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處理妥當之後,蘇蘇隻覺雙眼昏花得厲害,頭腦更是昏沉到了極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轉。她神情恍惚,迷迷糊糊地朝著方多病所在的方向艱難地瞧去,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可那陣陣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眩暈卻好似一隻無形的巨手,無情地將她拽向黑暗的深淵。終於,“砰”地一聲,蘇蘇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般狠狠地栽倒在地。


    “蘇蘇!”剛剛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方多病,乍一看到蘇蘇如此迅猛地朝地麵摔去,眼神猛地一縮,瞳孔裏瞬間充滿了驚恐與擔憂。他的身體如閃電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撲過去,口中還在不住地呼喊:“蘇蘇,堅持住!”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盡管方多病已經拚盡了全力,卻眼看著就要接不住蘇蘇。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方多病咬咬牙,心一橫,索性把自己當成了柔軟的墊子,毫不猶豫地用身體阻擋住蘇蘇急速墜落的身軀。


    這一撞,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傳遍方多病的全身,疼得他呲牙咧嘴,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下。但方多病顧不上這鑽心的疼痛,趕忙伸出雙臂,猶如鐵鉗一般緊緊地抱住蘇蘇的身體,生怕她再有絲毫的閃失。隨後,他顫抖著伸出右手,哆哆嗦嗦地去試探蘇蘇的鼻息。當感受到那一絲微弱卻依舊存在的氣息時,那顆一直高高懸著、仿佛隨時都會蹦出嗓子眼的心,這才如同一塊巨石緩緩地落了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還好,還好,蘇蘇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此刻的方多病,心有餘悸,一睜眼就看到渾身浴血的蘇蘇朝下跌倒的那一幕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他的心髒都像是驟停了片刻。目光掃向一旁已經死去的丁元子,方多病的眉頭緊皺,心中猜測應當是此人傷了蘇蘇。再看看這淩亂不堪、血跡斑斑的場麵,顯然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生死相搏的殊死惡戰。


    這邊,匆忙逃跑的李蓮花敏銳地察覺到身後小孩揮出的強大力道如疾風驟雨般席卷而來,他連忙側身躲避。隻可憐那一直在洞口忠誠守著的鐵奴,還未反應過來,就當場丟了性命。李蓮花深知自己在武藝上絕非這個小孩的對手,心中一陣無奈與苦澀。他咬了咬牙,目光中閃過一絲決然,隻得將手中視若珍寶的觀音垂淚扔給小孩,然後運起輕功,如同一隻輕盈的飛鳥瞬間逃竄而去,身影在風中顯得那般倉惶。


    小孩沒有去追趕逃走的李蓮花,他伸手接過觀音垂淚後,毫不猶豫地仰頭一飲而盡。觀音垂淚不愧是絕世聖藥,強大的藥力在體內迅速蔓延開來,如同一股股溫暖的洪流滋潤著每一寸經脈。小孩趕忙閉目運功煉化,隨著功法的運轉,他的身體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原本矮小的身形逐漸拉長、變寬,由小孩模樣成功地變為了一個身姿挺拔的成年男子。


    這人恢複本來麵目,俊朗的麵容上帶著一抹威嚴與霸氣,竟是金鴛盟盟主——笛飛聲。


    笛飛聲眼神深邃地望著李蓮花逃離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中飽含著複雜的情感,既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幽怨,他滿懷眷戀地說道:“婆娑步,果然是你,李相夷!”


    “你等著,我這就來找你敘舊。”說罷,他身形一閃,如鬼魅般追了出去。沒追多久,便瞧見了李蓮花略顯疲憊的身影。笛飛聲身形如電,瞬間攔在了李蓮花麵前,臉上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道:“十年未見,李相夷,別來無恙啊。”


    李蓮花手握成拳,掩住嘴悶咳了幾聲,那咳嗽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緩緩抬眸看向笛飛聲,眼神中帶著幾分疲憊與無奈。


    “咳,笛盟主啊,這十年未見,沒想到你還是這般難纏。”這話語裏滿是毫不掩飾的諷刺,語氣中充滿了對笛飛聲緊追不舍的不滿。自己都已經拚盡全力逃走,這人居然還是不肯放過。


    “所以,你早就認出我了。”笛飛聲見李蓮花神色毫無訝異,心中便已明了,自己的身份想必早就被他識破,隻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


    李蓮花微微挑起那兩道細長的眉梢,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戲謔之意,嘴角輕輕上揚,悠悠地說道:“不然呢,誰家小孩這般整日板著張臉,活像一張死魚臉,還背著個大刀,整個兒就是個冷麵小煞星。”


    “哎,不說了,先失陪一下,我還要回去準備做飯用的食材呢。”話音甫落,他便毫不猶豫地扭頭,腳下如風般,匆匆快步離去。


    笛飛聲聽聞他這番言語,驚得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岔子。做飯的食材?這個人竟然會做飯?他那向來冷峻的麵容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難以遮掩的詫異之色。


    眼看李蓮花的身影即將在視線中消失無蹤,笛飛聲沒有絲毫遲疑,瞬間出手阻攔。隻見他身形快若閃電,刹那間朝著李蓮花所在的方向猛撲過去。李蓮花的反應亦是迅猛至極,飛快地扭轉身軀,雙掌毫不猶豫地迎上,與笛飛聲重重地對了一掌。


    對掌結束,李蓮花受力連退數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一隻手痛苦地捂著胸膛,一縷鮮血緩緩地從嘴角滲出,那鮮紅的血絲在他略顯蒼白的臉頰上顯得分外奪目。


    笛飛聲瞧見此景,大驚失色,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的神情,急切地問道:“你為何隻剩一成功力?”


    “哎,你中了我的明月沉西海,我中了你的悲風催八荒。這受了傷,功力受損不是稀鬆平常之事嗎?”李蓮花一臉的漫不經心,仿若這功力的大量喪失於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他抬起手指,輕柔地摩挲過嘴邊的血跡,而後隨意地將那絲血漬抹掉。


    看著那細微的血跡,他竟如孩童般嬌氣地“哎呦”了一聲,帶著幾分嗔怒說道:“瞧瞧你這出手的力道多重,都流血了!”


    笛飛聲對他這副故作姿態的模樣全然不加理會,眉頭緊皺著繼續追問:“我服下觀音垂淚之前也尚有六成的功力,你呢?你這十年,究竟都在忙活些什麽?”


    笛飛聲滿心的困惑不解,內心更是充滿疑慮。十年漫長的歲月,無論怎樣竭力修煉,都絕不應該僅剩下區區一成功力。按照李相夷往昔那高傲決然的行事風格,斷不會落得如此境地。他滿心好奇,著實想不透此人為何竟荒廢了這彌足珍貴的十年時光。


    “這十年啊,可繁忙了。忙著精心照料自己,忙著好好地生活。”李蓮花的語氣依舊是那般毫不在乎,可那看似輕鬆隨意的話語中卻似乎潛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深意。十年的全部精力仿佛都已被無情地碾碎,通通融進了這簡簡單單、寥寥數語之中。


    “哦,對了。我還在研習燒菜呢,我跟你講,這柴米油鹽的事兒可太難了,要把一個菜燒得出色那更是難上加難。”提及燒菜,李蓮花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蘇蘇的身影,他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稍稍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這菜呀,不僅講究色香味俱全,還要求具備高品質,不信,你到時候試試看……”


    笛飛聲煩躁不堪地打斷李蓮花的話語,大聲怒吼道:“我不想聽……”


    一代武林奇才,曾經名震天下的第二高手,此刻竟然在此與他滔滔不絕地談論如何烹製一頓美味佳肴。他仿佛自出關以來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驚嚇,心中的震驚與不解難以用言語來表述。


    笛飛聲神情堅決地表示,不再與他多費口舌,他要帶著李蓮花去尋覓靈藥,幫助他恢複功力,而後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


    李蓮花趕忙伸出手攔住這個衝動的莽夫,耐心地勸說道:“你別瞎折騰了,補藥要是真有效果,你也不至於使用縮骨功來找觀音垂淚了,再者說了,我這十年過得著實不錯,心態平和安寧,我看起來不還更年輕了嘛。”


    笛飛聲卻嘴不饒人地說道:“我是真沒想到,你這十年,怎麽過得跟條狗似的!”


    李蓮花瞬間急眼了,瞪大眼睛,扯著嗓子喊道:“啥?你才像狗呢!”


    “嘿喲,你想當廢物是吧,行,我成全你!我讓你去百川院那兒親口講講自己這十年到底活成啥熊樣兒!你不要麵子是吧,我就讓你把麵子丟得幹幹淨淨!”笛飛聲那是真被氣得火冒三丈,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他這輩子就認這麽一個對手,結果居然變成了如今這副蔫兒不拉幾的模樣,他能不又急又窩火嘛!於是,笛飛聲啥也不說,“唰”地一下伸手就把李蓮花的後頸給拎起來,施展輕功“嗖”地就飛走了。


    李蓮花被這突如其來的操作給氣壞了,嘴巴張張合合,跟卡殼了似的,愣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不過瞧瞧他那張氣得通紅的臉,就能猜到他心裏頭此刻罵的話肯定難聽得很。


    人被提溜在空中風馳電掣般地飛著,狂風在耳邊“呼呼”作響。李蓮花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找著了自己的聲音,扯著嗓子鬼哭狼嚎:“哎喲喂,讓人飛慢點呀,要暈啦要暈啦!”一邊嚎,一邊在心裏頭直嘀咕:啊,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對那觀音垂淚搞了點小動作,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可沒人給自己當肉墊,就笛飛聲那家夥的性子,指定會把自己當墊背的,那可就倒大黴嘍!


    在一片幽靜的竹林之中,微風輕輕拂過,翠竹搖曳生姿,發出沙沙的輕響。笛飛聲實在受不了耳邊這一連串的聒噪聲,終是如李蓮花所願把人放下,隨後隻是皺了皺眉頭,略帶不滿地推了他一把。


    “你看你,這脾氣一點沒變,還是這麽暴躁。”李蓮花的身子猛地歪了一下,他匆忙穩住身形,嘴巴卻像連珠炮一般一刻不停地吐槽著。周遭,修長的竹子隨風擺動,竹葉紛紛飄落,仿佛也在對這緊張的氛圍表示不滿。


    見笛飛聲悶聲不說話,李蓮花接著說道:“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啊,你想想,你說你這內力要是突然一斷,從這半空中摔下來,你不得缺胳膊少腿呀?我這好心好意勸你,你還不領情。”


    笛飛聲隻是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些陰沉,低聲說道:“我的內力......”然後便運功,可運到一半,內力竟如潮水般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這時,一隻翠鳥受驚,撲棱著翅膀從竹林深處飛出,笛飛聲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眼神中充滿了驚愕,但也隻是咬了咬牙,並未大喊大叫。


    李蓮花見狀,得意得腦袋晃個不停,“哈哈,你的內力,被封住啦!讓你嘚瑟,沒了吧?哎,我還有一成功力呢,你現在連一成都用不了啦!”


    笛飛聲沉默片刻,略一思索。


    “觀音垂淚。”


    隻能是它出了問題!


    “李相夷,你竟然耍陰的。” 盡管語氣中帶著憤怒,但笛飛聲的聲音依舊沒有太高亢。


    原來,李蓮花見水晶棺被破開的時候,裏麵濺出來很多修羅草的種子,他便偷偷地將其放進了觀音垂淚裏。


    笛飛聲這才終於恍然大悟,李相夷算好了一切,他知道自己急需靈藥,也清楚一品墳裏有觀音垂淚,更明白自己一定會來,所以才這般精心算計自己。哼,這人,十年來功夫沒怎麽見長,這心計倒是愈發深沉厲害了。


    李蓮花趁機提出要求,說道:“隻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送你洗筋伐髓決讓你療傷。”


    “什麽忙?”笛飛聲眉頭緊皺,語氣低沉地問道。


    “首要的呢,就是幫我守住我身份的秘密,絕對不能暴露。”李蓮花表情鄭重,語氣嚴肅地說道。


    “還有呢?”


    “第二就是幫我找找我師兄單孤刀的屍身在哪。我找了整整十年了,這都快成我的執念了。”


    笛飛聲是個武癡,對於能得到洗筋伐髓決療傷這種好事,雖然心中急切,但也隻是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應道:“好。”他當即用金色口哨召喚出貼身侍衛無顏,沉穩地吩咐道:“去查查之前的舊事,詢問當時查驗單孤刀屍身的是何人。”


    不多時,無顏匆匆回來稟報:“得知是一個叫做獅魂的仵作,隻不過這人十年間早就消失匿跡,倒是聽說他之前在普渡寺收養過孩子,或許可以去查查有沒有線索。”


    這邊李蓮花站在竹林間,眼神深邃,正在心中謀劃著後續的種種。而另一邊,方多病抱著蘇蘇,嚎啕大哭,淚水肆意地流淌在他的臉頰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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