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彎銀鉤,便像是一葉小小的扁舟,飄蕩在萬裏星河。幾片愁雲慘淡,又好像鯨鯢掀起的濤波,欲要將那扁舟傾覆。


    山上的風有一些寒涼,上官雲珂渾然不顧,悄悄向外走去。她並沒有去看安羽凡,而是向著山下的方向。


    沿途巡邏值守的弟子無不認得她,又被她三言兩語哄騙,俱未加阻攔。


    山下,長祥鎮數裏之外的一個村莊,一座宅院裏燈火通明。


    秋瑩兒站在院中,靜靜的望著深邃的夜空,攢眉蹙額,愁緒冥冥。


    她再次拿起那把短簫,吹奏起來,簫聲嗚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侍女從屋中走出來,輕輕走至她身邊,待她簫聲停頓,才細聲勸道:“少主,夜已深,請進屋休息吧。”


    秋瑩兒並未理她,依舊望著天龍門的方向,喃喃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她忽然轉過身,朝那待女嗬責道:“派出去的人為什麽還沒有回來?一個大活人的消息,這麽久為何一點也打探不出來?”


    那侍女唯唯諾諾道:“少主,我們今日傍晚才來到這裏,派出去的人才走了兩個時辰,請少主耐心等待。”


    “都是你們沒用!”秋瑩兒瞋目切齒,“我說我要去,偏你們攔著。”


    那侍女惶恐深揖道:“請少主恕罪,不是奴婢要阻攔少主,實是來是堂主吩咐,要保護好少主。若少主有何閃失,奴婢等萬死亦難以贖罪。”


    秋瑩兒猶憤憤不平,“你們隻聽我母親的話,不將本少主放在眼裏。我隻想知道羽凡的狀況,又不去天龍門鬧事,有什麽可擔心的,你們真是膽小如鼠。”


    那侍女唯唯否否不敢支聲,秋瑩兒又氣憤道:“明日一早若還沒有消息,本少主自已前去,若有誰再敢攔本少主,縱你們是我母親的人,亦叫你們皮傷肉綻。”說罷也不管那侍女如何態度,徑自走回房間。


    那待女目送秋瑩兒回到房中,她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而後朝四周屋簷院牆望一眼,厲聲道:“你們好生值守,不得有一絲懈怠。如今世人皆已認得少主,我等一定要保護好少主安全,如有任何差錯,俱嚴懲不貸。”


    “是!”隻聽得數聲回應,卻未看到一個人影。


    柔然鬱久閭族落,天微微亮,山果早早就已起床。她先在父母的牌位前上得一柱香,而後準備起食材。


    族落中殘垣斷壁早已修繕一新,族落外也加強了人員巡護,除了族落外多出的一大片墳塚,其餘好像並沒有什麽變化。


    隻是相比往常這個時候,街道上清冷許多。


    往常天一亮,人們早早起來,勞作的,放牧的,人來人往,熱熱非凡,然如今每條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


    侍奉山果的一個中年婦人也早早起來,她看到山果已在忙碌,趕緊過來幫忙。


    “小姐,這些事有我來做就行了,何勞你親自動手。”


    山果微微一笑,“我要與阿帕學習廚藝,自不能省過每一個環節。”


    那中年婦人道:“老奴實是不明白,就是那安公子回來後,也自有我等侍奉,何苦小姐親自下廚。”


    山果害羞道:“我答應過他,一定要學會燒火做飯。等他回來,我一定要親手為他釀一壺香甜的美酒,為他做一桌可口的飯菜。”


    那中年婦人歎一口氣,“日月珠在安公子身上,那些人又豈會輕易放過他。”


    “是啊!”山果眉宇間透露著絲絲擔憂,“他在外麵不知會吃多少苦,可山果什麽忙也幫不上。”說著她眼中便泛起淚花。


    那中年婦人道:“這兩日我見小姐實沒有以前精神,是不是未曾休息好。”


    山果伸手將眼中淚花擦去,輕輕哀歎一聲,“不知為何,這兩日山果總是心神不寧,就是晚上,亦常被噩夢驚醒。總是夢到他遭受嚴刑拷打,受到百般折磨。”


    那中年婦人憐惜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姐定是思念母親,又加上過度擔憂那位安公子,才會連做噩夢。如今老主人不在了,小姐總是要將養身體才好,如若生出病來,我等更加心中難安。”


    山果自怨自艾道:“隻怪我不通功夫道法,不然定可以去幫他。”


    那中年婦人道:“小姐莫要自責,殊不知江湖險惡,就是老主人,道法那般高強,也不免——”


    說著她哀歎一聲,潸然淚下,再勸山果道:“小姐亦不要多想,安公子宅心仁厚,定能逢凶化吉,老主人在天之靈,也一定會保佑他的。”


    山果便合起手掌默默現上天祈禱,而後自我安慰道:“是的,他宅心仁厚,阿帕和上蒼都會保佑他的。”說罷繼續清洗蔬菜,“山果一定要盡快學好廚藝,不能讓他失望。”


    兩日很快過去,這天天一亮,安羽凡就被綁在了引雷台上。


    引雷台建在天龍山玉虛峰一角,背靠懸崖,前麵是一塊廣闊的空地。


    此台呈四方之狀,高有三尺,寬達三丈。台中央並排豎立著三根碗口粗的鐵柱,中間那根高達數丈,直入雲霄,另兩根則稍短一截。


    三根鐵柱相距四尺,離台一丈高處,各鑄有一個圓盤,依然是中間那根柱子上的圓盤最大,徑有三尺,另兩根柱子上的圓盤徑二尺有餘。


    中間的圓盤雕刻著太極陰陽圖,另兩個圓盤上則分別雕刻著威風凜凜的雷公電母神像。


    引雷台前方,緊挨著又有一個一丈方圓的圓台,此台比引雷台稍低,台上擺放有石案一個,石案前又放置著一個方鼎。


    安羽凡被用鐵鏈綁在中間的那根鐵柱之上,他抬眼望向四周,心底禁不住生起一絲恐懼。


    紅通通的太陽如往常一樣徐徐升起,那紅色便有如被燒紅的烙鐵,不由讓人心驚膽戰。


    安羽凡用舌頭舔了一下幹涸的嘴唇,這世間不管是好是壞,他都將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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