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跳舞的妖媚波斯妖姬們舞蹈的動作很大,基本是旋轉、跳躍、扭腰、拋著媚眼。看得在場的男人們熱血沸騰,礙於孫縣令在尊位上坐著,不敢放肆衝過去抱著妖姬們共舞。


    而這個日本舞姬全身被厚重的綢緞包裹著像個粽子,如同集市賣的倭國娟人娃娃似的,唯一暴露的是脊背,她下腰揮扇時,依稀可以看見曲線優美的腰線——隻是她連脊背都刷了一層厚重的粉,整個人就像一具女屍般慘白,所以集中在舞姬身上的目光好奇多過了情欲。


    沈今竹看得倒是饒有興致,她覺得這個日本舞姬的舞蹈就好像一個提線木偶,以前沒見過,二來是舞姬的目光似乎總在她身上流轉,難道此人認識我?不過舞姬臉上塗的脂粉實在太厚了,如同罩著一個麵具似的,哪怕是熟人也瞧不出來。


    舞姬跳了一半,收起扇子,開始舞動一個帕子來,她輕啟朱唇,一口貝齒咬著帕子中段,雙手甩動,眼神調皮稚氣,好像嬌俏少女耍小性子似的,沈今竹看著覺得有趣,噗呲一下笑出聲來,那個舞姬也飛過一個媚眼,她將沾著口脂的帕子係在扇子上,往空中輕輕一拋,扇子朝著沈今竹麵門而來。


    沈今竹眼疾手快,穩穩接過了扇子,四周商人們有大笑鼓掌的、也有吃醋說風涼話的,反正都在末席,前麵的懷義公公和孫縣令都聽不見,也不算造次了。


    “這位是那個商行的少東家?真是口味獨特啊,和扶桑女子眉來眼去的,敢抱著女鬼上牙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若是牡丹花也就罷了,明明是被女鬼壓床啊。”


    “誒,不要隻看表麵嘛,幾桶清水洗去身上、臉上的胭脂,肯定是個清純脫俗的美女。”


    “那粉刷得比牆還厚,幾桶水不管用,起碼要在池塘裏泡一泡,嘻嘻……”


    沈今竹尷尬的拿著扇子,暗暗叫屈,我不是要和她勾搭啊,她的扇子快要砸到我腦袋了,我不接能行嗎。這時伴奏的三味線戈然而止,日本舞姬和琴師謝幕而去,沈今竹拿著扇子追出去,在走廊上叫住了舞姬,“澆搗蠛蝶(等一等的意思,日本話音譯),你的扇子。”


    舞姬停住了腳步,她笑著用大明官話說道:“我與沈小姐十分有緣,這扇子就送給有緣人吧。”


    沈今竹不敢要,回去不好和徐楓解釋啊,而且她尚在孝期,和一個舞姬交往是說不過去的,她走上前去,將扇子插在舞姬寬厚的腰帶裏,說道:“我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言罷,轉身就走了。


    豈料舞姬的腳步十分輕快,她鬼魅般的攔在了去路,將腰間的扇子遞過去,微笑道:“我們不是陌生人,我知道你是日月商行的沈老板,我叫做出雲阿國,是來自日本國的歌舞伎,你瞧,我們現在不就是互相認識了嘛。沈老板覺得出雲的舞姿如何?”


    舞姬靠的實在太近了,沈今竹都聞得到她如堆雲般假發髻上的桂花頭油味,便警覺的後退了兩步,心想我不過是個奉陪末座的小商人,她應該去找坐在前麵的豪門巨賈啊,幹嘛對我這麽熱情?難道是我長的太帥了?


    沈今竹不想和舞姬糾纏,於是冷淡的說道:“覺得不怎麽樣,倒像是街頭巷尾裝神弄鬼跳大神的巫婆神漢。”


    誰知舞姬不僅不生氣,反而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激動說道:“沈老板真是慧眼啊,我以前就日本出雲國的巫女,為神社跳神樂舞,本來就是祭奠各方神靈的舞蹈。”


    居然跳大神跳到大明來了,沈今竹驚訝問道:“你來大明作甚?”


    出雲阿國說道:“我是來大明尋找唐朝的舞譜和樂曲。我們日本國的雅樂左部叫做唐樂,有《春鶯囀》、《萬歲樂》、《太平樂》、《皇帝破陣樂》等,可惜在我們戰國時期亂得太久,有許多都失傳了,剩下的也殘缺不全,甚至以訛傳訛。如今德川幕府重新統一了日本國,複興雅樂,我來唐樂的發源地尋找唐朝時期的舞譜和樂曲殘本或者刻本,沈老板見識多廣,可否幫出雲尋找?”


    天下興,則禮樂興,天下衰則禮樂廢,連日本國也是如此啊,沈今竹說道:“我對禮樂一竅不通,我的商行也不涉及古書籍,出雲姑娘另請高明吧。”


    出雲阿國說道:“沈老板放心,不會讓您白忙的,我會給豐厚的酬勞,一本舞譜,我可以出銀百兩。”


    一百兩銀子一本舞譜?搞藝術比造大船還燒錢啊。不過沈今竹覺得這個出雲國巫女全身都透著古怪,一個舞姬而已,怎麽那麽有錢,而且說一口流利的大明話,看起來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不是尋常人。於是說道:“我是個生意人,哪有有錢不賺的道理?不是不願,是不能也,術業有專攻,做生意也是如此,出雲姑娘還是去找書坊和古董鋪子的老板吧,他們或許能幫到你。”


    出雲阿國微微一笑,不過這一次她的笑容沒有溫度,方才溫柔和順的姿態消失不見了,恍如美人畫皮變臉似的,她固執的將倭金扇遞給沈今竹,“沈老板打開看一看,或許就改變主意了呢。”


    沈今竹將倭金扇扭開了,借著明亮的月光,沈今竹看清了半圓扇麵上的暗紋,全都是德川幕府的家徽三葉葵!


    “你是——”


    舞姬笑道:“沈老板是個生意人,賺錢最重要對不對?你既然可以和我哥哥交易,為什麽不試著和我談一談生意呢?我敢保證和我合作,你能得到的更多。”


    哥哥?沈今竹恍然大悟:“你——你是竹千代的弟弟國千代!”看著一襲華衣的女鬼,厚重的假發髻上斜垂而下一簇簇紫藤絹花在海風中飄搖,沈今竹很難將一個豔麗的女鬼和權傾日本國的國千代重疊成一個人,不過她想起竹千代也曾經說過,弟弟姿容出色,有些像舅爺爺織田信長年輕時的風華絕代,織田信長在世時喜歡穿著女裝,據說比婦人還要美麗,難道這個國千代也有這個癖好?


    國千代笑道:“正是,出雲阿國是我的舞蹈老師,我來大明是為了幫助老師重振日本國的雅樂,順便和沈老板談幾樁大買賣。”


    沈今竹搖頭道:“國千代果然如傳說中的風華絕代啊,可惜是我欣賞不了這種美感,波斯妖姬更對我的胃口一些,麻煩讓一讓,我要回到宴席上去了。”從海寧城那晚開始,這個家夥已經兩次差點取了自己性命,哪怕我和竹千代沒有結盟,也絕對不會和一個和倭寇合作綁架過自己的人談生意,國千代太不是個東西了。


    國千代側身讓開了道路,沈今竹徑直往前走,國千代對著她的背影叫道:“沈小姐,以前多有誤會,我誠心向你賠罪,化幹戈為玉帛,我明日讓日月商行找你談生意的,到時候會送給你一份大禮,以表示我的誠意。”


    沈今竹頭也不回,心想趕緊將國千代在月港扮作歌舞伎出雲阿國的事情密報給廠公知曉,也算是功勞一件吧,看東廠對付國千代,她一介商人,無法插手國家大事——隻是,國千代話中的大禮的是什麽意思?


    沈今竹心事重重的回到宴會上,此時就酒興正酣,商人們輪流上前給孫縣令敬酒、拍馬屁、說奉承話、表忠心,紛紛許諾捐銀兩給海澄縣修城牆和炮台什麽的,孫縣令的錢穀師爺李魚當場就在屏風上糊了一張紅紙,提筆將商人們認捐的銀兩和姓名寫在榜上,當場就有商人乘機占便宜,拿著空白的扇麵向李魚這個大明最年輕的解元郎討要墨寶,李魚一點架子都沒有,揮毫潑墨,來者不拒,甚至還為一個錢莊老板的親娘寫了一副壽聯,老板如獲珍寶,當場認捐了一千兩銀子!


    沈今竹遠遠看著結義兄弟李魚被商人們團團圍住,紅榜上的銀兩越來越多,她暗歎了一口氣,偷偷將手中的五十兩銀票換成了一百兩,暗想這哪裏是接風宴啊,分明是鴻門宴嘛,進來喝酒就要給錢,人家財大氣粗不在乎,我這種小魚小蝦可肉疼呢,我如今是賺的多,花得更多,家中快沒有餘糧了。


    好容易等到李魚有些空閑了,沈今竹乘機將手中銀票遞過去,說道:“日月商行,認捐一百兩。”此時李魚喝了不少酒,有些頭暈,加上沈今竹易容帶著假喉結,下巴還有胡子,一時間沒認出她來,他例行公事要師爺接過了銀票,提筆在紅榜最末尾寫上了名字和錢款,還說道:“你們沈老板今日沒來麽?你是日月商行新招的管事吧,以前沒見過。”


    沈今竹低聲道:“義弟今晚喝了這麽多酒,恐怕回家要跪搓衣板了吧。”


    一聽搓衣板,李魚猛地清醒過來了,他定睛一瞧,“三哥?原來你今晚一直都在啊。你也瞧見了,我就是忙著公事,那些舞姬歌姬我都沒正眼瞧過,規規矩矩,非禮勿視,這酒也是為了公事不得已喝的,否則商戶會覺得我清高瞧不起人。朝廷撥下來的銀子遠遠不夠啊,我們要幫孫縣令籌捐一筆銀子修縣城。到時候會在城牆下立起一塊碑,把今晚這些名字全都刻上去,是千秋萬代的功勞呢,三哥,你就不多捐一點嗎,我好把日月商行的名字往前寫。”


    看著李魚錙銖必較的模樣,比商人還要商人,沈今竹翻了個白眼,威脅道:“你敢嫌銀子少了?我回去告訴吳敏去。看來搓衣板跪的少了,敢找三哥我要銀子。”


    李魚抽了抽嘴角,自掏腰包摸了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來,說道:“我給你加上五十兩吧,我把日月商行寫在中間,日月為明,取了這麽大氣的名字,不好排在最後奉陪末座的。”


    因為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沈今竹是賺的越多越小氣,她厚著臉皮看李魚倒貼,心想出手就是五十兩,看來你這小子還背著吳敏偷偷藏了不少私房錢,嗬嗬,改天去告狀,叫你把搓衣板跪穿。


    宴會幾乎到了子夜方賓主盡歡,盡興而散,海澄縣正在建設之中,連個街坊都沒開始劃分,更談不上什麽宵禁了,到了子夜都是燈火通明,四處都是夯土磚瓦敲擊之聲,房舍如同被澆水施肥的莊稼一樣在往上長。沈今竹和同樣奉陪末坐的商人們熟悉了,互相留了姓名和商行的位置,還在酒桌上談了兩筆交易,鄰桌打趣說道:“沈老弟的扇子呢?能否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瞧瞧扶桑女子的扇麵。”


    開始有人趁機起哄說道:“對啊,對啊,我是親眼看見沈老弟追出去了,在外頭和扶桑舞姬說了好一陣子話呢,你可別抵賴,沈老弟長相俊俏,連番邦女子都青眼有佳呢。”


    沈今竹笑道:“是啊,我就是追上去把扇子還給舞姬嘛,家有河東獅,一吼起來我招架不住啊。”徐楓發起飆來,那場麵是相當好看。


    鄰桌說道:“像咱們常年出來做買賣的,都很少回家,一年到頭的當和尚不成?總得有個貼心的人伺候著,照顧生活,暖暖被窩嘛,商戶人家沒多少講究,老家屋裏頭娶了一個,常年在行商也可以再娶一個,兩頭大,各不相幹的。”


    “就是,再不濟,去揚州賣個瘦馬也行啊,色藝具佳,而且還會照顧人,上得牙床,下得廚房。”眾人心照不宣,擠眉弄眼哄堂大笑起來。


    這就是女人做生意的不容易之處了,一群土豪幾杯酒下去,用來調劑的話題無非是臍下三寸之地,很難融進去,當然也有風雅、不屑於在女人身上花太多功夫的,但是目前沈今竹的財力還接觸不到那個層麵,所以敲定了兩筆生意後,她找了個借口遁了,回到商行,得知還沒有峨嵋的消息,剛才成交的喜悅就消失了。


    沈今竹提筆寫下今日見到自稱是國千代的舞姬消息,遞給了翠兒,說道:“廠公還沒告訴我如何和他聯絡,此事就交給你吧,這裏頭有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快。”沈今竹覺得國千代來海澄肯定有其他事情,尋找唐朝舞譜和樂曲不過是借口吧,能對親哥哥下死手的人,再喜歡音樂和舞蹈,也絕對不會超過對權力的癡迷。


    “是。”翠兒領命下去了,天蒙蒙亮時方回來,說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問她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沈今竹在燈下看賬本,心想廠公還是不放心我啊,連翠兒這個番役都曉得如何和上麵聯絡,而她這個從六品的檔頭卻啥都不知道,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說道:“餓了,備點夜宵來。”


    翠兒說道:“小姐,天快要亮了,是吃早飯。”


    “時間居然過的這麽快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沈今竹說站起身來,想要伸個懶腰,豈料剛一起身,眼前就一片黑,腿腳發軟,搖搖晃晃的,若不是翠兒這個練過功夫的東廠探子快步跑去扶住她,恐怕就要倒地了。


    翠兒著急要去請大夫,沈今竹閉著眼睛,躺在羅漢床上擺手說道:“不用了,我連續兩夜沒有睡覺,是累的,睡一會就好了。”


    翠兒說道:“不能空著肚子睡覺,奴婢端一碗燕窩粥吧。”


    沈今竹點點頭,不過等翠兒把早飯端過來,沈今竹已經進入了夢鄉,翠兒看她呼吸平穩,不像是有病的,隻是睡著了而已,便悄悄退下,掩了門,心想難怪廠公會破格給了剛加入東廠的沈小姐檔頭的頭銜,這樣的玩命工作,一般人可承受不了這種壓力,沈檔頭絕非浪得虛名啊。


    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沈今竹睡覺就像掉進了個黑洞裏,沒有夢境,身體都紋絲不動,看來是累慘了。到了上午,翠兒拿著一個名帖滿臉愁容的進來對瓔珞說道:“有大人物來商行了,指明要見小姐,瞧不上和掌櫃們說話。”


    瓔珞放下賬本,冷冷道:“喲,是什麽大人物,擺出這麽大的譜。”展開帖子一瞧,“工部員外郎何仕進?六品京官啊,難怪這麽大的架子,他來做什麽?”


    翠兒搖搖頭,“隻是說要和小姐麵談,鶯兒給他上了茶,還在外頭等著。”


    瓔珞想了想,說道:“不好得罪了官府,我去叫醒小姐吧。”


    沈今竹被強行叫醒了,脾氣很糟糕,排山倒海的起床氣,正欲爆發之時,聽見瓔珞說出何仕進的名字,起床氣頓時不翼而飛。


    “何仕進?”沈今竹光著腳踩著梯子爬到書架上抽出一本《工部廠庫須知》來,指著作者的名字說道:“就是這個何仕進?”


    瓔珞點點頭,“和名帖上是一樣的名字。”


    沈今竹忙跑到浴房洗臉,說道:“這個人一定要見,是個神人啊,兩榜進士出身,不寫風花雪月,詩詞歌賦,也不在朝堂上胡亂參人,當別人的應聲蟲,專心於實務,我爹爹都挺佩服此人,日月商行的貨棧倉庫就是大體按照他編寫的《工部廠庫須知》修建的。”


    何仕進五十如許的年紀,和沈今竹親爹沈二爺是同科進士,兩人談不上是什麽知己好友,但是比點頭之交又深許多,沈二爺沒有丁憂之前,在京城和何家一直有人情來往,今年沈老太太在京城去世,何仕進親自去吊唁,並送了喪禮,所以沈今竹以世伯之禮先拜了一拜。


    何仕進按照禮數先問候了沈二爺身體如何,要節哀注意身體雲雲,沈今竹說道:“喪母之痛,父親清減了許多,現在我們沈家二房都在海澄縣修養。”瞧瞧我是個多麽孝順的女兒啊,把父母兄弟妹妹全都接到了海澄散心。


    何仕進眼裏果然有了讚許之色,說道:“你是個純孝的女兒,沈兄真是有福氣,他住在何處?我改日去找他敘話,京城一別,已經大半年了。”


    沈今竹指了路,兩人客套了幾句,何仕進道明了來意,“實不相瞞,我來此地,是為了給京城火藥廠買硫磺和硝石,聽說日月商行的硫磺最多,價格也公道,我就來瞧一瞧。”


    沈今竹眉頭一挑,這種肥差一般早就由皇親國戚、權貴豪門搶破頭了,怎麽可能無緣無故落在自己頭上,都是賣主求到工部頭上去,怎麽工部反過來要找她做買賣?何仕進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她笑道:“真是不巧了,剛到岸的一萬斤硫磺昨日一早就運去金陵,而且基本都是有主的,簽了契約,交了定金,我不好反悔的。”這是真事,沈今竹的硫磺買賣占了先機,價格便宜成色好,占據了南直隸硫磺半壁江山。


    何仕進有些失望,不過很快說道:“不要緊的,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沈小姐,明人不說暗話,我特地從京城來找你,是因為早就久仰大名——你獻給朝廷的荷蘭手槍、火炮製造圖紙,還有各種火藥配比的秘方,是楊閣老交由我親自督辦的,我們按照圖紙上畫的去做,試造出來的槍械、火炮,還有火藥的爆炸力果然比以前高出了一大截,特別是燧發槍,射程足足比以前多了三十米,而且很少炸鏜走火。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工部少走了許多彎路,為此省了數不清銀子,救了許多大明將士的性命。沈小姐,你若是男子,憑借此功將來何愁升官封侯呢。我們工部是知恩圖報的,楊閣老也點頭了,以後火藥廠每年三成的硫磺交由你們日月商行供給。”


    三成!?沈今竹眉頭一挑,“何世伯,三成是多少?”


    何仕進伸出一個手指頭,沈今竹猜道:“一萬斤?”暗想好像也不太多嘛,搞得好像給我多少恩惠似的。


    何仕進笑道:“目前是十萬多斤,每年都會增加一些,大明的火器運用越來越多了。”


    十萬啊!沈今竹暗道,目前我的硫磺主要來源是瑞佐純一的日本硫磺,他的船頂多兩個月一次,即使以後隻賣給工部火藥廠,她也沒有足夠的貨物供應啊,這可如何是好?她必須要尋找另外的貨源了,回去問問商行的牙人,海內海外那些硫磺可以弄到手,既然是大量供給工部,價錢會比尋常的要低些,利潤也不如現在分散發兌,不過如此大的量,她的收益很可觀了——起碼可以交給海南造船的海述祖再來一個二十八丈、船上可以跑馬的大海船。


    雖說心裏還沒譜,但在買主麵前可不能露了怯,沈今竹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了,說道:“多謝工部對我的信任和照顧,日月商行定不辱使命,保證把硫磺運到京城。”


    何仕進說道:“這批火藥分兩半,一半要運到南京的火藥廠……”官商二人敲定了供貨時間、地點、價格還有貨款支付等細節時,已經是中午了,當場簽了契約,簽字畫押,看見何仕進將官印蓋在契約上頭,沈今竹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何仕進說還有要緊事,沈今竹便沒有留飯,她存了個心眼,今晚回家去問問父親,細細打聽一下這個何仕進。


    與此同時,像獵犬般追查著峨嵋下落的沈義斐終於快要接近目標了,他帶著衙役們將一處民居團團圍住,闖進去搜索,均一無所獲,直到了打開了菜窖鎖住的地窖,四個壯丁並一個婆子均被捆綁了手腳,堵住了嘴,蹲在牆角嗚嗚掙紮,就是不見峨嵋的蹤影。


    而日月商行裏,沈今竹驚訝的看著頭發亂得像雞窩似的峨嵋,峨嵋身邊站著一個風度翩翩,容貌秀麗,宛若女子的男子,一雙星眸可以與日月爭輝了,沈今竹心裏冒出風華絕代四個字,這不會就是昨晚扮作日本舞姬叫做什麽出雲阿國的國千代吧!


    男子果然笑道:“昨天晚上說好要獻給沈小姐一份大禮,來表示我合作誠意的,這位峨嵋就是我的禮物,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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