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存的貴族基本都是世襲下來的,最初都是在開國之戰中立下卓越功勳的家族。但隨著時代的更替,貴族們身上的高貴光環也在逐漸削弱。為了讓家族的地位不被動搖,他們必須生下更優秀的後代,一來維係家族榮光,二來彰顯自身“高貴的血脈”——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貴族的生存需要。越缺什麽,他們就要強調什麽。


    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多少有點封建腐朽那味兒了。現代人都知道基因會突變,天才不一定生於金玉之家。貴族天天強調自己是因血脈而高貴,那他們就是天生賤命一條唄?


    最可怕的是,由貴族壟斷的上議院擁有立法權,但下議院卻沒有。上議院雖然還不至於全體起立定下法案規定“貴族就是高人一等”,但實際上,在法律的執行中,貴族處處得到隱形的優待。


    然而下議院也擁有強大的監察權,可以查舉貴族官員的過失。捉貴族的狐狸尾巴幾乎已經刻入他們的dna之中,每次鬥起來都要鬧的腥風血雨一地雞毛。而且下議院遠比貴族們團結,也就導致下議院比各自為政的大貴族們能量更大——現在的下議院幾乎把財政權穩穩捏在手裏,於國家大事上,無論上議院說的多麽天花亂墜,他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唯一的絕對受益人,大約隻有君主。君主們總是樂得看見上下議院打起來的。


    如果有貴族想要滲透下議院、獨攬大權?不好意思,君主自會出手。


    這些都是白榆上次看見皇帝把大臣趕出宮殿之後、搜集多方情報和曆史新聞分析出來的。


    總之,現在的貴族和平民之間存在形式上的對立,這種對立也影響到了各大軍校的立場。雖然目前情況還不明顯——


    實在是因為高精神力的人確實多誕生於貴族之家。


    這導致貴族在軍政界有絕對的統治力。


    能完全站在平民那邊與貴族割裂的軍官實在是太少了。少到掀不起任何風浪來。而且他們也沒有動機這麽做。作為一個軍官與貴族割席,無異於想要主動辭職。


    ……但至少在人生最重要的軍校階段,在他們羽翼未豐、有待成長的時候,大多數平民都想選擇一個更加寬鬆、低壓的環境就讀。


    薩蘭軍校不是不好。而是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身為貴族、本身兩個哥哥也都做過首席的白榆:“…………”


    她能不能和大白鵝說,其實首席根本沒他想象的那麽恐怖。他們也是正常人,能吃能睡,會打會鬧,會哭會痛。


    白榆沉思半天,拍板道:“我覺得,咱們靠打聽的、靠猜的都不是很靠譜。這些軍校究竟如何,該我們親自去體驗。”


    “可軍校禁止外人觀光的吧?”匣裏金刀說道。


    “應該是禁止閑人觀光。”白榆說,“如果是備考生打算遊學參觀呢?”


    匣裏金刀和大白鵝都陷入沉思。


    “試試聯係這些軍校的招生處吧。反正被拒絕也不會掉一塊肉嘛。”白榆樂觀地微笑道,“而且,我覺得,他們也不一定會拒絕。”


    ……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問清楚,哪家軍校給的研究經費更高!


    第二十五章


    白榆他們都是效率很高的人, 說幹就幹,剛決定好去遊學,下線就開始著手聯係各大軍校的招生辦。


    他們三人中隻有匣裏金刀是鐵了心要去薩蘭軍校的, 但她同樣對薩蘭軍校充滿好奇, 於是也加入他們的遊學計劃。而白榆和大白鵝則各自聯係正在猶豫的兩所軍校。


    渢丹軍校給的回複最快,可惜是言辭非常公式化地婉拒白榆。他們說,出於維持正常教學秩序的需要, 渢丹軍校暫時不支持備考生遊學。但渢丹軍校每年都會舉辦校慶日, 當天學校的大部分設施是對外開放的;此外,他們的機甲設計院也會不定時開放講座, 歡迎備考生預約旁聽。


    “可惜他們今年的校慶日已經過去了。”大白鵝聳聳肩, 說道, “你要不去星網上搜搜看, 應該有其他人上傳的視頻。”


    “我看過,他們大部分都是在教學樓外圍轉悠。就算真讓他們參觀教學設備, 出於保密協議, 也沒人會往網上傳。”白榆搖搖頭,“至於他們的講座倒是不錯……”


    很快, 提比尼斯軍校也回複了。


    提比尼斯軍校表示, 今年他們要提高招生宣傳力度,再等兩周左右, 校方會推出一係列具體的、詳實的、包涵各方各麵的軍校生活紀錄片,同時還會開設線上谘詢室。這麽一來雙管齊下, 備考生的問題基本都能得到解答。


    白榆:“他們態度倒是挺積極,也挺開誠布公的。”


    大白鵝:“提比尼斯軍校的風格一向如此嘛, 主打一個敞亮。”


    就剩一個薩蘭軍校,說真的, 他們沒報什麽希望。


    其實想想也是,軍校並非普通的開放性大學,是講究軍紀的地方。每年想考薩蘭軍校的學生那麽多,如果都支持他們遊學,那不得亂套了。


    有被渢丹軍校和提比尼斯軍校“婉拒”的經驗之後,白榆沉思片刻,對大白鵝和匣裏金刀說:“要不這樣,這次我們有誠意一點……”


    大白鵝頓時福至心靈:“先在信裏吹一波薩蘭軍校的百年曆史,然後聲淚俱下地傳達我們對薩蘭軍校的敬仰之情?這個放心交給我,類似的新聞稿我見得多了,都是現成的素材。”


    “——我覺得,我們該寫自薦信。有條件的話再請幾個薩蘭軍校的校友寫推薦信。”白榆麵無表情地否決大白鵝的提議,“招生辦的最終目的是有效招生。隻要證明我們足夠優秀,就有可能得到更多機會。”


    “這個提議我覺得靠譜。”匣裏金刀點點頭,“隻要你們願意,推薦信的事我來幫你們搞定。”


    “行。”大白鵝爽朗一笑,“那你們回頭把簡曆發給我,我來幫你們美化。”


    提到簡曆,白榆狠狠沉默了。


    她發現自己的簡曆上除了一個體質和精神力的檢測結果之外什麽都不能寫。


    談學曆,她連中學都沒上過;談成就,在g星日收破爛三百件算不算?她最擅長的就是收破爛。


    這下輪到白榆痛苦麵具了。


    當晚,老公爵、厄爾西、阿諾德都在。吃完晚飯後,管家按照慣例端來甜點和茶,而白榆則摸出自己的檢測報告,以一種“今天天氣真不錯”的淡然語氣說道:“那什麽,我想去上軍校。”


    管家倒茶的動作下意識偏了一秒。


    老公爵/厄爾西:“……”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上了白榆。隻有早知道白榆有這個傾向的阿諾德輕輕一笑,趁亂把盤子裏剩下的兩塊生巧小蛋糕都叉走。


    老公爵端著茶杯的動作凝滯片刻,似乎在沉思,隨後他放下杯子,認真道:“寧希,你確定嗎?”


    “為什麽突然有這種想法?”厄爾西皺著眉,往邊上瞥了一眼,“是不是阿諾德慫恿你的?”


    “這怎麽能算慫恿?你們自己看看寧希的檢測報告。體質a級,精神力s級。就算是薩蘭軍校也不能眼高於頂地說絕對不會錄取她吧。既然如此,她想去讀軍校有什麽錯?”頂著厄爾西冷若冰霜的臉,阿諾德一點也不怵,他臉上反倒一直保持著輕佻的微笑——和厄爾西多年的吵架經驗讓他深諳什麽表情最能激怒這個兄長,“這可不能怪我,寧希也有自己的想法嘛,是吧?”


    厄爾西深吸一口氣。他不信這其中沒有阿諾德的煽風點火。


    “你們倆都先安靜。”


    老公爵接過白榆的檢測報告認真地翻閱起來。


    看完之後,他把報告合上,推到一旁,那雙明藍色、似寶石般璨烈的眼睛靜靜望向白榆。他問道:“寧希,你是真的想去上軍校嗎?”


    老公爵原本確實沒有送孫女去上軍校的打算。不然早在白榆剛剛回到帝都星的時候,他就會安排人給她做檢測、教她準備考試。


    他以為白榆會選擇更一條輕鬆的路——畢竟這麽多天的觀察下來,老公爵沒在她身上發現多少對權勢和征服的渴望。


    “我很喜歡機甲。”白榆拋出早已經考慮好的答案,“我想去念機甲師專業。”


    這個回答讓厄爾西臉色稍霽。


    “軍校的生活很苦。”厄爾西低聲說道,“就算你是機甲師,也要跟著一起接受軍事化管理和訓練。機甲師不是單純的科研工作者,雖然不衝在戰場的第一線,但他們也是士兵……你明白嗎?”


    現在的機甲科技很發達,簡單的機甲鑄造和維修都是由機器人自動完成,但機甲師也不能不學,甚至要做的比機器人還要完美。因為他們終生與機甲為伴,而機甲不僅在城市裏活動,更要到遠如蠻荒戰場的地方去戰鬥,不管條件是好是壞,機甲師都要隨時負責調整機甲狀態;即使是專攻設計的機甲師,更離不開戰場,因為機甲的數據都需要通過實戰評估——即使他們很少直接上陣殺敵,但承受的危險也不是一般職業能比的。別的不說,很多軍團裏的機甲師來的時候也是文質彬彬的,上戰場幾年後是皮膚黑了、體格壯了、身上帶疤了,嘴也臭了。這不能怪他們,因為戰場上的生活就是那麽操蛋。還總有一些熱血上頭就不知道愛惜機甲的傻瓜單兵試圖挑戰他們的血壓。雖然從前線退下來之後會好一些,但機甲師們的統一認知都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然後習慣性地跑去和單兵們一起抱團喝大酒,直喝的眼冒金星往事如歌。大家勾肩搭背,你踹我一腳我打你一拳,一眼望去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單兵、哪個是機甲師。


    厄爾西想象了一下白榆變成金剛芭比、然後和一群alpha混在一起的場景,頓時眼前一黑。


    “厄爾西,你的語氣好惡心。”阿諾德直白地說,“你能不能醒醒?寧希是beta,不是omega。不要把你心裏那些刻板印象往寧希身上套。退一萬步說,就算是omega怎麽了,如果有體質和精神力達到這種層次的omega,難道就不能上軍校了?”


    厄爾西:“…………”他垂下眼,似乎是被說服了。


    白榆讚同地暗暗給阿諾德點讚。


    “好了。寧希,你自己來說。”老公爵略帶嚴肅地問道,“你真的想去上軍校,並且做好了心理準備了嗎?”


    白榆點點頭:“我想去薩蘭軍校遊學,正在和招生辦溝通。可能需要自備簡曆和推薦信。但是我的簡曆……”她沒有說下去,相信老公爵一定能聽懂。


    果然,老公爵笑了一下。


    “這有什麽難的?你隨便寫,放心去就好。”


    “正好過兩天我們的假期就結束了。”阿諾德插話道,“你什麽時候來,告訴我一聲就行,我帶你去參觀校園。”


    “這些都是小問題。不過寧希,你想好怎麽應對陛下了嗎?”


    老公爵突然輕飄飄地一問,把白榆問倒。


    她不會傻到反問“我考軍校和皇帝有什麽關係”


    ………上次她去皇宮的時候塑造的是體弱小白花的形象,她甚至還“暈車”,結果突然一測體質是a級,別說暈車,多練練她甚至能一腳踹爛車門。


    這不明擺著糊弄皇帝嗎?


    白榆有些糾結:“嗯。就說,我上次是水土不服,現在已經習慣帝都星的氣候了……您說這能行嗎?”


    “這得看陛下怎麽想。”老公爵歎息一聲,“你還是寫個信通知他吧。你是不是從來沒給他寫信過?可以試試看。”


    “現在我上軍校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沒必要吧……”


    “難道你想讓陛下等你進軍校之後才知道這件事嗎?”


    “他上次還讓我滾。難道不是把我的‘撫養事宜’全權交給您的意思?”


    “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也不知道你突然會想去上軍校。”


    祖孫倆都用暗含悲傷的目光看著對方,似乎都不是很想再去麵對那個惡龍一樣的君主。


    白榆:“不如折中一下,等我被軍校錄取了,再去跟陛下匯報……您覺得怎麽樣?”


    老公爵:“……就這樣吧。”


    於是,遊學的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下來。


    白榆、大白鵝、匣裏金刀三人一合計,每次商量事都要爬進模擬艙也太費事,於是互通姓名、交換光腦編號成了正正經經的好友,還拉了個討論組。


    大白鵝的真名叫謝利,全名謝利·梅洛恩。而匣裏金刀的本名叫鍾離樂。不過他們交流的時候還是真名和網名混著叫。


    大白鵝:“小榆,阿樂,你們啥時候把簡曆發給我?”


    匣裏金刀:“發你了。”


    白榆:“感覺沒有東西可寫……”


    大白鵝:“不至於吧?你學習能力不是挺強的嗎,從小到大有拿過什麽獎項都可以,就算不跟軍校沾邊的也無所謂。”


    白榆糾結半天,選擇跳過這個話題:“簡曆的事我自己來吧。”


    匣裏金刀:“你自己有數就行。另外,推薦書的事已經搞定了。我的推薦書是找我爸的同事寫的。你們倆的那份也已經準備好了,由我叔叔來寫,他和薩蘭軍校的老師關係最好。”


    白榆想了想,打字:“我們可能不需要推薦書了。”


    大白鵝和匣裏金刀分別發了個問號。


    白榆:“我家裏人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咱們隻需要把個人簡曆發過去就行。其實把推薦信帶去也可以……錄取的時候多少也能加加分嘛。”


    之前,她去找厄爾西商量要推薦書的時候,厄爾西的眼皮明顯跳了跳。他問清楚那兩個網友的姓名和年齡,當晚謝利和鍾離樂的全部履曆就被呈上了厄爾西的桌子——仔仔細細看完,厄爾西才鬆了口氣。鍾離樂就不必說了,她全家幾乎都在軍部工作;謝利家雖然有錢,但也是家世清白。他們真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在準備報考軍校的alpha……所以厄爾西才鬆口,給他們推薦,但僅限於口頭打聲招呼。


    沒想到,對方的回應是:隻是遊學而已,完全沒有問題,隨時歡迎他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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