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祈被我壓在身下,估計摔的不輕。我撐著他的胸膛坐起來,特別不好意思,紅著臉說:“你你你你沒事吧?”


    他還沒回答我,外間已響起腳步聲。畫未一邊走來一邊問:“小姐?你沒事吧?”


    我心跳都被嚇得停了一拍,手忙腳亂的想從皇祈身上下來,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一邊撫著我的手背一邊撐著頭側臥著,眯著眼睛輕笑道:“怕什麽?”


    我冷汗都下來了,揚聲急道:“沒事沒事!你去倒兩杯涼茶來!”說罷低聲罵皇祈,“你腦子被豬拱了嗎?”


    畫未的腳步聲一停,頓了頓,道了聲“是”,終於走遠。


    皇祈見我愈發窘迫,反倒更開心,一把抱住我的腰,一個翻身把我壓在長絨地毯上,額頭貼額頭的輕聲問我:“你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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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氣的滿臉漲紅,憋了頃刻,右腿一屈,膝蓋直接頂上去。


    皇祈一驚之下往旁邊一躲堪堪避過,看我是真的有些惱了,方才笑道:“罷了罷了,不過問你一句,生什麽氣?”


    這話我也不知怎麽答,幹脆翻個白眼坐起來,皇祈正穿好了衣服,便拿來我的衣服親手幫我一件件穿上,末了在我後脖頸上親了一口,低聲道:“真香。”


    我坐回座上,沒好氣道:“這幾天睡不安穩,讓香房調了些安息香。你若喜歡便取一些帶走,回去給你那些侍妾用。”


    皇祈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幾分,恰好畫未送了涼茶進來又退出去。


    默了一陣,皇祈隨手拿起方才那柄小匕收進了懷裏,站起身道:“那些大臣如何處置,我便不跟你細說了。”


    我“哦”了一聲:“等下冼兒過來,免不了要與我說起。不過這事我倒是不便太多置喙。”


    皇祈思量頃刻,又問:“舒十七還在你這裏?”我點了點頭,他續道:“毒早解了,他也該走了。成日耗在你這裏算是怎麽回事。”


    我一聽就樂了:“十七是我的師兄。不跟我耗跟誰耗?”


    皇祈顯然被我氣到,冷哼了一聲:“師兄。”沒好氣的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想了想,轉回來斟酌了片刻,問我:“你父親的身體近日好像不大好。你知道嗎?”


    我驚訝道:“不知道啊。怎麽回事?”


    皇祈說:“許是經年沙場征戰落下的病根罷。你哥哥說算不上太重,隻是一直下不來床。但你爹爹已經好些日子不曾早朝了。昨天陛下還特意遣了太醫過去府上探望。可能是見你近日一直病著,未敢告訴你。”


    我想了想,剛才在紫宸殿太過緊張沒有注意。現在細細想來,好像確實沒有見到父親。


    爹爹向來勤勉,往日有個小病也都撐著去上朝,從未告假過。這次若隻是尋常染病,也沒理由不敢告訴我。


    不禁被唬了一跳,對皇祈道:“不行,我得回府上看看。”


    皇祈皺了皺眉,道:“近日天冷,病下的人不少,你也不必要太過驚惶。你現如今已是太皇太後,要出宮探望也不是能說走就走的。”


    我“啊”了一聲,也對。還有這麽個身份擺在這裏。


    如果不能正大光明的出去,那就隻好悄悄走了。但我向來沒怎麽偷偷出過宮,做起來恐怕不大熟練。舒十七倒是能幫我,我卻又不想麻煩他。正頭疼著,突然瞥見皇祈腰間懸著的一枚金鑲玉的腰牌。


    這腰牌乃是禦賜,憑此可隨意進出宮廷。腦內一轉臉上已堆起笑來,諂媚的將他望著。


    皇祈一見我這笑容,登時頭大,諷笑道:“你莫看我,我可不是舒十七,沒膽子將太皇太後偷出宮去。”


    我怒道:“誰讓你幫忙了,小氣鬼,我這不是回來了麽,記仇到現在!”


    皇祈卻笑起來:“我為了捉你回來,差點死了。你卻還說我記仇?我這胸口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天氣一涼就不舒服。”


    我本還氣勢洶洶,一聽這話,也不由的服軟了。到底那日的驚險情況我也看在眼裏,“差點死了”這四個字倒是沒說錯。


    許是我難得不跟他吵下去,皇祈居然愣了愣,失笑道:“你今日倒是乖巧。”


    我沒好氣道:“你閑的沒事趕緊回府找你的美嬌娘去,別在我眼前晃悠,擾得人心煩!”


    皇祈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走近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歎道:“近幾日見你總是老成,難得露出以往的小孩子心性。罷了,今日便做一回好人。走罷。”


    說完他轉身就走,倒是我給呆住了,遲緩的“啊?”了一聲,沒明白他的意思。


    皇祈卻隻是腳步不停的負手向外走著,頭也不回輕聲丟了一句:“給你半柱香時間,弄不好我可不等了。”


    半個時辰後,我與皇祈並肩走在朱雀大道上。正是鬧市區,商販店鋪擠了一路,到處都是人,喧鬧的讓我幾乎以為是節慶日。


    皇祈瞧我一副的吃驚,低笑道:“鼎鼎大名的太皇太後慕容氏,屢經險象,泰山壓頂不驚,卻教這人群嚇傻了眼。說出去不知要笑死多少人。”


    我被他這話嚇了一跳,一壁正了正麵紗一壁睨了一眼四下,罵道:“你這命低賤的不想要了我不管,可別拖我一起死。”


    皇祈又笑了一聲,一把握住我的手:“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美人在懷。高興都來不及,為什麽不要命?”


    我嚇得使勁甩他的手,有幾下甩的狠了,不禁引來身邊幾人側目。我如此炸毛,原以為他肯定不鬧了,卻不想他突然手臂一展攬住我,低聲說了句:“別動。”


    怒火一下子頂到我的天靈蓋,我正要破口大罵,突然一把沉沉男聲橫插進來,帶著笑意道:“今日天氣如此冷,我等都急著躲回家去,王爺卻是好興致。不過有美人作陪,想必是不冷的。哈哈。”


    我一邊心說這聲音怎麽有些熟,一邊憤憤回過頭去……


    一下子石化在了當場。


    右相溫叔鏡摸著胡子,正饒有興致的將我們二人望著。


    慕容家與溫家是世交,我又與玉瑤親厚,是以與她家長輩見的也多。因此這一嚇絕對是非同小可,瞬間就把我所有的神智震飛到了九重天外,下意識的就往皇祈身後縮。


    皇祈牽著我的手擋住我大半身子,笑了一聲,淡淡道:“讓右相見笑了。隻是回府路上偶然見到,同行罷了。”


    溫叔鏡嗬嗬笑道:“難得王爺空閑,本想邀你一起共飲幾杯,現下看來……”頓了頓,又笑了兩聲,“倒是不便打擾了。”


    皇祈也笑了笑,眼簾倦倦,未置一詞。


    如此一來,溫叔鏡也不免尷尬。賠笑一聲道了句“先行一步”便急匆匆走了。


    待他一直走遠淹沒在人群中,我才大舒口氣走出來,對皇祈道:“我本就是偷偷跑出來,你還鬧我!”


    皇祈對著溫叔鏡一直冷冷淡淡,此時卻對我溫和一笑,調笑道:“以往我對你吹胡子瞪眼也不見你氣勢柔弱半分,卻不想最怕的是這些不足掛齒的旁人。”


    我猶自皺眉:“溫伯父自幼看我長大,方才與他這麽近的打了個照麵,也不知他認出來沒有。我已經是眾矢之的風口浪尖,今日這事若傳出去,隻怕……”


    頓了頓,我未說下去,隻濃濃歎了口氣。


    皇祈見我真是被嚇到了,放緩了聲音湊近了低低道:“你自十六便大婚出嫁,這些年坐鎮後宮,與他根本見不到麵。女子十六七的年紀,容貌變化本就極大,再者你近兩年每次出麵都是以太皇太後之尊,盛裝持重,且金箔點妝,莊重雍容。今日這般素淨,又有麵紗,隻餘一雙眼睛。驚鴻一瞥,想必瞧不出來。”


    我憂心忡忡:“真的麽?”


    皇祈將聲音再放柔些:“真的。”


    我再歎口氣,低頭沉默的任由他牽著繼續走。走了片刻,我抬頭道:“你叫跟著的軟轎撤了吧。憑白惹人側目。”


    皇祈想了想,低頭看我:“還是跟著吧。你近來身子也不大好,今日天冷,怕你等下走不動。”


    我搖搖頭:“將軍府離這邊並不遠,我向來也不大畏冷。”


    皇祈再看我兩眼,頓了頓,頭也不回的做了個手勢。待我回過頭去,隻能看見轎子的金頂隱約晃晃,在人群中走的遠了。


    因實在很怕出現門守噗通一下跪下顫抖著臉色蒼白又非常驚喜的當街大呼一聲“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這樣的場景,我扮作皇祈的丫鬟進了將軍府,一路行至大堂。


    哥哥已在堂內等候,估計是非常疑惑的,對皇祈客套道:“王爺,有失遠迎。”


    我行雲流水的就往後院走,哥哥下意識的擋了一下,皺眉覷我一眼,估計是覺得我很失禮,結果立刻像被雷劈了一樣,眼珠幾乎要爆出來,下巴脫臼驚道:“安安?!”


    我腳步不停,哥哥本想扯我一把卻沒扯住,緊追了兩步,又退回去尷尬道了句“王爺,失陪”。再次追上來時劈頭就罵:“慕容以安你吃擰了?!敢這麽跑出來!”


    我寬宏的沒與他計較,無奈道:“我聽說爹爹病了,又找不到你,實在沒辦法。聽說禦醫來過了?”


    哥哥本還想再罵,硬生生忍了下去,低聲道:“問診了許久,開的藥卻一味的隻是溫補,沒有半分用處。”頓了頓,又道,“爹爹本不想與你說。”


    我憋了口氣:“我是慕容家的女兒,這些事怎的不該跟我說?我不信府上沒有好的大夫,我不管禦醫如何說,你隻告訴我,到底如何了?”


    哥哥默了許久沒有說話,我本疾步走著,這一下也不禁頓住腳步,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他低著頭依舊沒有說話,半晌,我喃喃了一句:“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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