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後的日子好像就歸於平淡了。


    但也沒那麽平淡。


    比如說,唐今熱衷於逗朝上那群或奸或忠的臣開心,每每將他們氣得跳腳。


    這時謝朝就在旁邊為虎作倀,夫妻混合雙打,氣自閉了一群老狐狸。


    於是就有人提出,謝朝已經為後,後宮不得幹政。


    唐今直接給他指婚,讓他嫁給另一個老頭。


    麵對大罵她昏君的一群朝臣,唐今撐著臉,懶洋洋的。


    “是啊,你們也知道朕是昏君。昏君嘛,別說指婚了,朕一個不開心,把你閹了讓你進宮倒夜香也是有可能的。”


    “朕這個人呢,脾氣還是挺好的,少有不開心的時候,就一點,朕的皇後要是不開心了,朕也不開心。”


    “所以,別再惹朕的皇後不開心,都聽明白了?”


    她完全不要自己的名聲,無所謂自己被罵昏君還是暴君,隻要自己舒坦。


    一開始朝臣們都暗自咒罵這該死的昏君遲早要完,結果他們都被東廠查出各種罪名一個接一個下台了,這昏君位置坐的還是穩當當的,大魏反而蒸蒸日上。


    幾年科舉過去,朝堂之上幾乎換了一半的人,那些心裏有鬼的人都被肅清得差不多了。


    又是一年殿試放榜,一甲三名進宮參加宮宴謝恩。


    殿試之時皇帝並未現身,所以他們也沒見過皇帝,對於這個在民間聲望平平,但在朝臣嘴裏諱莫如深的皇帝他們很是好奇。


    進殿拜謝,聽得座上一道淡淡的,“哪個是狀元?”


    為首的狀元郎上前一點,“江州蕭望春,拜見陛下。”


    他感覺到頭頂投來一道視線。


    縱是隔著大半個大殿,他仍能感受到那視線中的審視與冷意。


    蕭望春不明所以,但在這壓迫的視線下,心緒有些不寧,後背漸漸生出了冷汗。


    大殿中官員無數,此時卻都靜默不言,全都看著蕭望春。


    如此壓力下,一滴豆大的汗從蕭望春的額間掉落,滴在冰涼的金殿上。


    “陛下,該開宴了。”座上一道輕輕淡淡的聲音。


    這聲音蕭望春還記得,那是東廠督主,皇後謝朝的聲音。


    蕭望春曾聽聞,當今天子對謝朝那是有求必應,極盡榮寵,甚至在上朝之際讓謝朝與其同坐龍椅。


    謝朝這聲音是替蕭望春求情——雖然蕭望春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這位天子如此不爽。


    隻是今天,謝朝的話倒還是好使,隻是那座上的聲音更冷了。


    “既然如此,狀元郎便入座吧。”


    蕭望春謝恩之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隻怕他日後的官途,難了。


    他不經有些惆悵。


    散宴後,蕭望春想了又想,還是給謝太傅遞了帖子,上門拜訪。


    他想問問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了皇帝不痛快,可有什麽補救之法。


    謝太傅聽完他的來意,沉默半晌,道:


    “賢侄不必焦心,陛下是個看得清的,隻要你有才華,幹實事,定不會為難於你。”


    聞言,蕭望春更是不解,“那為何盡芳宴上陛下如此態度?”


    謝太傅摸摸胡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蕭望春見此,長揖恭請,“請太傅教我。”


    良久,他聽得謝太傅長歎一聲。


    “賢侄啊,你可曾寫過文章讚賞東廠督主,更在放榜之後多次上門?”


    蕭望春不懂了,“謝督主於社稷,於天下之功理當讓百姓知曉,殿試後謝督主又點小子為狀元,更該上門拜謝,小子此舉有何不妥?”


    謝太傅搖了搖頭,“賢侄啊,你須知,謝督主不僅是督主。”


    “更是皇帝的,皇後。”


    ……


    “陛下,別鬧了。”


    “朕沒鬧!”


    唐今掰正他的臉,一臉委屈,“不就是會寫文章嗎?至於你那麽欣賞他,還點他當狀元,朕也會寫,朕寫得比他好多了!”


    “那陛下寫啊。”


    謝朝將這塊狗皮膏藥費力撕開,“陛下若寫了,臣定日日背誦,時時記掛。”


    唐今咬牙,“寫就寫,你等著!”


    眼看他的陛下氣呼呼地去拿筆了,謝朝整理了下衣服,走過去,“陛下,我都說了我隻是欣賞他的才華,那考卷你不也看過了,此人不但通文,謀略更是上佳,是個人才。”


    他當然是個人才!


    那可是把原主掛城頭鞭屍改朝換代了的男主!


    唐今就是不開心,就是要鬧。


    “你欣賞他給他點個狀元也就罷了,他上門拜訪你,你還特意出宮去見,背著朕!”


    謝朝如今雖然住在宮中,但宮外的督主府從沒閉過門,有想拜見的,可以給督主府遞帖子,謝朝若想見或召進宮,或出宮親自去見。


    謝朝很是頭疼。


    “不過是尋常見客,他未來前途無量,我去見一次也算不得什麽,難不成這還要特意叫上陛下一起嗎?”


    唐今默了一瞬,“也不是不行……”


    謝朝說不出話了。


    唐今一邊跟他說話,手裏的筆也沒停,隻見揮毫潑墨間就洋洋灑灑寫了半卷軸的字。


    旁邊小福子小陸子幫她拉著卷軸,還好奇地看她都寫了什麽。


    隻看了兩眼就沒眼看了。


    謝朝自己也看了,“陛下,你這寫得是我?”


    “當然是你!”唐今又寫下一句“清輝邀兮入昆侖,昆侖見兮掩嫭自慚”。


    先是稱讚他的樣貌,天上仙人見了也自慚形穢,又是稱讚他的功德,誇他是百年難得的第一奇才,挽大魏於危難之中,傲視一眾謀士才子。


    謝朝牙酸。


    他按停了唐今的筆,不讓她繼續寫下去。


    百年後這文章流傳下去真叫人看見了……她不要臉他還要臉。


    唐今見狀冷笑,“別人寫文章九千歲就開開心心,朕多誇兩句你就不讓寫。”


    “陛下。”


    謝朝加重了語氣,“我喜歡是誰陛下還不清楚嗎?陛下若是真的不喜歡我見旁人,幹脆就把我徹底關在宮闈裏好了。”


    唐今頓了頓,她眼眸一掃殿內的人,聲音冷淡,“都滾出去。”


    又來了。


    一群人熟練無比的垂首躬身下去了。


    人一走了,唐今直接就把人抱上了桌。


    “督公還激我,真不怕我把你關進那籠子裏?”


    謝朝輕笑,“陛下舍得?讓我日日在籠中苦等陛下的垂青?”


    唐今歎了口氣,將頭埋進他頸窩,“督公,別把我想得那麽好……”


    那說話間的熱氣打在脖頸處,有些癢。


    感受到一陣濕濡的熱意,謝朝麵紅耳熱之餘伸手推人,“不是昨日才……”


    “昨日吃了飯,今日就不用吃了?”


    “……奏章還沒看。”


    “不影響,朕可以一心二用……或者一心三用?”


    “……”


    過了許久,頤和殿才叫了水。


    換水之際一群宮女目不斜視,等下去了,各自都是擠眉弄眼。陛下這麽年輕力強的,督主也真不容易。


    謝朝睡得很熟,隻在夢裏迷迷糊糊去抱人,沒抱到人,掙紮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內殿的燈吹了,外殿的還點著。


    謝朝聲音輕輕:“陛下,還不睡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傳來一句虛浮的:“馬上。”


    謝朝笑了一聲。


    不是說一心多用嗎?


    怎麽有人半夜爬起來批奏章啊?


    唐今麵無表情如同無情看奏章機器,刷刷刷地拿著紅朱砂批閱。


    一心多用。


    笑死,有九千歲在,誰還看得進奏章啊。


    唐今的皇帝當得荒唐,但詭異的每次作出的決定都推著大魏走向繁盛,一年比一年好。


    又過了些年,大魏出現盛世之景,唐今跟謝朝一起南巡。


    清晨的霧氣很重,唐今睜眼沒看見謝朝,在大船的船頭看見了他。


    她走過去,將人牽住。


    謝朝眼中含笑,回握住了她。


    他們曾牽手走過千重台階,也會牽手走過寒來暑往,再一起走過時間長河。


    後來那幾年,謝朝總有意無意地說,等他壽命差不多,快死的時候,想跳摘星樓來了結這一生。


    “我想知道當時陛下的心情。”


    沒有親身經曆過,到底還是不懂。


    唐今沉默了很久,最終把他抵在摘星樓的欄杆上,讓他體驗到了什麽叫瀕死的感覺。


    “謝朝,你為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以後再說這種話,我會真的把你關進籠子裏,用鎖鏈鎖起來。”


    謝朝哪還敢反駁,隻是抱著她,眼角帶些淚。


    “陛下,死後的世界會是如何?”


    “朕沒死過,朕也不知道。”


    “我有些怕。”


    “別怕。我會找到你。”


    “……好。”


    ……


    【這次又要拿啥?還是不用拿?】係統試探著。


    唐今笑了一聲,拿起了一幅發黃古舊的字畫。


    她撫過其上的字跡。


    後身緣、恐結他生裏……


    唐今將畫收入神識空間,撫著床上垂垂老矣的謝朝,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


    祝你來生,有親人寵愛,有朋友幫扶,平安順遂,一生無憂。


    別再遇我。


    *


    *


    《魏書·謝朝列傳》有載:謝朝者,不知籍貫。幼時,流亡於泉州,遇謝行之,謝行之知其賢,收其為義子。十三入宮廷……魏文帝時期,官至督領侍,發展女官,通貨積財,富國強兵,令民心順……魏文帝十年,被封為後,帝後和諧,常扮如尋常夫妻,出宮巡遊……


    謝朝身有奇異,壽至一百七十歲,死後,魏文帝隨之而去,同棺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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