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離開了安河鎮,攜帶著上官雲珂。


    出發之前,他致謝了一番四鄰,又到父母的墳前跪了將近一個時辰,思念,訴說,一遍又一遍。


    世事無常,變幻莫測,短短的幾天,他原來的美好憧憬就被擊得粉碎。


    然人不同於牲畜,在這個世上會有不止一個的掛念,不止一個的牽絆。


    生活總得繼續,縱使不想走,也總有人會在身後不停的推你。


    他想了一整夜,如今首要的任務是為父母報仇,其次再幫助上官雲珂解救上官隱。


    待這兩件事了,他就帶著上官雲珂去找山果,或者將山果接來中土,他們三人一起,回到不久前他們經過的那個山清水秀、榴花盛開的地方,再不問世事。


    可是盡管他想的很好,但他也知道要完成這一新的憧憬並不容易。


    首先,他為母親報仇,勢必要殺幾個天龍門的人,甚至是安子榮。在他看來,當天挾持他母親的所有天龍門弟子以及其他門派弟子,統統罪不可逭。


    可是,他若先殺了天龍門的人,又如何去和通玄談條件以拯救上官隱?


    其次,父親的仇,他也非報不可。盡管紅衣的母親——秋瑩兒的外婆早已辭世,但這個血債他並不能放棄,總要紅衣來還。


    他的父親救了紅衣,紅衣的母親卻反過來恩將仇報,這就更不能讓人原諒。


    然而,殺紅衣雖然容易,這中間卻又隔著一個秋瑩兒,她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殺死她的母親嗎?她勢必要阻止,那麽他又該如何麵對她?


    同樣也殺?他下不去手,畢竟他們一起生死患難那麽多次,他和她之間的情感早已超越了友誼和愛情,任何詞都難以形容。


    以他現在的道法修為,要為父母報仇是何其容易,但曾經遙不可及的複仇之路,如今看起來雖唾手可得,卻又好像比以前更加艱難。


    上官雲珂同樣也失去了主意,她不能阻止安羽凡報仇,但又不想他與整個天下武林為敵。


    事情的發展總是這麽出人意料,總是讓人這般左右為難。世上的所有事好像都是上天故意的安排,目的就是看如螻蟻一般的眾生相殺相怨,而上天則以此為趣,從人們的傷痛和無奈中攫取著快樂。


    就像那些紈絝子弟無所事事所鬥的蛐蛐、咬雞,上官雲珂忽然想到這個,她感覺上天就如同那些紈絝子弟,而普天下的人們,就是那些蛐蛐和咬雞,在他們的起哄聲中,被迫著爾虞我詐和自相殘殺。


    如今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安羽凡真的與天龍門勢不兩立,她也隻好放棄拯救父親的妄念,並放棄她最初的夢想。


    他們騎著鳳鳥和凰鳥,俯視著蒼茫大地,俯視著地上變得極其渺小的建築,以及如螞蟻一般的人群。


    “羽凡!”上官雲珂思緒萬千,輕輕喚安羽凡一聲。


    安羽凡扭頭見她黛眉微蹙,知道她心存顧忌,於是輕聲問道:“你怕嗎?”


    上官雲珂輕輕搖了搖頭,“隻要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我隻是擔心——”


    “不心擔心!”安羽凡淡淡一笑,而後神色又變為淒愴和豪邁,道:“雖千萬人,吾自往矣。如果說現在我還有一點顧慮,那就是你,我不忍你陪我一起去赴刀山火海。”


    上官雲珂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無畏的笑,“可惜你不記得我帶你去往巫族時的情景,如果九尾狐不曾奪去你的記憶,你就會明白,我從不會拋下你,無論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火海。”


    安羽凡很是感動,雖然她給他的感動不止這一次。


    但是他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我雖不懼天龍門任何一人,但他們如果一擁而上,我久戰也必力竭,所以——”


    “所以你將日月珠交給我保管,就是想著你一旦遭遇不測,就讓我逃走是嗎?”上官雲珂有一絲不悅。


    “你還可以用日月珠來交換你的父親。”


    “我說過,我要與你同生共死。”


    “可是——”


    “沒有可是!”上官雲珂有些發怒,“我為你遠赴巫族,又為你與天龍門退婚,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安羽凡無話可說,她又堅定的道:“你要活,我便陪你輕裘肥馬,做一對神仙眷侶;你若死,我便陪你同去黃泉,做一對若敖夫妻。總之,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很害怕,在這世上也會毫無意義。”


    安羽凡不知說什麽好,良久,他望著她微微一笑,“那我們就努力一起活著,如果老天非要我們死,那我們到了地府也要形影相隨,不論是閻王還是小鬼,膽敢欺負你,我同樣要把地府攪個天翻地覆。”


    “好!”上官雲珂臉上這才露出幸福和甜蜜的笑容。


    鳳鳥與凰鳥一日千裏,很快便來到福星城上空。從東南方向去往天龍門,正好在福星城旁邊經過。


    “羽凡,我知道你報仇心切,可是這幾天我們食不遑味,我突然有些餓了,你看下麵就是福星城,我們能不能下去吃些東西,一會兒打起來也好有力氣。”


    這麽小小的要求安羽凡怎會拒絕呢,他低頭向下看一眼,答應道:“好吧!”


    說實話,他自己也感覺到有些餓了。自從母親魂逝,這數日裏他還沒有正兒八經吃過一頓飯。


    雖說像他這樣的道法修為,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無大妨礙,但有一句老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人活著,總是不能虧待腸胃。


    “另外,我還想到我的梨花小築去看一看。”上官雲珂又道。


    “好,我會陪著你一起。你說我在那裏也住過些許日子,我倒真想看一看,那座小院究竟是什麽樣子。”提到梨花小築,安羽凡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喜。


    “隻可惜現在的季節,梨花早已敗落了。”上官雲珂眉間忽然升起一絲失落,“若不然,你去了一定不舍得離開。”


    麵對她的惋惜,安羽凡道:“梨花再美,你若不在,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相反,若有你在,就算是光禿禿的山嶺,也定然璀璨生輝,光彩照人。”


    他這句誇讚,既是真心話,也是真實的。


    “你呀,又來貧嘴滑舌。”上官雲珂再次羞紅了臉,然而心中卻早已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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