的事情。


    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又沒法禦劍,今天是走不了,最快隻能明日。


    如今天下間妖魔四起,路上也不太平。她打算去趟鏢局,雇幾個鏢師,再去雇個捉妖師,再啟程去揚州。


    不雇傭這些人她自己也能去揚州,但是能懶則懶,能躺著何必自己動手呢。


    就是普通捉妖師做不到禦劍飛行,這一路,怕是有些漫長。


    唐今有了想法,便去做了。


    等一切做完她隨便吃了點東西,散了會兒步就回了房間。


    今夜雲層很厚,月光透不進房間。


    唐今洗漱完後靠在榻上,一邊翻著書,一邊等頭發幹。


    在燈下看書,看久了不由得眼幹,唐今端起邊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才繼續。


    如今正值夏季,頭發幹得快,不知不覺中頭發已經幹透了,唐今便放下了書吹了燈。


    房間昏暗了下來,寥寥的一些月光今晚卻也透不進窗戶,整個室內伸手不見五指。


    唐今將外衣脫下,回到床上。


    但她剛閉上眼睛就沉默了。


    有一雙冰冰涼涼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她的被窩裏莫名多了一個人。


    唐今:……誤入咒怨現場?


    偏偏那三隻已經走了,她都不知道該向誰求救。


    就在唐今猶豫之際,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道君。”


    那聲音很輕,聲線慵啞有些分不清性別,“今夜可願與妾身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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