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晴看著蘇梅問道:“媽,具體情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蘇梅也看著她,緩緩說出實情,原來,她父親是蘇梅的弟弟蘇衍,爺爺奶奶是中學教師。


    她父親58年大學畢業後因成績優秀留校任教,娶了孤女謝英華為妻,在五十年代後期的運動中,不幸被雙雙打成了右派,兩人被下放到西北農村改造,走之前,將不滿一歲的女兒交給了父母親。


    但是出發沒到兩個月,遣送隊傳來蘇衍夫妻乘坐的大貨車在秦嶺出了事故,車子翻落懸崖,一車人全部遇難,蘇衍夫妻也在其中。


    爺爺奶奶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哀慟無比,加上自己也被冠上“黑五類”帽子批鬥,兩年後,老夫妻兩人就相繼鬱鬱而終,臨死前,把三歲的蘇晴交給了出嫁的女兒蘇梅。


    大女兒蘇梅從小就不愛學習,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本來父母希望她複讀一年,繼續考大學,但蘇梅實在不願意,就進了鋼廠當工人,後來又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同樣是工人的聞大勇,在運動來臨之後反而成為了人人羨慕的工人階級,但父母弟弟都是“黑五類”,自然過得小心翼翼。


    聞家是貧下中農出身,根正苗紅,蘇梅對弟弟唯一的骨血十分憐惜,所以不顧聞家人的反對,收養了孩子,為了避免麻煩,給她改名叫聞晴,想抹去右派父母的影響。


    聞晴上高一的時候,她哥哥聞雷高中畢業,本來三個孩子必須有一個下鄉,爺爺奶奶舍不得孫子吃苦,逼迫蘇梅讓聞晴輟學,讓剛15歲的聞晴下鄉,否則就要去舉報。


    蘇梅愧疚地說道:“小晴,別怪姑姑,作母親的都偏心自己的孩子。”


    聞晴說道:“我理解你的難處。”


    又問道:“我親生父母埋在哪裏?後來有人去看過他們嗎?”


    蘇梅難堪地低下頭,“據說他們埋在出事的地點附近,秦嶺太遠,路不好走,我們也沒有去過。”


    聞晴聽後,眼淚刷地流下,心中一陣劇痛,一股甜腥直衝喉嚨,猛地咳了起來,她用手捂住嘴,半晌才停下來,拿開手掌,微微露出掌心的殷紅。


    聞晴忍住眼淚,說道:“我出去走走,晚上再來。”


    轉身出了房門,徑直回了酒店,進了空間大哭起來,她是穿越之人,對所謂的親生父母沒有半點印象,但依舊心中難受,應該是受原身殘留情感的影響吧。


    聞大勇見她走了,埋怨蘇梅:“誰叫你把什麽都告訴她,這下子白養這麽多年。”


    蘇梅十分生氣,說道:“我父母的存款和財產都給了我們,多少值些錢吧?再說小晴15歲就下鄉,哪裏花了多少錢?”


    聽著聲音過來的聞奶奶勸道:“大勇別說了,反正這丫頭十多年都沒有回來,對這個家也不親,這些事情曉不曉得又有什麽關係?”


    聞大勇才停止嘮叨,讓蘇梅給聞雷和聞雨打了電話,讓他們晚上回家吃飯。


    下午5點過,聞晴買了些肉菜回家,與蘇梅一道做了晚飯,六點半,聞雷兩口子和聞雨兩口子都回來了,一大家人擠擠麻麻地坐下,聞雷看見聞晴隻是簡單地打了招呼,“你回來了?”


    聞雨則拉著她問道:“姐,這些年你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


    聞晴也簡單回答:“還行。”


    聞大勇這個星期因為生病沒有上班,聞晴的信是寄到鋼廠的,這天下午工友剛好給他帶回了家屬區,聞大勇和蘇梅看了信,也知道了聞晴的現狀,隻是還沒有給兩個孩子說。


    吃完飯的時候,蘇梅把聞晴的身世給大家簡單說了,“雖然小晴不是我和你爸爸的孩子,但是你們當了這麽多年的兄妹姊妹,我希望你們以後仍然好好相處。”


    聞晴表示:“謝謝姑姑姑父養育我十多年,以後我還是會像哥哥和小雨一樣給你們養老,不管怎麽樣,你們都是長輩。”


    蘇梅聽見聞晴這麽說,心裏更是難過。


    吃完飯,聞晴先告辭離開,決定回家後就去辦手續,改名叫蘇晴,她是蘇家人,與聞家沒有關係。


    聞雷問道:“爸、媽,怎麽突然說起這事?”他從小就知道蘇晴不是親的,所以對蘇晴一直非常平淡。


    聞雨也一副八卦的樣子。


    聞大勇說:“還不是你媽說漏了嘴。”


    聞奶奶撇嘴道:“別人家的孩子哪裏養得家?你看是不是白花錢?”


    蘇梅回懟:“是我一個人說的嗎?我爹媽留下3000多元存款,養小晴才用多少?你們沒有用嗎?”


    聞大勇見蘇梅不高興的樣子,連忙讓老太太閉嘴。


    聞晴回到酒店,給楊傑生打了電話,把知道的事情給他說了,楊傑生也隻能勸導她,說:“現在你有我們,不是一個人了。”


    聞晴告訴他自己還要多待幾天才回京城,自己會去秦嶺吊唁父母。


    楊傑生讓她一路保重,自己先回京城等她。


    次日,聞晴找到蘇梅,問清楚爺爺奶奶的墓地,帶著香燭紙錢去拜祭一番。


    蘇梅帶著她去了長江附近的一座小山,指著挨著的兩個低矮的墳堆,也沒有墓碑,蘇梅道:“當時你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們也不敢辦喪事,就托人在這裏找了地方下了葬,怕被人說成是封建主義的孝子賢孫,連墓碑都不敢立。”說著抹起眼淚。


    聞晴獻上祭品,點了香燭,跪在草叢,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默念:“爺爺奶奶,我是蘇晴,不知道你們見到我爸媽沒有?希望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沒有紛爭,平安喜樂。”


    兩人燒了紙錢,默默站立,一直等到香燭燒盡才離開。


    聞晴說道:“姑姑,我準備回頭就把名字改回去,爺爺奶奶這裏我也會給他們立碑。”


    蘇梅說道:“小晴,你也別怪我們,那個年代我們養兩個老人、三個孩子,壓力也很大。”


    聞晴道:“我理解,真不怪你。”


    拿出6000元現金,遞給她,“姑姑,今後我每年給你和姑父5000元養老錢,這是今年的,另外1000元是給爺爺奶奶修理墓地立碑用的。”


    蘇梅接過這些錢,眼淚又流了下來,知道蘇晴是用錢買斷了養育她的恩情。


    告別蘇梅,聞晴走下山坡,避開人從空間裏拿出吉普車,開著車向西北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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