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樓,宋江此時就一個人坐在二樓的包間內喝酒。


    還真別說,這風景確實極為不錯。


    從二樓窗外望去,一望無際的潯陽江,那江麵,波光粼粼。


    吹著帶有些許涼意的微風,宋江一下子舒坦了。


    就真和李逵說的差不多,心情不好時來這裏一趟確實能改善一二。


    不過,宋江的心情依舊還是複雜的。


    一來,關於李逵勾結方臘這事他拿不定主意。


    二來,關於自己的際遇也是感慨良多。


    他,宋江,及時雨,去江湖上打聽打聽,有幾個沒聽說過他的名號的?


    可是,自己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卻在官場上混成這副吊樣。


    這合適嗎?


    不,這不合適。


    他宋江頂多埋怨自己的運氣不好,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才華。


    想著這些事,宋江有些淡淡的憂傷,一個人喝起了悶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江喝的麵紅耳赤後,方才停下了喝酒的動作,轉而拿著酒杯起身來到窗邊,望著前方的潯陽江怔怔出神。


    江風掠過,宋江一個激靈,頓時酒意上湧,豪情頓生。


    他,宋公明,心有抱負,奈何造物弄人,又天公不作美,方才淪落至此。


    可是,他不服!


    天若不遂人願,他宋江便踏破這天。


    他的人生應該他自己做主,運氣什麽的都死一邊去吧。


    不得不說,酒這東西就是好,酒醉的宋江也極有豪情壯誌,像什麽老天爺,什麽九天玄女,他都可以不看在眼裏。


    因為,他現在隻把一旁的白牆看在眼裏。


    那牆上留下了很多字,有詩有詞,看著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詩詞,宋江臉上露出極為不屑的神情。


    嗬……都是些無病呻吟的腐儒罷了。


    於是,宋江陡然一聲大喝:


    “來人呐!”


    聲音落下,很快有一小二笑嘻嘻的跑了進來。


    “客官有何吩咐?”


    “拿筆來!”


    宋江又是一聲大喝,搖搖晃晃的將手中酒水一飲而盡。


    “咕嚕~嗝~”


    對於宋江的要求,小二自然不會拒絕,忙不迭的出門去拿紙筆了。


    說來有趣,不知為什麽,每次來這個包間裏吃醉酒的人就喜歡找他要筆。


    記得上次,好像也有一個人也找他拿了筆來著。


    就是說,讀書人嬌氣的緊,寫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有啥用啊。


    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去召召妓,那些又粉又嫩的小娘子他不香嘛?


    很快的,筆墨紙硯都拿了上來,小二一邊研磨一邊打量著宋江,口中忍不住的問。


    “客官可是要寫詩詞嗎?”


    “多嘴。”


    宋江眉眼微醺,冷冷的瞥了小二一眼,一時間極有威嚴。


    那淡淡的威壓嚇了小二一跳,也不敢說話了,而宋江卻是得意一笑,反問一句。


    “你又是如何……嗝~”


    “知曉我要寫詩詞的?”


    這還用問?


    小二一臉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著宋江,心裏忍不住嘀咕兩聲。


    拿紙筆不是寫詩詞又是幹嘛?


    難不成你要寫遺書?


    心裏雖然如此想著,但小二是如何也不敢這樣說的,很尷尬的笑著解釋起來。


    “是這樣的,上次有位客官也在此處包間裏吃醉了酒,然後也找小的要來了紙筆。”


    “呐,便在那麵牆上。”


    小二指了指前方的一麵白牆:


    “當時那客官便是在那牆上寫了一首詩,後來小的過來收拾房間時,那詩已經被擦掉了。”


    “哦?”


    宋江一聽來了興趣:


    “那人寫了什麽?”


    “倒是忘記了。”


    小二直接搖了搖頭:


    “小人也不識字,自然看不懂,隻是聽那位客官念了一遍,但時間長了倒是記不起來了。”


    宋江點了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下,打了個酒嗝道:


    “記不起來好,記不起來好。”


    如此兩句落下,宋江提筆沾墨,口中又道。


    “且看我這首詩能否比過那人。”


    “若是比過,你便記好了。”


    小二點頭答應了一句,然後便看見宋江嘩嘩嘩的在牆上開始遊龍。


    那筆鋒蒼勁有力,書法行雲流水,一看就是個有墨水的讀書人。


    小二情不自禁的給宋江道了一聲彩。


    不多時,宋江一口氣將整首詩寫完,直接把筆一丟,拽過來小二問。


    “如何?可能比過那人否?”


    小二一臉委屈的說:“客官,小的不識字啊。”


    “無妨。”


    宋江哈哈一笑:“我念給你聽。”


    說完,宋江神情一變,指著那首詩,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心在山東身在吳!”


    “飄蓬江海謾嗟籲!”


    “他時若遂淩雲誌!”


    “敢笑黃巢不丈夫!”


    一通念完,宋江胸中仿佛燃起了一團火焰,心情頃刻間極為澎湃,借著酒意,竟摟住小二的脖子開始傾訴起了衷腸。


    “店家,可能讀懂我這詩?”


    小二茫然的搖了搖頭,心裏隱隱覺得這詩他似乎聽過一般。


    不過還不待小二思考太多,宋江卻是豪情萬丈的猛的一揮手。


    “無妨無妨!”


    “總有一天,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宋江這個名字!”


    “我要讓那滿朝文武聽我宋江大名無不俯首低眉!”


    “我要讓這世道……”


    別要了!


    求你別要了!


    小二聽的雙腿直打擺子。


    這些話是他能聽的嗎?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聽多了那是掉腦袋的啊!


    宋江依舊還在滔滔不絕的訴說著他的雄心壯誌,半晌過後,宋江不要了,然後悶掉一杯酒後又問小二。


    “店家,我這詩可能比過那人?”


    “能……”


    能個屁啊!


    小二方才說了一個字,卻陡然愣在了原地,他忽然想起來這詩為什麽感覺聽過了。


    他能沒聽過嗎?


    那人寫的不就這一首嘛?


    想起這些,小二看向宋江的眼神當時就變了。


    剛才還覺得宋江挺有才華的,現在一下子就變了。


    有才華個屁啊!


    這人好厚的臉皮,抄別人的詩還要和人家比?


    還要不要臉了?


    讀書人都這麽不要臉的嗎?


    一見小二不說話了,宋江滿臉不耐的喝問。


    “店家,如何不說話了!”


    “快說,我這詩可能比過那人否?”


    “應該……不能吧……”


    小二咬了咬牙,還是將心裏話給說了出來,講真,他是老實人,撒謊真的不會。


    “不能?”


    宋江一聽,頓時一愣,直接怒拍了一下桌子。


    “哪裏不能?”


    “可是有哪裏比他不過不成?”


    “店家莫怕,直言便是,我不怪你。”


    宋江的話聽起來似乎很大度,但小二總覺得宋江眼神不善,弱弱的回答道:


    “那人……因為那人寫的也是這一首詩。”


    見宋江又是一愣,小二一咬牙一跺腳的繼續說了出來。


    “小的也是才記起來的,那人以前也吟過一遍,和客官吟的句子分毫不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宋江怒了,一張臉氣的通紅。


    “你這店家,滿嘴胡言,可是在說我堂堂山東宋江抄襲那人詩句不成?”


    “似你這等滿嘴噴糞之人,便是要討打!”


    這話落下,借著酒意,宋江直接一巴掌呼在了小二的臉上,然後抄起桌上的盤子,一股腦的都朝小二身上砸去。


    宋江本就醉酒,忽然聽見小二疑似說他抄襲的話,他能不氣嗎?


    這首詩可是他這麽多年來最滿意的一首了,說他抄襲別人?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殺人了!殺人了啊!”


    這時候,小二慌了,開始四處躲避著砸來的盤子,口中殺豬般的嚎叫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包間內,黃文炳忽然聽見隔壁傳來嚎叫聲,眉頭一皺,起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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