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幽靜深邃的樹林之中,


    輕柔的微風悠悠地拂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斑駁的陽光透過那繁密樹葉的縫隙,如細碎的金屑一般傾灑在地麵上,形成一片片零碎且不規則的光影。


    周圍的草叢中,不知名的野花星星點點地綻放著,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淡淡芬芳。


    方多病和李蓮花並肩而立,就身處這片看似寧靜祥和、實則氣氛凝重的氛圍之中。


    “李相夷……李相夷的。方小寶,讓你好好練功,你卻整日琢磨這些東西。我倘若真是李相夷,佛彼白石能辨認不出我來?”李蓮花眉頭微微皺起,神情中透露出些許無奈與嚴肅。他緩緩抬起手,有條不紊地輕輕擺了擺,眼中帶著幾分責備地看向方多病。


    方多病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說道:“李蓮花,你別想糊弄我!我心裏清楚得很,這裏麵肯定有什麽隱情。”


    李蓮花輕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微微仰頭,嘴角緊抿,說道:“你這小子,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麽?我不過是個平凡之人,哪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方多病滿臉狐疑,緊緊盯著李蓮花,不依不饒地說:“平凡之人?那你怎麽對江湖之事如此了解?還有,你身上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李蓮花無奈地搖搖頭,雙手看似隨意地叉在了腰間,語調依舊平穩得如同無波的湖水,反問道:“怎麽?你不相信我?”此刻,他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方多病咬了咬嘴唇,堅定地說:“我不是不相信,我隻是覺得這裏麵有太多的蹊蹺。”


    “那你可知,我爹身上有一副雲鐵打造的銀甲,刀槍不入,唯有李相夷的刎頸能夠將其擊破。”方多病眉頭緊鎖,額頭的皺紋愈發深刻,一邊大聲說著一邊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滿是深深的困惑和難以掩飾的疑慮。


    李蓮花一聽到“雲鐵”這個詞,瞬間眼神變得深邃如海,讓人難以捉摸,眉頭深深蹙起,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過了片刻,他才緩緩說道:“我從未聽聞此事,你莫要被那些不實的傳言誤導。”


    方多病提高了聲調,著急地說道:“這怎麽會是傳言?當時那具假的屍身下葬時好似身著一副銀甲,當時你並未與我說起有關那銀甲的任何事宜。”


    李蓮花輕輕歎了口氣,解釋道:“我未曾說起,隻因那並非關鍵之事。況且,這真假又如何能輕易斷定?”


    方多病情緒越發激動,揮舞著手臂說道:“可這具屍身畢竟是依照我爹臨終前的模樣塑造的。那麽我爹死前理應是這般模樣。否則當時的李相夷怎會察覺不出異樣。”


    李蓮花沉默了一會兒,神色有些凝重地說道:“此事錯綜複雜,並非你想得那般簡單。”


    方多病的臉漲得通紅,喊道:“不簡單?那你倒是跟我說明白啊!”


    李蓮花無奈地看向他,說道:“我如今也未完全理清頭緒,如何能跟你說得清楚?”


    ......


    如今,江湖中到處流傳著李相夷殺害單孤刀的謠言。


    他固然堅信這純粹是無稽之談,堅決不信。


    然而,十人說不信,百人說不信。可若千人萬人都這麽說呢……


    總歸會有人深信不疑,而那些原本不信的人,也會慢慢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進而不曉得到底何為真正的真相。


    李蓮花一聽到“雲鐵”這個詞,瞬間眼神變得深邃如海,讓人難以捉摸,眉頭深深蹙起,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


    但他的麵容卻依然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他不自覺地緩緩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沉且綿長的回憶當中,右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


    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聲音時高時低,此起彼伏,仿佛也在急切地訴說著那些被歲月塵封的過往秘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衣角,眉頭隻是微微一蹙,那一閃而逝的痛苦和掙紮瞬間便被他深深地隱藏起來,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短暫而難以捕捉。此刻,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仿佛思緒已飄向遙遠的過去。


    他的師兄曾送給他一份成年禮,便是那利器刎頸。


    萬萬沒想到,那竟是出自賀家的雲鐵,可當時那個賀家遺孤是他師兄送去的。可最終那遺孤還是不幸身亡。


    他當初聽信了他師兄的解釋,認為隻是仇家尋仇,欲斬草除根。哪曾想。


    難道這賀家慘遭滅門也與他師兄有關?


    他一直崇敬的師兄,在他心中如高山般巍峨的存在。


    可隨著調查的深入,他的內心就越是驚惶不安,對他的師兄也愈發感到失望。


    但這些事情,李蓮花著實無法跟方多病和盤托出、清楚講明白。


    他能夠告知方多病他爹未死,也能讓他明白他與蘇蘇之間存在血海深仇。


    隻是因為不想讓方多病和蘇蘇之間產生嫌隙。


    但方多病終歸還是對他爹懷有一絲期盼。


    他不能徹底打碎方多病對他師兄內心存有的那一絲期望。


    因為他自己也想當麵詢問他師兄。這些事究竟是不是其所為。


    他迫切地想要聽到他師兄親口給出的回答。


    “這世上哪有什麽刀槍不入的物件,你都在江湖闖蕩了這麽久,這點淺顯的道理還不明白?這純屬子虛烏有。”


    李蓮花目光灼灼地緊盯著方多病,抬起一隻手,不緊不慢、看似隨意地指了指地麵,語氣篤定而堅決地說道。


    他的神色間不見絲毫的波瀾起伏,仿佛這世間的紛擾都無法在他的心底掀起半分漣漪。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確切來講。


    “好,你說沒有,那就沒有。”


    方多病最終無奈地聳了聳肩,鬆開了那一直緊握的拳頭,


    臉上勉強擠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可那笑容卻顯得十分牽強和苦澀,如同被霜打過的花朵。


    他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中滿是無奈和失落,說道:“我去瞧瞧蘇蘇做好飯沒。”


    說完,他轉身朝著炊煙嫋嫋升起的方向慢慢走去,


    腳步略顯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帶著深深的思慮和難以言說的疲憊。


    李蓮花微微頷首,輕輕揮了揮手,那動作輕柔而自然,示意其離開,


    目光依舊平靜如水,依舊是那副泰然自若、處變不驚的模樣。


    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李蓮花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塊表麵略顯粗糙的大石頭上。他隨意地伸手從腰間解下酒壺,先是眯起那雙深邃且透著幾分滄桑的眼睛,宛如在回味著什麽,隨後仰頭猛灌了幾口裏麵的藥酒。


    那藥酒的滋味濃鬱醇厚,帶著一股強烈的辛辣瞬間在他的喉間蔓延開來,刺激得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喉嚨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嘶”聲。


    突然,一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石子,不輕不重地砸在了他的衣擺上。緊接著,傳來笛飛聲那帶著幾分冷冽的聲音。笛飛聲雙手抱在胸前,從一棵粗壯的大樹後走出,腳下的落葉被踩得嘎吱作響。


    他向前邁了一步,眉頭緊皺,說道:“李蓮花,你撒謊。” 盡管聲音不大,但其中的篤定卻顯而易見。此時,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李蓮花不緊不慢地伸手拍了拍被石子砸到的衣擺,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的物品。


    然後,他將酒壺穩穩地放在身旁的石頭上,這才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緩緩說道:“我說阿飛,你自己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呢,怎麽就這麽肯定我在撒謊?我李蓮花如今不過是個不問世事的江湖閑人,每日隻關心這酒好不好喝,哪有心思和精力去扯什麽謊喲。”說罷,他還聳了聳肩,臉上帶著那絲一如既往、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眼神卻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仿佛對笛飛聲的指責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笛飛聲聞言,雙手抱得更緊了些,微微低下頭,眉頭皺得更深了,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莫要糊弄我,這其中必有蹊蹺。我可不是三歲小孩,能被你輕易哄騙。” 他說著,還抬起腳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揚起一陣塵土。周遭的鳥兒被驚得撲棱棱飛起。


    李蓮花輕輕一笑,說道:“阿飛,你這般較真作甚?這江湖之事,真真假假,哪能都分得清。你看這林子裏,霧氣漸濃,前路都未必清晰。”


    笛飛聲瞪了李蓮花一眼,說道:“少跟我打馬虎眼,快說!”


    李蓮花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告訴你又何妨。”


    笛飛聲身子往前一傾,急切地說:“那你快說!”


    李蓮花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說阿飛,你先別著急。”


    笛飛聲咬了咬牙,說道:“我能不著急嗎?你再不說,休怪我不客氣!”風似乎更急了些,吹得兩人的衣袂飄動。


    李蓮花這才緩緩說道:“十年前,你曾死過一次。”他的語氣平靜得如同敘述一件家常瑣事。


    笛飛聲一聽,身子微微一顫,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雙手不自覺地鬆開又握緊,說道:“怎麽可能?你莫要信口雌黃!”此時,一隻鬆鼠從枝頭躍過。


    李蓮花雙手一攤,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事實便是如此。”


    笛飛聲追問道:“那你快給我講講清楚!”


    李蓮花一臉無奈,說道:“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再問可要收費了。我李蓮花如今可不比從前嘍,沒那麽多閑工夫陪你在這瞎扯,還得為一日三餐的生計奔波呢。”李蓮花說著,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眨眨眼,看似輕鬆地說道。


    就在這時,蘇蘇站在門口,雙手攏在嘴邊,朝著兩人大聲喊了一聲:“吃飯了。”那聲音在林子裏回蕩。


    李蓮花一聽,臉上瞬間綻放出如孩子般燦爛的笑容,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哎呀,終於能吃飯了。”然後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李蓮花,李蓮花!”笛飛聲在身後急切地喊著,揮了揮手,聲音中帶著些許無奈。然而李蓮花充耳不聞,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笛飛聲一個人站在原地,無奈地搖頭歎氣,自言自語道:“這家夥,總是這般。”


    幾人紛紛在那張承載著歲月痕跡、散發著古樸氣息的飯桌前依次入座,而後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開始享用這頓充滿煙火氣的飯菜。


    蘇蘇首先動了筷子,不過她僅僅淺嚐了幾口之後,便將筷子輕輕地放在了桌麵一旁,她那白皙纖細的手指隨後緩緩地端起麵前那熱氣騰騰的粥碗,姿態優雅且從容不迫地抿了一小口。


    李蓮花從大家動筷開始,他的目光就始終未曾從蘇蘇身上移開,他極其敏銳地察覺到蘇蘇近些日子在飲食方麵的明顯變化,每次用餐她都隻是草草吃上幾口便放下了筷子不再進食。


    此刻,他那英挺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緊接著夾了一塊色澤誘人、鮮嫩無比的肉,小心翼翼且滿含關懷地放在了蘇蘇的碗裏,語氣溫柔地說道:“在吃些。”


    蘇蘇的目光隨即落在碗裏的那塊肉上,她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如春日暖陽般的淺淺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欣然,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


    “就是,蘇蘇,你最近怎麽吃的那麽少。我天天吃兩碗飯還餓的很快。”方多病嘴裏的飯菜還沒完全咽下,腮幫子鼓鼓的,活像一隻正在囤積食物的小鬆鼠,他那充滿疑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蘇蘇,聲音中滿是不解和關切地問道。


    他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睛裏,此刻盈滿了如同孩童般純粹的好奇和發自內心的關切。


    蘇蘇微微仰頭,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微笑回應道:“方多病啊,你正是如同青蔥樹苗般茁壯成長的年紀,身體的新陳代謝極其旺盛,餓的快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方多病畢竟也才剛滿十八歲而已,這個朝氣蓬勃的年紀正是身體飛速發育、對能量需求達到高峰的時候。


    隻要平日裏不多吃一些,再加上他那活潑好動、仿佛永遠也閑不住的性子,肯定還沒到飯點肚子就會開始咕嚕咕嚕地吵嚷著饑餓。


    “可能是油煙味過重的緣故,所以最近一直都不太覺得饑餓,你們隻管安心吃就行,別為我操心。”蘇蘇說完之後,還是心懷感激地將李蓮花夾給她的那塊肉放入口中吃了下去。


    然而,就在那塊肉還沒來得及順利咽下喉嚨的瞬間,一股猶如洶湧浪潮般難以抑製的惡心感猛地洶湧襲來,蘇蘇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她下意識地把頭迅速歪向一邊,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口中的食物再也無法控製,一下子嘔吐而出。


    李蓮花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頓時神色大變,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手忙腳亂地連忙扔掉手中緊緊握著的碗筷,焦急萬分地猛地站起身來,迅速地伸出手,那手的動作輕柔而又急促地拍打著蘇蘇的後背,聲音裏充滿了無措的焦急和深切的擔憂:“怎麽回事?”


    “蘇蘇你沒事吧。”方多病也被這突發狀況驚得目瞪口呆,他手忙腳亂地跟著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急切地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水,腳步匆匆地遞過去,臉上滿是心疼和憂慮,聲音急切地說道:“快漱漱口。”他那向來陽光俊朗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濃濃的擔憂和焦急。


    笛飛聲在這混亂的場景中倒是反應極為迅速,他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以極快的速度捉住蘇蘇纖細的手腕,就要為她把脈診斷。


    蘇蘇毫無防備,冷不丁地就被笛飛聲迅速地捉住了手腕。


    “沒事。”


    蘇蘇在這慌亂之中趕忙先安撫著一臉關切、眉頭緊蹙的李蓮花,又迅速轉頭對方多病展露一個讓他放心的微笑,說道:“我真的沒什麽大礙。”為了讓這滿心擔憂的幾人能夠安心一些,蘇蘇並沒有收回被笛飛聲緊緊握住正在把脈的手。


    “不是懷孕。”


    笛飛聲一臉嚴肅正經,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這一瞬間,蘇蘇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一道驚雷擊中,身體猶如被寒冬的冰霜瞬間凍住一般僵在了原地。她的眼神裏瞬間迸射出濃烈如火焰的殺意,惡狠狠地瞪向笛飛聲。


    這個憨貨。


    蘇蘇氣得緊緊咬著後槽牙,心中憤憤地想著,額頭上的青筋都隱隱跳動了幾下。


    方多病聽了這話,頓時怒發衝冠,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把用力地拍掉笛飛聲的胳膊,憤怒地大聲吼道:“你簡直是胡說八道些什麽呢,當然不是......那什麽。你要是根本不會診脈就別在這裏瞎搗亂,平白無故地讓人添堵!”說完,便不由分說地用力擠開笛飛聲,自己心急火燎地上手去診脈,臉上滿是“你趕緊站一邊去,別在這裏礙事”的表情。


    李蓮花見此情形,趕忙伸手拉住顧衍的手腕,同時收回看向笛飛聲那包含危險意味的眼神,語氣沉穩地說道:“我來吧。”


    蘇蘇看著這三人都爭著搶著要為自己診脈的樣子,一時間隻覺又無奈又感動,隻能無奈地長歎一口氣,認命似的緩緩閉上了眼睛,然後輕輕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好了,別鬧了,我就是被油煙嗆到了,導致胃口不好,這才腸胃有些不太舒適。真的沒有什麽大問題,你們就別瞎操心了。”


    “還有你,阿飛。你要是再敢這般口無遮攔地亂說。信不信我讓你永遠都恢複不了記憶。”


    蘇蘇用略帶威脅的口吻衝著笛飛聲說道。看到笛飛聲瞬間變得嚴肅端正、噤若寒蟬的臉色,她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


    “吃完你們收拾,我先去休息一下。”


    蘇蘇邊說邊緩緩站起身來,轉身回房之際,她用身子巧妙地阻攔住了身後三人那滿是擔憂與關切的視線,等到走進房間,房門輕輕合上,她這才一下子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徹底抽空了似的。


    蘇蘇緩緩抬起手,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一般,輕輕地撫摸著胸口,動作極其溫柔,仿佛在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內心的不安,讓它乖巧一些,不要再這般鬧騰。


    在女宅之時,她的身體便毫無預兆地出現反應。先是一陣如電流般的刺痛從脊椎迅速竄向四肢,緊接著,五髒六腑仿佛被無數把燒紅的鐵鉤狠狠撕扯著。一陣劇烈的痙攣過後,她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掐住,胃部猛地抽搐起來,她“哇”地一聲,大口大口地嘔出鮮血。那鮮血如滾燙的岩漿,灼燒著她的喉嚨和口腔。


    幸而,她反應迅速,手忙腳亂地將口中血水擦拭於裙擺隱秘之處,動作又快又輕,生怕被任何人發現。又因擔心李蓮花敏銳地嗅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還特意狠心將自己的手指劃破一道小口。那瞬間的刺痛,與身體內部翻江倒海般的痛楚相比,竟顯得微不足道。也正因如此周全的應對,才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就在今日,她的身體又再度產生不良反應,這一次猶如洶湧澎湃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凶猛襲來,令她毫無防備。那痛楚瞬間傳遍全身,每一寸肌膚都仿佛被無數根鋼針深深刺入,每一根骨頭都像是被重錘反複擊打。她整個人仿佛被一隻巨大的黑手緊緊握住,無法掙脫,就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倘若這段時間不是每晚運功,強忍著痛苦調理體內氣息,試圖壓製這肆虐的病魔,狀況或許遠不止當下這般虛弱無力。


    蘇蘇無力地歪倒在床上,身上搭著薄薄的被子,卻仍覺得沉重如山,仿佛那不是被子,而是一座即將把她壓垮的山峰。她微閉雙眸,腦海中思緒如紛飛的柳絮,雜亂而又沉重。


    她想到那五百五十一人的無辜性命,他們臨死前的絕望呼喊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那一張張扭曲痛苦的麵容在眼前揮之不去。每一次回憶起那些場景,她的心就像被丟進了冰窖,寒徹骨髓。還有山莊外圍那些遊蕩的冤魂,他們的哭聲仿佛化作了深夜裏的冷風,直吹進她的心底,讓她不寒而栗。她尚未能讓他們得到安息,自己的血海深仇尚未得報,這讓她內心猶如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痛苦不堪又焦躁難耐。


    還有李蓮花,那個讓她心動、讓她感受到溫暖與愛意的人。他們才剛剛確認心意,憧憬著未來的美好時光,可命運卻如此不公,不讓他們長相廝守。一想到可能即將與他永別,再也無法感受他的溫柔和關懷,她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針深深刺入,痛得無法自拔。那種無奈和絕望讓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她怎能甘心就這樣失去他,怎能甘心他們的愛情還未綻放就已凋零。


    還有將她從地獄中帶回的蘇父、母親以及阿哥。他們是她生命中的明燈,是她在黑暗中堅持的力量。然而,她長期深陷於仇恨之中,一心想著獲取權力、增強勢力,隻為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卻在這個過程中,忽略了他們的感受,真正將他們放在心上並予以關注的時間少之又少,陪伴他們的時光更是寥寥無幾。


    她未曾好好給他們盡孝,未曾在他們需要的時候給予足夠的關心和陪伴。每當回憶起這些,她就滿心愧疚,心如刀絞。她還未曾目睹哥哥尋得中意之人,看著他穿上喜慶的婚服,牽著心愛之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看著他擁有自己的孩子,享受天倫之樂。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心懷深深的不甘和自責。


    她有著眾多需要牽掛之事,諸多想要去辦之事。


    然而,她心裏又無比清楚地明白,或許自己真的無力完成這麽多未盡的心願了,也等不到那夢想成真的一天了。這殘酷的現實,像一把鋒利的劍,一次次地刺痛她脆弱的心,讓她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助。


    此次遠離朝堂,跟隨李蓮花來到蓮花樓,隻因為她知曉自己時日無多。她渴望在這有限的時間裏,能多多陪伴在李蓮花身邊,感受他的溫暖和愛意。同時,也期望能加快複仇的進程,為那些死去的冤魂討回公道。


    她已然有些迫不及待,內心燃燒著一股決絕的火焰。


    背後之人既然想把這一切當作一場殘酷的遊戲,那她便要給他們換個玩法,哪怕是以玉石俱焚的方式,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黃泉路上有這麽多人相伴,想必也不會孤單。


    蘇蘇身上曾浮現出一抹瘋狂,那是對命運不公的憤怒和抗爭,是不顧一切的決絕。可這瘋狂轉瞬又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唯有她緊閉的雙眼和緩慢平緩的呼吸,唇角微微勾起,顯得那般恬靜淡然,仿佛已經放下了一切。


    李蓮花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一眼便瞧見了蘇蘇那恬靜中又透著幾分疲憊的模樣。


    他放輕腳步,緩緩靠近,輕聲地為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將其蓋得嚴嚴實實。緊接著,他動作輕柔地把手緩緩伸進被子裏,試探著去觸摸蘇蘇的手。剛一碰到,隻覺一股涼意襲來,她的手掌竟是這般微涼。李蓮花不禁眉頭微皺,隨即緊緊握住那微涼的手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它。片刻之後,才又小心翼翼地將手移到她的手腕處。


    李蓮花全神貫注,仔細感受著她的脈象。並未察覺有何異樣,反倒覺得脈象有力,不像之前那般虛弱綿軟。他暗自思索,想來應是蘇蘇所處之地的油煙味刺激所致,才引發了之前的狀況。


    這般想著,李蓮花那顆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些,他輕輕地把蘇蘇的手放回被子裏。


    然而,剛一放回去,李蓮花便敏銳地察覺到蘇蘇似乎有要蘇醒的跡象。他趕忙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她,接著輕輕拍了拍她,溫聲細語地哄道:“乖,睡吧。”昏昏沉沉的蘇蘇眼皮都未曾動一下,便再次陷入了沉沉的夢鄉,對進來又出去的李蓮花毫無察覺。


    幾天後,天韻酒樓裏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喧鬧聲此起彼伏。大堂中食客們的歡聲笑語、小二們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麵。


    的確,他們正在此處用餐,這是李蓮花提出的。如今的他們,經濟上已頗為寬裕,並不缺這點吃飯的錢。於李蓮花而言,隻要能讓蘇蘇多吃幾口,別說是這點花費,哪怕再多付出些也在所不惜。


    方多病風卷殘雲般地將口中的最後一塊雞腿肉咽下之後,那滿足的神情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露,目光便從眼前狼藉的盤子移向了那放在桌上半天未動的羅摩天冰。他的眼神中寫滿了疑惑,眉頭緊蹙,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解說道:“這金鴛盟和南胤到底有著怎樣錯綜複雜的關聯?為何他們都對這羅摩天冰如此趨之若鶩,上心到這般地步?”


    李蓮花一直留意著蘇蘇的用餐情況,見蘇蘇吃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後輕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這才不緊不慢、神色凝重地回應道:“業火痋,還有那些象征著複仇的神秘標記,種種跡象皆表明,隻怕是那銷聲匿跡已久的南胤人如今妄圖東山再起,卷土重來了。這羅摩天冰或許正是他們實現野心的關鍵之物。”


    “若真是如此,那咱們必須爭分奪秒,趕在他們之前拿到剩下的羅摩天冰!絕不能讓其落入歹人之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方多病聽聞此言,瞬間緊張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顯然被這嚴峻的局勢所深深震驚。


    李蓮花微微點頭,目光堅定而沉穩,表情嚴肅地表示讚同。


    “這蘇小慵怎麽還未到?也不知她究竟有沒有查到黃泉府主的下落。”方多病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滿臉疑惑地喃喃自語。前些日子李蓮花就給蘇小慵去了言辭懇切的信,拜托她幫忙探查此人的消息。算著日子,按理說此刻也應該有回音了。


    “這天底下就沒有我蘇小慵查不到的事兒。”就在這時,一個清脆悅耳、宛如黃鶯鳴叫的女子聲音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身著碧綠色衣裙的蘇小慵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


    她身姿婀娜,裙擺隨風輕輕搖曳,宛如春日裏舞動的柳枝。蘇小慵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眼神明亮而靈動。她隨手將手中之物輕輕放到桌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而後自然熟地坐到了李蓮花的另一側。


    “石壽村。”李蓮花徐徐展開蘇小慵帶來的物件,目光專注且審慎,當那物件的全貌映入眼簾時,他不禁微微驚呼。原來,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張透著古樸氣息、略顯陳舊的輿圖,泛黃的紙張散發出濃厚的歲月味道,邊角處的磨損痕跡仿佛是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滄桑變遷。


    “我爺爺說了,黃泉府主連泉,最後一次現身的地方便是這個石壽村。”蘇小慵的話音悠悠傳來,她不慌不忙地解釋著,神態從容自若,眼神中流露出對爺爺所言的篤定與堅信。


    “傳聞這個石壽村以釀造能增強內力的柔腸玉釀而聲名遠揚。眾多武林人士皆聞風而至,紛至遝來。”她輕柔地拂了拂額前的幾縷發絲,繼續緩緩道來,語氣中不自覺地透露著幾分向往與欽慕。


    李蓮花微微蹙起雙眉,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思緒的漣漪蕩漾開來,仿佛沉浸在了久遠的回憶深處。良久之後,才緩緩出聲道:“這柔腸玉釀,我似乎曾有所聽聞。難道黃泉府主也是衝著這個去的?”他的聲音低沉且帶著些許疑惑,神情愈發顯得凝重。


    蘇蘇伸手接過李蓮花手中的輿圖,目光犀利,認真地審視了一番後,輕輕抿了抿嘴唇,說道:“這輿圖想必是舊物,如今這地方已被江河所覆蓋,朝堂那邊早就繪就了新圖,這個石壽村是否還存在呢?”她的語氣中夾帶著一絲憂慮與質疑。


    蘇小慵滿是讚許地看著蘇蘇,眼中流露出驚喜與欽佩的神色,說道:“沒錯,此乃十餘年前的輿圖,時過境遷,確實早已被江河淹沒。石壽村的大致位置就在這裏,不過現今恐怕難以尋覓了。”她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暗自慨歎蘇蘇的聰慧,竟能這般迅速且精準地洞察到輿圖的問題所在。


    李蓮花此刻卻神色異樣地盯著蘇小慵,心中暗自納罕,此人為何要用這般飽含深意的目光注視著蘇蘇,這其中莫非隱匿著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秘?


    “好,那就多謝蘇姑娘了,我們這便啟程趕赴下一處。”李蓮花收斂思緒,語氣堅定地說道。


    蘇小慵聽聞,臉上瞬間綻放出明豔的笑容,歡悅地回應道:“好呀,我要跟你們一同前往……”


    話音未落,還是笛飛聲動作敏捷,手指輕輕一揮,瞬間點了她的穴道,將她牢牢地定在座位上。


    “不用了。”笛飛聲冷冷地說道,聲音猶如寒夜的凜冽寒風,毫無一絲溫度。


    “樓裏住不下,多一個人都不行。這人看著話都多,可不想再有一個和方多病一樣的話癆存在。”笛飛聲麵色冷峻,眉頭緊皺,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雙手抱在胸前,語氣堅決地說道。


    此時酒樓大堂中的喧鬧聲似乎都為之一滯,周遭嘈雜的食客也不自覺降低了交談的音量。環境描寫烘托出緊張壓抑的氛圍,使得眾人的僵持更加凸顯。


    其餘三人頓時陷入沉默,空氣仿佛都凝滯了。方多病小心翼翼地看看笛飛聲,眼神中透著一絲忌憚,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不自覺地後退了一小步。


    樓外的街道上,偶爾傳來幾聲小販的吆喝,更襯得此刻氣氛的緊張。叫賣聲的此起彼伏,與酒樓內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愈發凸顯出眾人的內心波動。


    蘇蘇則將視線轉向李蓮花,眼神中滿是詢問,眉頭緊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著急地扯了扯衣角。


    李蓮花微微皺起眉頭,稍作沉吟,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目光掃過酒樓中喧鬧的人群,最後開口說道:“蘇姑娘,此行危險重重,阿飛也是擔心姑娘遭遇險境,才會點了你的穴,一個時辰後自會解開。”他的臉上帶著溫和與安撫的神情,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蘇蘇的肩膀。


    笛飛聲卻毫不留情地拆台:“我沒這麽想。”他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一臉的不屑,回答幹脆直接,絲毫不加掩飾,說完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緊接著雙手抱在胸前。


    窗外,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卻絲毫未緩和這屋內的僵持氛圍。悠揚的笛聲反倒讓人心生煩躁,增添了人物內心的糾結。


    “這一路上,多個方少爺已經夠吵了。”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拿起身旁的刀,擠開周圍熙攘的人群,邁著大步就走,身影決絕,臉上是一副冷酷到底的表情。


    李蓮花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眼中滿是無奈,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為難,伸手輕輕把蘇蘇拉起來,避開地上的雜物,跟在笛飛聲身後。


    方多病也隻是在匆忙間來得及對蘇小慵喊道:“這頓飯阿飛請了啊,你多吃點。”隨後便拿起爾雅劍,匆匆跟了過去,不小心撞翻了一張桌子,臉上滿是焦急與匆忙,連忙伸手扶正桌子。


    留下蘇小慵一個人氣得臉色發紅,眼睛瞪得滾圓,滿臉憤怒地大喊:“哎,你們給我回來。”一邊喊著,一邊跺了跺腳。


    “別丟下我一個人啊。”她的聲音在空曠的酒樓中回蕩,但始終無人回應。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委屈和憤怒,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咬著嘴唇,雙手握拳。


    此刻,酒樓的角落裏,一隻蛐蛐不知疲倦地鳴叫著,仿佛也在為這局麵感到困惑。蛐蛐的鳴叫更顯四周的寂靜,襯托出蘇小慵的孤獨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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