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康有為如果沒說最後一句話,我還不怎麽信他這誓言。


    可他說了這最後一句話,他這誓言的可信度反而高了不少……


    於是,我讓他換了廠服,也就和他一起在外麵大路上打了個摩的、去往了夜總會。


    因為時間還早,夜總會裏空蕩蕩的,沒什麽人。


    我帶著康有為進了大廳,找去了我們平時看場子坐著的卡座。


    原以為也沒人,卻不想正有一個男人在倒頭熟睡,也正是傑少。


    我叫醒了傑少。


    “操……”他罵罵咧咧地坐起身揉起了臉,“小輝兄弟,這麽早啊?


    波波是真他媽頂啊,整整一晚幾乎沒讓我歇過,早知道不給她喂……”


    話音未落,傑少便瞧見了我身旁的康有為:“小輝兄弟,這瘦猴誰啊?”


    “我哥,想跟我一起找點事做。”我回。


    康有為則明顯有些局促的、要彎腰向傑少打招呼。


    我趕緊扯了扯他後背的衣服,暗示他別彎腰。


    反正我這段時間發現,不管是傑少他們還是龍哥,最討厭的,就是在這夜總會裏點頭哈腰的軟骨頭。


    就算他們嘴上不說,也會打心裏的瞧不起。


    康有為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也隻是在同樣招呼了一聲“傑少”後、點頭遞了根煙。


    傑少接過香煙叼在了嘴裏,卻又抻著懶腰說看場子這活他說了不算,得找龍哥談。


    “我帶我哥來不是要讓他看場子的。”我搖頭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機,幫傑少點燃了嘴裏的香煙。


    傑少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給他點煙,也隨即就認真了神色。


    “找事做,不看場子……你們是想賺快錢?行!有的是活,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傑少說完就招呼我們坐在了他對麵,也問我們大概想掙哪個門路的快錢?


    “有沒有不用欺壓別人的?”我問得幹脆。


    “喲~還挺有底線啊~”傑少一笑,眼珠子跟著一轉,“小輝兄弟,別說我沒幫著靜姐照顧你,我今天才從喬老大手裏接來了一個輕鬆的活,還沒去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傑少說這“喬老大”三個字的時候,康有為下意識般顫了顫身子。


    但也隻是瞬間,我便知道為什麽了……


    “喬老大今天辦壽宴,喜慶,我誇了幾句好話,他就把這活給了我。


    就在工業區那片的製衣廠,有個叫康有為的賭棍欠了一筆數。


    大概五萬,收回來你們占三成,收不回來……“


    傑少一頓,從兜裏翻出了一個相機拍在了茶幾上:“斷手斷腳拍照片,喬老大另有賞,怎麽樣?”


    我當然看向了康有為。


    康有為則一個勁地抖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似的……


    “我操!瘦猴,你他媽有癲癇啊?”傑少縮了縮身子。


    “不是……”也不知道康有為是不是真的被嚇到了,竟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鄙……鄙人就是康有為……”


    傑少:“……”


    萬幸的是,傑少並沒有發難。


    “難怪你們要賺快錢……”他點著頭,“喬老大那邊,我怎麽都能拖個十天半月,要不你們去收另一筆數?


    康樂中興那片,同樣有個叫蘇青的爛賭鬼,欠了喬老大他們六萬。


    聽說這蘇青最近在其他場子贏了不少,但明顯不想拿來還,我去了幾次都沒逮住。


    這蘇青滑的很,有點風吹草動就溜了,她媽的泥鰍一樣。


    如果你們能把這蘇青逮住,把錢收回來,同樣算你們三成。”


    “行!”還不等我開口,康有為便果斷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我當然也明白,他這麽迫切,除了想賺這錢,還因為傑少能幫他拖一拖他那筆賬的時間。


    於是我也隻能點了頭。


    隻是,當傑少給我們寫了這蘇青的詳細地址,我們出了這夜總會時,我又有些擔心地問康有為,這蘇青會不會是什麽弱勢群體?


    “弱勢群體?賭鬼哪有什麽弱勢群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蘇青明明都有錢了,怎麽能不還?輝仔,你可別多想了,幹就完了!”康有為振振有詞。


    “康哥,你說這句話之前,能不能先找個鏡子照一照自己?”我有些無語。


    康有為“嘿嘿”傻笑:“不一樣不一樣,我是一時衝動。


    剛才那傑少可也隻叫了我賭棍,這蘇青他可是叫的爛賭鬼。


    爛賭的鬼,那就真的是鬼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無話可說,也就與康有為一起按照傑少給的地址、打著摩的找了過去。


    也就是康樂中心附近的一片老屋。


    我們鑽進狹窄的小巷,按照蘇青屋子的門牌號一個個地找。


    找到的時候,這蘇青的屋門竟正半掩著,裏麵也正傳來一陣炒菜的聲音!


    這讓我心中一喜,隻想我們來得還正是時候!


    那傑少來了幾次都沒堵到蘇青,此時,蘇青竟然就在這屋裏炒菜,還沒關門!


    這不是天助我們嗎?


    我和康有為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向了門邊。


    哪知道,當我們探身看去時,卻發現在這蘇青屋子裏炒菜的,竟是一個三十上下,穿著一件吊帶針織衫,麵容還挺漂亮的女人……


    我皺了眉。


    這女人也瞧見了我和康有為,同樣的皺了眉:“你們……你們找誰?”


    “蘇青在嗎?”我順口問。


    女人一下就冷了臉低了頭,繼續扒著鍋裏的青菜:“蘇青……蘇青死了!”


    “死了?”我心裏一咯噔。


    可康有為則雙眼一轉:“哦~是去賭場了吧?那嫂子,他什麽時候回來呀?”


    “不知道!”這明顯就是蘇青老婆的女人有些憤怒了聲音。


    “不知道啊?那嫂子,我們能進屋裏等他嗎?”康有為又問。


    “隨便!”


    我和康有為隻能先進了這屋子。


    屋子裏一片狼藉,隻有一個吃飯的方桌。


    我和康有為也就坐在了這方桌前的木凳上。


    然後這蘇青老婆就當我們不存在似的,抄完青菜,盛了飯,端在這方桌上就吃了起來。


    她也不看我們,也不說話,就埋頭吃著。


    隻是吃著吃著,她便不停地掉起了淚……


    很明顯,這肯定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來這屋裏收賬了……


    攤上一個爛賭的老公,也真是倒黴……


    我和康有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沉默著。


    直到這蘇青老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蘇青……蘇青這次又欠了多少?”


    “六萬。”我如實回答。


    蘇青老婆那握著筷子的手一抖:“能……能容我們一段時間嗎?”


    我一聽,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了。


    當然不是因為這蘇青老婆,而是因為按照傑少說的,那蘇青在這段時間、已經於其他場子贏了不少。


    可看樣子,這蘇青老婆根本就不知道……


    那蘇青贏了錢,卻沒告訴他老婆。


    而他老婆,還在操心他的賬……


    這蘇青……渾蛋啊!


    我暗罵著,也想告訴這蘇青老婆,我們不為難她,等蘇青回來了,我們直接跟蘇青談。


    可康有為卻搶在我前頭擺了手:“容不得了容不得了,我們也急等著錢用啊!”


    這蘇青老婆一下就低了腦袋。


    她沉默了一瞬,然後一把摔了筷子!


    她將雙手沒入頭發,不停地胡亂抓了起來:“啊啊啊……”


    等到她再停下時,整個頭發已經是一片淩亂。


    她木訥著臉,呆滯著神色。


    許久,她又咬著嘴唇,似乎決定了什麽,起身就關了這屋子的門。


    因為屋裏也沒燈,整個屋子便昏暗了下來。


    她也不看我們,自顧自地去到了這屋子的裏處。


    這屋子裏處有一個單間和一個黃木門的廁所。


    她“嘎吱”一聲拉開了那黃木門,進了廁所裏。


    然後就是一陣“嘩啦啦”的衝澡聲……


    我當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衝起了澡。


    直到她再出來時,竟光著一雙大長腿,就隻用一條泛黃的毛巾裹著身子,上下都有些遮不住的那種……


    她低著頭,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胸口,也不看我們,隻是咬著唇兒,雙眼中明顯噙著淚。


    “他終究是我男人……


    你們……你們不要打他,他傷了,你們更收不到錢……


    拿……拿我身子抵吧,再給他一段時間,他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


    還有……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一起……我……我怕疼……”


    我聽著這蘇青老婆的話,第一時間並沒做出任何回應,因為我總覺得我似乎在哪裏聽過大差不差的、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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