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見他疲憊至斯,不忍他再多有折耗,便道:“柔然心經晚些時日再學也不遲,前輩為我真氣耗損殆盡,正宜調息靜養,不宜多有耗氣。”


    杜阿喘兩口氣,他也意識到筋疲力盡,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遂令安羽凡將洞門打開。


    聽得轟隆聲響,石門一及打開,山果便心急火燎的跑了進去。她一把抓起安羽凡的手,上下仔細打量,確認他安然無恙,而後一下撲在他懷時,激動道:“你沒事就好,方才你那一聲慘叫,不知我有多麽擔心和害怕,我真怕、真怕——。”


    安羽凡連忙安慰她,“現在沒事了,沒事了,以後你都不用再擔心了。”


    那兩個看洞之人上前問候鬱久閭杜阿,山果這也才看到鬱久閭杜阿躺在藤椅之上氣喘籲籲,無精打采。她又慌忙跑過去跪倒在他身前,拉住他的胳膊,哭泣道:“波瓦,波瓦,您怎麽樣了?”


    杜阿打起精神朝他微笑道:“波瓦沒事,休息幾日便好。”


    山果這才有些放心,安羽凡亦過來再次跪謝道:“前輩隆恩,晚輩沒齒難忘。”


    杜阿望著他,目光裏露出一絲欣賞,“你比我想像中要堅強許多,若換他人,隻怕早已昏死過去。天龍門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門派,弟子個個非比尋常。”


    安羽凡心有慚愧,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數月來連番遭遇,先有山雲傳與他的一身功法,再有秋長風、周奎、雷霆、阿付幹達海、通玄仙尊、了念大師、無極道人、上官隱等人,輸入他體內的正魔兩道最強勁的幾股真氣,還有月珠的靈煞之氣,以及秋瑩兒和上官雲珂為他服下的大量靈丹妙藥,已令他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


    杜阿又望著山果道:“如今我真元耗盡,精疲力竭,一時沒有力氣傳授他柔然心經。我知你從小聰慧,自幼便將柔然心經爛熟於心,這個任務就交與你吧。”


    山果點點頭,“波瓦放心,山果一定不辱使命。”


    杜阿又囑咐安羽凡道:“世事難測,務須盡快將柔然心經心法口訣熟記於心,至於其中玄旨要義,日後慢慢參悟不遲,若有機會,我亦會指點於你。”


    安羽凡點頭答應,“請前輩放心,晚輩一定不辜厚望。”


    杜阿長舒一口氣,積攢些精神,才又緩緩道:“你們且行退去,我自有他們二人侍奉,你們但隻盡心竭力,莫要遲誤。”


    山果再次叩首,安羽凡亦躬身長揖拜別。


    二人相扶著回到山果的茅屋之中,日已偏西。山穀四周因被高山遮擋,早早便失去陽光照耀,天色漸顯昏暗。


    山果侍候安羽凡擦臉淨手,那兩個侍奉她的中年婦人恰好端來了飯菜,兩人便一同進餐。


    進餐之後,天色已是昏黑,她點起一根蠟燭,便急不可耐的將柔然心經心法背於安羽凡聽。


    安羽凡雖有疲憊,卻不敢懈怠,打起精神跟著她一字一句的背誦。


    “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謂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留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同乃虛,虛乃大。合喙鳴,喙鳴合,與天地為合;其合緡緡,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


    “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陽無終,陰無始,終則有始,生生不息……”


    “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


    柔然心經八重心法加起來共有千餘字,安羽凡無過目不忘之能,又豈能輕易背住。


    山果教他背得幾遍,見他有些困意綿綿,又見時辰不早,體恤他今日遭罪,便不忍強迫,扶他去那邊睡去。


    她自己則坐在床沿,兩手托腮,靜思默想,良久不願躺下。


    一彎明月掛於高天西側,山峰一角,她走出門外,坐於門前岩石之上,昂首呆呆的望著,目光中有一絲喜悅,又有一絲憂鬱。


    一陣山風吹來,窗前的風鈴叮當作響,她望向旁邊安羽凡住的那間茅屋,心中充滿了憧憬與向往。


    除了風鈴聲,此時山穀中一片空寂。這清脆的聲音,不由讓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唱與她聽的俚歌。


    她靜坐片刻,略感山風陰寒,便才起身重回屋中。看到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她忽然想到什麽,便將燭火撥亮,鋪紙研墨,一字一字寫了起來。


    第二天天一亮,未待安羽凡起床,山果便來敲他房門。她親自為他打來洗臉水,侍奉他洗漱。而後又從懷中掏出一遝玉箋遞與他,卻原來她將柔然心經心法口訣全都寫了下來。


    安羽凡訝道:“你是何時寫就?”


    山果道:“這樣更容易背些,你隻管收起,莫要告知他人。隻待你熟背於心,自將其焚毀。”


    安羽凡感動得無以言表,“你隻是這般細心體貼,倒要我總是過意不去。”


    山果羞赧道:“我們已拜過天地,我是你名正言順的拖勒依幹,你萬不要再說這些客氣之話。”


    安羽凡仍感到不太適應,轉眼之間他竟然有了妻子,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的事。他忽然想到了秋瑩兒,她若知道後不知將會是什麽後果,以她的脾性,隻怕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她會不會來殺山果?或者自殺?


    想到這裏,他全身凜然一震,隻覺得對不起她。


    山果見他突然打個冷顫,連忙扶住他,“你怎麽了?是哪裏不適嗎?”言語間滿是關懷。


    “沒、沒什麽!”安羽凡望著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女子,她是那麽的美麗善良、溫婉可人,直令他憐愛不已。


    山果扶他於床沿坐下,“你若不適,就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待我去準備飯菜,之後再來背誦不遲。”


    安羽凡笑了一下,“我沒事,亦未覺餓。鬱久閭杜阿老族長千叮萬囑,隻不要辜負他深情厚義才好。隻不知他現在恢複如何,我欲去——”


    山果微笑道:“我知你必要去問候,所以一早便未曾去,隻等和你一起。”


    安羽凡望著她,心中感慨她總是這般體貼。自己雖然遭受諸般痛苦,卻連番有佳人相伴,想來亦是因禍得福。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可見這世間的事,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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