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樓上春寒霜四麵


    我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眼珠子都要跟眼眶分手了,心說,這才哪到哪,他們兩個怎麽要定親?要定也得是我跟皇祈定啊,玉瑤是什麽時候從中間插了一腳的?


    哎……不對不對。應該是,要訂也得是我跟玉瑤定!皇祈是什麽時候從中間插了一腳的?


    哥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怎麽了?把你嚇成這樣?”


    我說:“以涵,玉瑤是我最好的朋友啊!爹爹既然想辦法把你召回來當光祿勳,肯定告訴你我和他的計劃了。你說,我能明知山有虎,還偏把朋友扔到虎山去麽?”


    哥哥握住我的手,堅定的說了一句:“你能!”


    我說:“我不能!”


    哥哥說:“你能!”


    於是詭異的對話就此展開……


    “我不能!”


    “你能!”


    “我不能!”


    “你能!”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


    “我能!”


    “你不能!”


    “我能!”


    “你不能!”


    愣了一會兒,我說:“哥……哥哥,我剛才說的……是我能……還是我不能?”


    哥哥也愣住了,想了半天,說:“不管你剛才說的是能還是不能,這門親事基本上就要定下了。你別瞪我,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右相大人,舍女取義,決定將女兒嫁給楚王,從而刺探敵情,好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心說這右相大人居然如此精忠報國,真是讓我佩服。可是我真能眼睜睜看著玉瑤嫁過去麽?不禁沒好氣的說:“這群老頭怎麽都這麽可笑,爹爹將我嫁給皇昭,右相又要把玉瑤嫁給皇祈。你說,這皇家的後代怎麽就這麽好命,祖墳上都得冒青煙了吧。這哥哥是個皇帝,娶了將軍之女也就算了。他娘的,弟弟是個反賊,都能娶個右丞相的女兒?”


    哥哥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坐到了我床沿,說:“你這話與我說無妨,出去了可得管好你那個烏鴉嘴。”


    我說:“這不是烏鴉嘴。如果真的是烏鴉嘴,我直接就咒他們皇氏斷子絕孫!”


    哥哥揉了一下我頭頂的頭發,說:“這事對我們的有利無害,本來我們私下商議,就是決定挑個人選與楚王結親。開始還在頭痛選誰,好在有右相自願讓玉瑤嫁過去,怎麽到了你這裏,卻變成百害無一利?”


    我實在是氣的不行了,“啪”的一聲拍了一下床板,說:“溫叔鏡那個老匹夫,覺得玉瑤不是正室夫人生的,不是嫡女就不當回事!你回去告訴他,我這個太皇太後今日就認玉瑤做妹妹——哦不,你告訴他,我認玉瑤做幹孫女,等著冼兒長大了讓玉瑤做皇後去!讓他死了這條心!”


    哥哥失笑的看著我:“溫叔鏡如果貪圖富貴,早不會讓溫小姐嫁給楚王。”


    我說:“不貪圖富貴更好!明天我就下口諭,讓玉瑤進宮做女官,老死宮中的那種!嫁給誰也比嫁給皇祈好,到時候皇祈反了,玉瑤可找誰哭去?”


    我們兩個意見完全相左,顯然任何一個都無法說服另一個。看的出來哥哥很鬱悶,我這麽的執著讓他很是不知如何做說客。可是玉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絕不可能放任她嫁給皇祈去。


    於是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問哥哥:“此事,溫叔鏡是否已經上折奏請皇上?唉,奏不奏請也都是走過場了,如果那幾個老臣全都附和,冼兒斷沒有駁回的道理。”


    哥哥終於失笑出聲:“這種事,怎麽能他去奏請?自然是要楚王親自遞折子才行。”


    我舒了一口氣,說:“那就是說皇祈還沒有上奏了。那就好,此事容我好好想想,也不是我們除了結姻就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再說了,秋懷遠的小女兒也是適齡,怎麽就必須是玉瑤?——你不要勸我,讓我好好想一想。”


    哥哥欲言又止了好久,終於還是出聲道:“爹爹的意思是,讓你下懿旨,立刻指婚。”


    我說:“什麽?!”


    哥哥歎口氣:“你避暑帶玉瑤和皇祈隨行,坊間已經有了不少風語,說你有意指婚二人。而且陛下年紀尚小,確實不該讓他指婚。你現在下懿旨賜婚,正好應和那些傳言,很是順水推舟。”


    我說:“這絕對不行!這件事沒的商量!我……”


    “哎喲!”


    門邊傳來一個女聲慘叫,我回頭一看,隻見玄珠捂著屁股瘸著走進來,一手還拿著本書,說:“哎喲,可摔死我了。哎呀!大少爺,你也在。”


    我心情本就極差,聞言立即一皺眉,厲聲道:“怎麽回事!”


    玄珠鮮少見到我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嚇了一跳,說:“剛才玉瑤過來,我正好要出去膳房看看晚膳,小姐不是說中午遇見了少爺,沒吃好飯,而且要給少爺接風,所以要早點傳膳麽。我正要出去,玉瑤來了,說路過樓下,有人從窗戶扔了本書,砸到了她腦袋,她要來找小姐算賬,我就讓她自己上來了。”


    我聽得雲裏霧裏,心說這都哪跟哪,什麽東西啊。


    玄珠繼續道:“剛才我從膳房回來,上了樓梯,看到玉瑤站在門口,我叫了她三四次她才聽見,轉身就往外跑,把我給撞了一個大跟頭,摔了三級台階呢!”然後把手裏的書遞給我,說,“她的書還給掉在我腦袋上了,可疼死我了。”


    我看她走路都不太順,好像真的摔的不行,趕緊讓她在軟榻上坐一坐。隨手撈起那本書一看,卻是《漢宮春|色》。


    我心裏一涼。


    從我把書扔出去到現在,都多久了?我皺著眉抬頭,正好對上了哥哥的眼神。我想那一瞬間,我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兩個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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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任由玉瑤在我懷裏連哭帶罵外加摔東西了三個時辰。


    從玉瑤的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我揉著發酸的腰,捂著餓的開始叫的肚子,眨了眨哭的有點腫的眼睛,心想安慰女人原來真的是一件這麽勞心傷神的工作啊。


    哥哥一直站在玉瑤的院子外麵等我,見到我出來,歎了口氣,把手裏的一坨東西放到我手上,說:“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頓了頓,沒好氣的續道,“爹爹就是覺得你肯定不同意,才非要讓我走這一趟。”


    我眼睛上敷著冰塊看不了路,伸手抓住哥哥的手,他兩隻手一上一下握著我的手牽著我往前走。兩個人安靜的走了一會兒,哥哥說:“唉,罷了。你再緩和幾天,回了帝都再下懿旨吧。”


    我說:“做夢吧你們。我回了地府都不會下懿旨的。”


    哥哥說:“這由不得你。”


    我一把將眼睛上的冰塊拿下來,正要開始罵,突然眉開眼笑撒了歡兒的衝著他背後跑過去,一邊跑一邊顛,蹭在他身上說:“十七……你可回來了……”


    十七驚訝的看了我的眼睛,說:“怎麽了?”然後摸了一下我的眼皮,說,“怎麽腫成這樣?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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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走過來跟十七抱了抱拳,說了句:“舒公子。”


    十七像是這才看到哥哥,笑著說:“啊,是世兄回來了。許久沒見了,回到帝都可還習慣?你走以後聽說安子念了你好些年,這次她可安心了。”


    哥哥看了我一眼,說:“舒公子陪安子一陣,我要立即修書一封遞回給父親。”


    於是哥哥走了。


    哥哥一走,我抱著舒十七就哭了。一邊哭一邊說:“溫叔鏡要讓玉瑤嫁給皇祈,爹爹他們全都同意,現在就等著我下懿旨……你說,到時候皇祈反了,玉瑤可怎麽辦……滿門抄斬是不是也要算上玉瑤一個?”


    舒十七愣了一下,說:“你已經知道了?”


    我也給愣了,這話該我問你吧?


    舒十七想了想,說:“玉瑤如果嫁過去,鐵定是會做正室的。到時候東窗事發,若是皇祈贏了,她就是新的皇後。若是皇祈輸了,你隻需要昭告天下,說玉瑤是你派去的細作,玉瑤就會平安無事的。你不要哭了。”


    我說:“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事現在已經風風雨雨了?”


    舒十七笑了一下沒回答,隻是撫了撫我的頭發,說:“你不要太心煩,這事還可拖一拖。現在坊間的流言我倒覺得有利,我們慢慢決定不遲。”


    我冷冷的“哼”了一聲,說:“皇祈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天殺的!你說這皇氏一族,真是祖墳風水好啊,這種人渣!敗類!都能當王爺,娶個丞相之女,老天真是瞎了眼!”


    舒十七原本是好笑的聽著,聽到這裏突然拽了我一下,說:“安子!”


    我說:“你拽我幹嘛?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哼,自以為是個王爺就了不起!你都不知道,他哥哥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把我搞進宮,一擱就是四年,我有過一絲好處沒有?”


    舒十七臉色都變了,都快衝上來捂我的嘴了,不住的說:“安子!安子!”


    我說:“十七,你這就不仗義了啊。幹嘛啊,還不準我說他。你幫他還是幫我啊,不行,我今天非得罵痛快了不可!他還跟我鬥?你說他,他幹嘛不找個地方好好數數他的腦細胞去?敢打我家玉瑤的主意,活的不耐煩了!”


    舒十七捂著額,一臉挫敗的不說話。我正奇怪呢,心說這人到底是幹嘛啊,就聽到身後一聲輕飄飄的男聲凜冽的傳過來,慢悠悠的說:“因為我的腦細胞太多了,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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