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氏忽覺得有些腹痛,痛感越來越強,不是腹中胎兒活動的?那種痛感。


    但她懷孕也才將將九個月,還不到臨盆期。


    她喊丫鬟去?請大夫,在?雅廂裏坐下等候。


    段瑛娥看她一眼,並無?動容,雲淡風輕地走了。


    小林氏甚至不及被送回家中,在?茶樓便痛的?差點要了命。


    “王妃娘娘,林夫人要生了!危在?旦夕,您快去?看看吧!”


    消息遞到晉王府,段簡璧心下大駭,上?了車一邊往茶樓趕,一邊聽?丫鬟稟了來龍去?脈。


    “不知魏王妃到底跟夫人說了什麽,夫人沒出門就?肚子痛得不行,請大夫來看,說是要生了,這還沒足月,大夫說大人小孩兒都難保!”


    一路急驅車,趕到茶樓時,產婆和大夫都在?,聽?那產婆急切地說:“胎兒腳朝下,這不成,保大保小?得快些定!”


    作為一個母親,小林氏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孩子。


    她滿頭大汗,虛弱地說:“孩子。”


    “保大!”段簡璧疾步跨進門,朗聲說道:“保我?姨母!”


    小林氏搖頭,抓著段簡璧手臂,隻是掉眼淚,連哭得力?氣都沒有,低低地說:“孩子,我?的?孩子……”


    段簡璧抱住她,淚水浸在?她衣上?:“姨母,不要怪我?,我?想讓你陪著我?。”


    因著有了保大的?命令,產婆沒有不顧孕婦死活粗暴地將胎兒接生出來,和大夫配合著,針灸灌藥,推拿按摩,從前?半晌一直折騰到後半夜,總算將胎兒接生出來。


    “這……恐怕是個死胎。”產婆小心翼翼地說。


    耽擱太久了,胎兒生下來一聲啼哭都沒有。


    小林氏已累得暈了過去?。


    段簡璧看了看那胎兒,問大夫:“還能救麽?”


    大夫搖搖頭,無?望。


    “那便,好生洗洗幹淨,埋了吧。”


    產婆抱著胎兒去?洗,忽然驚歎了聲:“呀,踢我?!”


    眾人的?心一下子明快起來,段簡璧忙道:“快救,想辦法救!”


    有這個孩子在?,姨母會開心許多。


    又在?茶樓裏休息了一日,段簡璧才雇車將姨母送回家中,形影不離守著她。


    胎兒雖救回,到底未足月,須得小心嗬護,段簡璧遂請了大夫專門照看,對?外則稱胎兒已死。


    又命人給汝南侯遞信,邀他酒肆裏見麵。


    汝南侯這才知道小林氏早產的?事?。


    “伯父,你女兒已經不是第一次害我?姨母了,這次如她所願,我?姨母的?孩子沒了。”段簡璧麵色很冷,等著汝南侯的?答複。


    “你姨母怎樣了?”汝南侯默了會兒,問道。


    段簡璧冷道:“九死一生。”


    汝南侯點點頭,起身說:“我?去?看看她!”


    “伯父!”段簡璧阻了他的?腳步,“你還是先處置了罪魁禍首,再去?向我?姨母交待吧!”


    汝南侯頓了頓,點頭,沒再提去?看小林氏,轉步出了酒肆。


    段簡璧守了姨母幾日,待她身子好些,才問起段瑛娥對?她說了什麽話。


    小林氏默了會兒,說道:“無?非就?是侮辱我?,不想讓我?生下這個孩子。”


    她不能告訴外甥女真相,如果段瑛娥說的?是真的?,段七爺親自去?殺汝南侯報仇,而沒有告訴外甥女,應該也是怕她衝動,而且現在?段辰和晉王都不在?京中,外甥女孤立無?援,不能冒險。


    “姨母,我?告訴伯父說……”


    “不要叫他伯父。”小林氏道。


    段簡璧隻當姨母因為段瑛娥所為對?汝南侯也生了怨氣,遂改口:“我?告訴汝南侯,那個孩子已經沒了,我?想讓他重重懲罰那個惡人。”


    小林氏點頭:“你做得對?,告訴他孩子死了,我?以後也不想再見他。”


    “姨母,你別氣,好好養身子。”段簡璧抱著姨母說道。


    段簡璧等


    了許多日,等來了晉王和哥哥的?捷報,也沒等來段瑛娥的?報應,她依舊體體麵麵做著魏王妃,甚至沒有一絲做了錯事?的?愧疚。


    段簡璧不指望汝南侯能為姨母主持公道了。


    便是上?次段瑛娥存心害姨母,也隻是罰了沒多久的?禁足,不痛不癢,甚至她給懷義郡主下藥,最後竟然也輕輕鬆鬆禁足幾個月就?完事?了。


    就?沒有法子叫她惡有惡報麽?


    ···


    又是一年春好時,皇城南門外的?禦道兩旁,柳色青青,千絲萬縷的?綠絛自枝頭垂下,隨春風搖曳生姿,綿延數裏,有如珠簾步障。


    垂柳內外,文武百官夾道而立。皇朝尚武,在?將士大勝還朝時素來會給足體麵。


    滄州、代州亂事?已平,晉王正是今日回朝。


    賀長霆仍是打?馬走在?隊首,不似身後將士甲騎具裝,他春衫單薄,玄衣金帶,神采奕奕。


    一切都和去?年自東都還朝時沒甚不同。


    賀長霆烏目如炬,望向命婦女眷聚集的?地方,釵鐶攢動,胭脂生香,有幾位小公主對?他招手示意,笑意盈盈,唯獨沒有他想見的?人。


    她莫非已經一走了之,而父皇怕亂他心緒,竟沒遞信告知他?


    她還是沒有等著他回來。


    她用了怎樣的?手段脫身,去?了哪裏,可有危險?


    賀長霆收回目光,心裏像空了一截兒,望這春光都黯淡無?色。


    賀長霆登樓把?魚符交給父皇,嘉獎的?話全沒聽?在?耳中,等父皇說叫他先行回府歇息、晚上?擺宴時,他才問:“王妃呢?”


    聖上?一愣,也沒想到兒子出征回來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他的?王妃。


    聖上?朝五鳳樓下夾道的?人群看了看,“沒在?下麵迎你?”


    段貴妃忙說:“晉王妃今日身體不適,同我?告了假,在?家中休息呢。”


    賀長霆沉重的?麵色終於鬆快了些,把?剩下軍務交付給相應官員,縱馬回了王府。


    官員們?奇怪:“王爺一向公務為要,往常總會同咱們?一道忙上?半日,今次怎地著急回府?”


    另一個官員笑嗬嗬道:“往常王爺沒娶妻,家中無?人候著,能跟如今一樣麽?”


    賀長霆回到王府,一眾仆從急忙來迎,有人牽馬,有人遞淨手帕子。


    他見王妃沒有來迎,一麵拿帕子擦手,一麵大步往裏走,府中仆從雖小跑著也被遠遠甩在?身後。


    “王妃如何不適,可有請大夫?”他邊走邊問。


    “王妃娘娘沒讓請大夫,說是以前?的?小毛病,休息幾日就?好了。”


    “她出門,可有叫人護送?”賀長霆步子雖急,語調依舊穩重,沒有一絲變化。


    管家知道王爺問的?是王妃娘娘可是又在?外麵被人欺負了,忙回答說:“王妃娘娘出過幾次門,咱們?的?人都有跟隨,沒人敢傷王妃娘娘。”


    說話間,賀長霆踏進房門,見他的?王妃端端正正坐在?書?案前?,手下按著一本書?,似正在?讀書?,旁邊放著幾張紙稿,好像是她寫的?手記。


    見他看過來,她闔上?書?放回架上?。


    他的?書?都是分類擺放,每一卷每一冊都有固定位置,而她放回去?的?正是原位。


    賀長霆看出,她讀的?竟是《孫子兵法》。


    “王爺,您回來了。”


    概因許久不見,她又對?他熱絡了些,笑盈盈望著他。


    賀長霆已不記得有多久沒見到這麽溫暖明亮的?笑容了。


    他朝她走近了些,把?人細致打?量一遍,聲音溫和,似潺潺春水,“哪裏不舒服?”


    段簡璧心虛地淺淺一笑,抬手按住書?案上?的?手記,不欲讓他看見自己寫的?東西,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醜字,溫笑著回答:“就?是有些腰酸,無?大礙。”


    賀長霆本來沒注意那手記,因她欲蓋彌彰的?動作,下意識朝那裏掃了一眼,機敏地捕捉到幾個字:將欲取之,必姑與之。


    小手的?縫隙裏隱約還可見“生間”“死間”幾個字,都是《孫子兵法》中的?計謀。


    再要仔細看,她有所察覺,知道自己小手遮不住,索性對?折收起來裝進荷包裏,絕了他敏銳的?窺視。


    賀長霆沒有阻止她的?動作,目光落進她眼睛裏,審視良久,仍是溫和地問:“遇到難事?了?”


    段簡璧搖頭,“看書?,隨便記了些東西。”


    “您一定累了,我?叫人備水。”


    段簡璧隻知他今日回朝,本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還要再忙上?一陣,沒料想他回來這麽快,沐浴的?水沒來得及早早備下。


    賀長霆微微頷首,雖察知她這殷勤有些異常,隻作什麽都不知道。


    段簡璧吩咐過備水,又親自從衣箱裏拿出一身新衣,連帶著擦身的?帕子和香堿,一同叫丫鬟放去?了盥洗室。


    她已經很久沒管過這些事?了。


    賀長霆看著她單薄的?身影,阻了她的?奔忙,說:“腰上?的?毛病,可還是上?次落下的?病根兒?還是叫個大夫來看看,早些調養。”便要命人去?請大夫。


    段簡璧及時說:“不用了!”


    生怕晚一步他就?下了命令,她急急跑過來,攔在?他身前?。


    看得出,她很抵觸請大夫這件事?。


    賀長霆看不透原因。


    段簡璧看他盯著自己,想了想,猶猶豫豫去?握他手臂。


    “王爺,我?真的?沒有大礙,別請大夫了。”


    說罷這句,她又抬頭看著他,“您關心我?,是因為想要補償我?麽?”


    賀長霆無?話可說,若一定要給這關心找個理由,那便隨她怎麽說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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