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看著秋瑩兒,內心悲喜交集,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鼻子也忍不住一陣發酸。


    看到她活了過來,他感到十分欣慰,他感覺他還上了一直以來她對他付出過的所有的深情厚意,他救活了她,也讓她忘了他,然後他就可以放心的離開她,除了懷念,而不必再歉疚。


    於是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向秋瑩兒道:“秋姑娘剛剛蘇醒,身體還有些虛弱,現在宜多休息,而不宜過多費神勞力。”


    秋瑩兒點點頭,再表示一番感謝,而後又問眾人,“那麽是誰將我送到巫族的呢?是我爹、我娘還是——”


    這個問題事前安羽凡已有過交待,巫彭道:“是令尊將你送至我巫族的,隻不過你們九天神教另有急事,令尊等不得姑娘蘇醒,便匆匆離去了。不過秋姑娘請放心,九天神教與我巫族向來交好,令尊與我師兄妹亦有數十年的交情,你隻管安心在此休養,待到痊愈我自會派人將你護送回去。”


    秋瑩兒還想再說什麽,安羽凡卻搶先向眾人道:“我看我們應該回去了,就讓秋姑娘好好休息吧。”


    巫彭點點頭,遂令巫舍裏喊進來一婢女隨身伺候,然後和眾人一起離去。


    出來後,幾人又寒暄兩句,便各回住處。


    安羽凡來到客房,因心中記掛著秋瑩兒,又惦念著上官雲珂,所以輾轉反側一直睡不著。


    而九尾狐因為他的再次到來,又一次走出深山,又一次來到這座古老的宮殿,又一次見到這許多人,又一次品嚐到人間的熱鬧與繁華,她不由再一次想起巫凡,想起百年前他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也同樣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睡。


    兩人都嫌屋內憋悶,都想到外麵走一走,因為他們的客房相臨不遠,所以默默無言的又走到了一起。


    夜深人靜,整個宮殿雖然依舊燈火輝煌,但除了牆角裏的蟲鳴聲,天空中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時至仲夏,雖然白天天氣十分炎熱,但晚上的天空卻無比清爽,尤其當一陣清風吹來,更給人帶來絲絲涼意。


    一彎淡淡的明月,細得就如女子的娥眉一樣,勾起人無限的感慨,同時也給人無限的遐想。


    “月亮圓的時候總是沒有幾日!”安羽凡抬頭望著那勾月牙忽然感慨道。


    九尾狐感受到他心情的無比失落,道:“這就是天道!”


    “我不明白!”安羽凡冷笑一聲,“天道難道就是殘缺嗎?”


    九尾狐也黯然了,因為她想起了她的巫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隻有短短兩年,兩年,在她千萬年的壽命之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給了她今生最美好的回憶和最沉重的痛苦。


    安羽凡望著寂靜的夜空,似是喃喃又道:“如果這就是天道,那麽上天的心一定是冰冷無比的。”


    九尾狐不知怎麽回答,他看著安羽凡,目光裏忽然露出一種另別樣的情感,“你知道嗎,你越來越像我的巫凡。”


    安羽凡沒有看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九尾狐又道:“上官雲珂和秋瑩兒都是世間無與倫比的女子,你知道她們為什麽都這樣喜歡你嗎?”


    安羽凡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疑惑的望向她,搖了搖頭。


    “或許——”他想了想,“這是上天讓我經曆這麽多磨難所給予的補償吧。”


    九尾狐莞爾一笑,自然是不認同他這種說法。


    “這種荒誕的緣由你也相信?如果是這樣,那這世間需要補償的人也太多了。”


    安羽凡也笑了一下,“那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並不出眾,也不比他人善於言談。曾經,我也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們。但她們都對我這麽好,我感到非常榮幸。”


    九尾狐仰望著星空,過了片刻,忽然意味深長的道:“她們就像我,而你就像我的巫凡一樣,一個女子對一個男人用情至深,並不是因為他們是美男子,而是你們都是大丈夫。”


    “大丈夫?”安羽凡有些不明白,因為他不知道什麽樣的男子才能稱得上大丈夫。


    九尾狐瞟他一眼,道:“我記得巫凡曾向我說過一句話,好像是從你們中土某一本書中看來的,是——大丈夫居其厚,不居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安羽凡不虞她竟能說出這句連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當下對她不免有些另眼相看,道:“這句話正是我道教三祖之一的‘老子’所說。”


    九尾狐嫣然一笑,“你和巫凡都是這樣的人。”


    “真的嗎?”蒙她誇讚,安羽凡內心不由感到一絲欣慰。


    長夜漫漫,兩人相談良久,彼此吐露著心扉,他們經曆過同樣的美好,如今也感受著同樣的遺憾,於是彼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而在此時,在萬裏之外的柔然,夜幕才剛剛垂下。


    山果同樣站在院子中,仰頭望著同一個天空。這已經成了她每晚必做之事。


    每當聽聞有族人從外麵回來,她必定急不可耐的去向他們打聽,什麽玉簡、日月珠、達海,她統統不關心,她隻關心她的‘優力打西米’,她的安羽凡。


    但結果每每令她失望,這一段時間偏偏沒有從中土回來的人。


    所以此時,安羽凡從懸崖下出來的消息她尚未得知,在她的眼裏,安羽凡仍然生死未卜。


    因此,每天晨起和傍晚,她必定向供奉的神明點上三炷香,誠懇向上蒼祈禱。


    此刻,她和安羽凡望著同一個月亮,那又細又彎的月亮,卻又不自知。思念和擔憂雖能穿越星空,但她自己卻無力走出柔然,走過那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漠。


    夢兒成良宵短短,影兒孤長夜漫漫。人兒遠地闊天寬,信兒稀雨澀雲慳,病兒沉月苦風酸。


    這一個月來,她明顯消瘦、憔悴了許多。


    她悔恨當初沒有跟隨父親和母親修煉道法,如果她也有道法修為,哪怕不像同齡人一樣優秀,她自也有能力和膽魄向外麵的世界走去。


    而如今,她隻能困在這一隅之地,偷偷的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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