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看著兩手的油漬,無處擦拭,就要向身上去抹,上官雲珂見狀趕緊從袖口中掏出一個手帕扔與他。


    安羽凡撿起手帕,但見潔白的手帕上繡著兩朵淡紫色的蘭花,手帕上並有淡淡的蘭花香氣襲來。


    他慚愧道:“濁泥之質,又來玷染師妹高潔之物。”說著他將手帕疊好揣進懷中,又道:“待我清洗幹淨,再還與上官師妹。”


    “不必!”上官雲珂猶是凜若冰霜。


    安羽凡看著她,勸道:“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師妹總是要多笑一笑,才不辜這歲月靜好。”


    “我很老嗎?”上官雲珂目光裏有一絲不悅。


    安羽凡知道又說錯了話,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你受了這許多折磨,哪裏有什麽歲月靜好?”上官雲珂接著辯駁。


    “我——”安羽凡霎時語塞。她就像上天派來的使者,隻要她一出現,他就會忘記這世間所有的惡和煩惱。


    可是這些話他說不出來,也不能說出來。


    “況且日月珠仍在你體內,日後你也許會受到更多的痛苦。”


    安羽凡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已然習慣了。”


    “那不死則魔呢?難道你仍舊選擇一個人承受?”上官雲珂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目光裏有疑問,有悲憫,還有憐惜。


    安羽凡不敢看她的眼睛,沉默良久,無奈道:“既然無力改變,那就坦然接受吧。”


    坦然接受?上官雲珂心中忽然有些迷茫,也許他說的對,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麽呢?


    她深吸口氣,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我來問你——”她忽然又道。


    “什麽?”安羽凡愣愣的看著她。


    上官雲珂踟躕片刻,“那晚從青衣堂救你出來,我背、背著你——”說到這裏,她臉上再次升起一絲羞赧,“你有沒有——有沒有做別的事?”


    “做別的事?”安羽凡直是不明所以,他撓著頭,“這個問題好像之前你亦詢問過我,可是我究竟做了什麽事,讓你這麽耿耿於懷?”


    “沒——沒什麽!”上官雲珂有些忸怩不安,她彎腰將兩個空盤收進食盒,“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說罷轉身快步而去。


    安羽凡怔怔的望著她的背影,直感覺莫名其妙,他想,當晚一定還有別的事發生,隻是他絲毫也想不起來。


    上官雲珂走出回邪洞,她臉上的紅暈才漸漸散去,她再回頭看一眼,洞口的石門已然關上。


    她大步向前走去,嘴角不經意露出一絲微笑……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中秋時節,天龍山上別是一番醉人風景。


    鬆柏處處,青翠不減,而其他的花草樹木卻已俱有凋敗之色。


    金風吹來,帶與人陣陣涼爽,幾片白雲縈繞在樓閣間,仿佛觸手可及。


    幾片黃葉隨著風兒來回飄飛,便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像是輕盈曼妙的少女。


    一日的歡鬧過後,天龍山又趨於平靜。除卻各門各派有頭有臉的掌尊與弟子,其餘皆安排至山下的長祥鎮上。


    通玄仙尊並沒有急著提審安羽凡,等待一日,天蒼派掌門無極道人恰好到來,眾位掌尊一商議,打算先將日月珠從安羽凡體內取出來,至於他犯的罪過,隻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再作論處。


    這一日清晨,又是中天殿後那處幽靜的庭院,安羽凡早早便被人轉移至這裏,這是安羽凡第二次來到這裏,裏麵的一切仿佛都未曾改變。


    房間內法壇猶在,七星旗依然懸在那法壇之上,數月前他差一點命喪於此,隻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逃出生天。


    隨著他道法修為的不斷進步,他忽然對未來有強烈的希望,他不是怕死,隻是還有好多牽掛,還有好多事需要去做。


    通玄仙尊帶領各殿仙尊及了念大師、無極道人、上官隱再次來到這裏,安羽凡慌忙跪於地上,聽憑處置。


    安子榮、韓平、上官雲珂、駱天豪、宋恩華、本智等十數位弟子守在院落之外,上官雲珂黛眉微蹙,怔怔的望向院落之中,可是鬆柏森森,高牆壘壘,她什麽也望不見。


    房間內,各掌尊俱未說話,通玄仙尊一望向安羽凡,他便心領神會,主動走上並坐於那法壇中央。那七星旗仿佛認出了他,七顆黃星微微閃動起來。


    通玄仙尊和無極道人、了念大師、上官隱依次走上台去,像上次一樣分坐安羽凡四周。通玄仙尊首先施展道法,那豎著的七星旗忽然臥倒,平展於安羽凡頭頂。


    隨著通玄仙尊法訣催動,七星旗緩緩轉動起來,七顆黃星一閃一閃,忽然發出七道光芒,直射在安羽凡身上。


    安羽凡感到一股熱浪直襲全身,剛開始有些暖洋洋的,後來便感覺越來越熱,他想要動一動,卻已身不由己。


    通玄仙尊朝無極道人、了念大師、上官隱點頭示意,了念大師朝安羽凡道:“安少俠,我等要開始了。”


    說罷四人屈指成劍,同時發出一股真氣,分別從安羽凡胸前玉堂穴、後背靈台穴、兩側肩髎穴注入他體內。


    安羽凡“啊”的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身體像是被數道巨大的力量相互撕扯,痛心切骨。疼痛使他的五官擰成一團,臉色蒼白如雪,汗珠如雨般滾滾落下。


    然月珠在他體內日深月久,早已與他血脈相連,在這數股力量威逼之下,瞬間從沉睡中蘇醒。一股陰寒之氣從他心田噴薄發出,將這些外力從胸中袪退。


    然而七星旗之靈力本不在日月珠之下,更有通玄仙尊等四人真氣協助,片刻後又將月珠之力擠壓至一隅之地。


    如此僵持半個時辰,那月珠雖漸處下風,卻始終不遑多讓。又堅持一柱香時間,雙方始終僵持不下,通玄仙尊等四人真氣持續耗損,便漸有些力不從心。


    於是在通玄仙尊建議之下,四人暫且罷手,各自回去調息休養。


    了念大師望著昏死過去的安羽凡,輕輕一聲歎息,而後雙手合十,無奈的念了句“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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