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邑陷落的消息傳到廣衍,北宮梁必然會率領大軍回援。魏西陵倒不是不能勝北宮梁,而是他沒有工夫和北宮梁糾纏。按照計劃得盡快轉進。


    “我們去哪裏?”劉武問道。


    “上都。”


    “什麽?”劉武下巴都要驚掉了。


    上都城,那是北宮達的首府。


    即使現在北宮達將主力都抽調到了廣衍前線,上都城內兵力空虛,但是上都城作為燕州首府,城高牆厚,壁壘森嚴。也不是那麽容易攻克的。


    “我們的目標是瓦解諸侯聯軍。”魏西陵道,


    如果上都被襲,北宮達勢必也要率軍回援,那麽廣衍前線,失去了北宮梁和北宮達之主力的聯軍就自然瓦解了,


    ***


    三日後,上都城南門,大雪紛飛。


    風雪中,魏西陵一身銀甲橫劍跨馬,麵如寒霜,身後數千鐵騎向兩翼展開,巍然肅立於冰天雪地間。


    一時間,陰沉的天空下,旌旗飛揚,刀戟出鞘,森冷的利刃反射出耀眼的寒芒,濃烈的肅殺之氣在曠野上彌漫。


    悠長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上都城樓上頓時炸開了鍋。


    “快!迎戰!”


    “所有人都上城樓!”


    上都守將周盛也是久戰宿將了,他一聲令下,負責防禦南門的五千士卒紛紛湧上城頭。


    雙方都清楚,這是一場攻堅戰和防守戰,沒有花巧可言。


    軍陣中,魏西陵舉起的右臂重重揮落。


    “出擊!”


    一排排重甲武卒踩著整齊的步伐洶湧向前,幽冷的鐵甲和厚重的大盾組成一堵堵令人生畏的堅牆,向著上都城南門排山倒海般推進。


    城樓上,周盛神色一緊,厲聲喝道:“放箭!”


    嗖嗖嗖——在接連不斷的破空聲中,密集如蝗的箭矢從城樓上傾瀉而下。


    “豎盾!”


    前鋒寧濟一聲令下,重甲武卒將手中的大盾往地上狠狠一頓,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麵麵堅固的大盾連接成片,赫然形成一堵堅不可摧的盾牆,如雨點般潑灑而來的箭矢發出篤篤的悶響,都插在了大盾之上。


    “放箭!” “快放箭!”


    大雪中,周盛不斷地厲聲喝道。


    魏西陵冷漠地下令,“長弓手,出擊!”


    嚴陣以待的長弓手從後陣迅速跑出,直至盾牆後方列陣,然後嫻熟地張弓、搭箭、滿弦、鬆手,頓時密集如雨的羽箭伴隨著刺耳的尖嘯聲掠過長空,帶著冰冷的殺機傾泄而下。


    激戰。


    ***


    廣衍,郡府大堂


    北宮達據案而坐,旁邊站著謀士鍾緯。


    鍾緯捋著頜下柳須道:“襄侯已回軍數日,也該有消息了罷?”


    他話音未落,“報——”


    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主公,襄侯已收複武邑,現修整軍隊北上。”


    “北上?”北宮達臉色一沉,不悅道,“他不立即回師廣衍,北上作甚?”


    “大約是世子還未找到。”鍾緯道,他又問那小校:“此戰傷亡如何?”


    小校道:“未有傷亡,襄侯趕到武邑時,敵軍已經撤離。”


    撤離?鍾緯當下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妙,敵軍奪城而不據,選擇繼續轉進,所謀甚大啊。


    他這一念還未轉過,門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


    又一名小校急步進入大堂,單膝跪地道:“報主公,上都城……”


    “怎麽了?”北宮達驚地探身而起,“上都城有失嗎?”


    小校氣喘籲籲道:“尚未失陷,但是魏西陵親自率軍猛攻上都,周盛將軍不敵。”


    “魏曠!”北宮達霍然站起身,“他竟到上都了?!”


    “周將軍請主公火速援兵!”


    北宮達不假思索道:“左襲將軍,你立即率精兵十萬回援上都!”


    左襲卻沒有動,“主公,魏曠率精兵前往上都,此刻,城外大營必然空虛,我們先不急於救上都,而集中兵力攻其大營,一戰必克!”


    這話雖然有道理,但是北宮達卻心中還有顧慮,他皺眉道:“本公家小都還在上都城。”


    鍾緯躬身上前道:“主公這倒不必擔心,魏西陵素有君子之賢名,又是皇室宗親,即使他拿下上都,也不會慢待主公家小。”


    左襲亦點頭道: “主公,戰機不可失。且魏曠所長乃輕騎野戰破敵,並非攻堅奪城,上都城高牆厚,更兼周盛是老將,沉穩持重,善於防守,城內糧草充足,我料他固守一月不成問題。”


    北宮達依舊猶豫道:“即使魏曠率大軍北上,大營兵力空虛,但還有蕭暥駐守營中,蕭暥狡詐如狐,恐怕也不容易攻克其大營罷?”


    左襲眸中精光一閃:“那就看是他魏曠先拿下上都城,還是我先活捉蕭暥!”


    ***


    夜深了,朔風呼嘯,大雪紛飛。


    軍營裏滴水成冰,天寒地凍。


    大帳裏,一點青燈照著蕭暥清削的側顏。


    他正抬手從竹筒裏取出絹紙,那是一封來自西北的信。


    信是謝映之寫來的,字跡清秀,筆意灑脫。


    信中謝映之言道,他已經帶災民抵達朔州,這些災民將由玄門朔州分部的弟子帶往涼州,由曹璋安頓。他自己則不日即可返回幽州陣前。


    除此以外,在信中謝映之還細心囑托蕭暥,幽燕天寒,要注意保暖,帳中多置火盆,按時服藥雲雲。


    信不長,看似隨手寫就,但諄諄囑咐,字字入微,隔著紙張也有如沐春風般的暖意。更何況,紙張上還有淡淡的墨香,又似他衣袖上如雲散雨霽的淡香,沁人心脾。好聞!


    雲越進帳的時候,正看到蕭暥輕嗅著絹紙。


    “主公?”


    “額……這個……”蕭暥尷尬了下,靈機一動,“香帕!姑娘送的。”


    雲越挑眉:“手絹上怎麽還有字啊?”


    蕭暥:“這就叫情書。”——軍情書報,沒毛病嗷!


    雲越:……


    “小雲啊,給我碾磨,我要回信。”蕭暥打岔道。


    接下來蕭暥在信中將廣衍的局勢說了一番,寫著寫著他不由想到這次北上奇襲,深入敵境,更兼天氣惡劣,風險甚大,原本他想自己去的,


    但魏西陵決不同意。


    一方麵燕州酷寒,長途遠征,蕭暥的身體吃不消。


    另一方麵,上都城乃燕州首府,不比武邑,將是一場硬仗。謝映之說過他的身體恢複不久,還需調理,不得疲累,以免複發。


    所以魏西陵讓蕭暥留守大營,自己率五萬精兵北上。


    也不知道現在戰況如何了?


    蕭暥看著閃動跳躍的燭火,一時間思緒萬千,等到一封信寫完,蕭暥才發現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一半都在說魏西陵。


    此時,雲越已經給他鋪好了床榻,“主公,夜深寒重,早點休息罷。”別瞎琢磨了。


    蕭暥看了眼又冷又硬的行軍床,就覺得寒入骨髓。


    魏西陵在時,都是和他一起睡,兩個人暖和。先在空床冷褥的……


    “主公。”雲越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怎麽?”蕭暥不解。


    雲越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咬了咬唇,紅著臉主動請命道:“我也可以給你暖床!”


    靠!蕭暥一摔,連連擺手:“不不,我不搞潛規則這一套。”


    “潛規則?”雲越懵了。


    蕭暥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迎著雲越真摯的目光,他硬著頭皮打岔道:“那個,小雲啊,先陪我出去巡視一下營寨罷。”


    夜深天寒,各營的將士大多已酣睡,隻有轅門後的望樓上守夜的哨卒,以及營中負責巡邏的夜巡隊。


    雪悄無聲息地飄落,四周萬籟俱寂,隻有腳下積雪發出的咯吱聲。


    眼見夜深寒重,雲越勸道:“主公,回罷……”


    蕭暥卻忽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音。


    就在方才,他隱約聽到了轅門外的樹林裏傳來一絲聲音,仿佛是雪壓彎了樹枝折斷的聲響。再仔細聆聽又沒有了。


    他不動聲色地朝雲越打了個手勢,雲越立即會意地取來弓箭。


    蕭暥一手接過來,迎著風雪挽弓搭箭,鋒利的箭鏃指向轅門外無盡的黑暗,眯起眼睛,微微偏首,一箭離弦。


    “嗚啊!”黑暗中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轅門外的雪地裏傳來倒地的悶響,帶落雪花紛紛。


    “什麽人!”雲越警覺地手按劍柄。


    緊接著,低沉的牛角號聲幽靈般響起。大營外星星點點野獸般的火光在閃爍,火光下,無數的身影晃動,北軍如同成千上萬的蟻群般密密麻麻地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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