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蕭暥對著劉武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有點尷尬。


    魏西陵也不解釋一句。算了,這人惜字如金,不指望他了。


    “那個……劉副將,我談談罷……”他一邊說一邊不老實地瞥向劉武身後,“外麵出什麽事了?”


    舷窗外,江風穿過峽穀,水麵上湧起了數尺高的巨浪。


    田讓一見魏西陵,趕緊上前道:“君候,我們剛想要奉命登船,江上就起風浪了。”


    浪潮推動下,那寶船張滿風帆,數十隻漿同時劃動,白浪翻滾,如同離弦的箭,向雲霽駛去。


    魏西陵斷然下令:“跟上,攔住它。”


    第296章 緣淺


    雕花的大門在背後緩緩合上,最後一縷燈光淹沒在幽暗的長廊上。


    正如局主所說的,所有武士都撤到了底層的廳堂四周,那裏是他的棋盤,也是他的戰場。局主希望魏瑄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力氣,所以這安排倒是顯出十足的關心和合作誠意。


    他沿著遊廊往下走一直沒有遇到阻力,直到能看到大廳中煌煌燃燒的十八盞連燈,映照著笙歌散盡之後的歌台舞榭,前麵是陳列彩勝的朱台碧宇。


    幾個時辰前,這裏還是暖香襲人,奢華靡麗之地,現在已經是殺機暗藏。


    第一個襲擊就來自這舞台後。


    不見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人,而是十多名麵目猙獰的賓客和他們的武士從紗幕後殺氣騰騰地撲來。


    魏瑄冷靜讓蘇鈺退後之際,當先的一名武士已經越過眾人,鋼刀裹挾著催經斷骨之力向魏瑄劈來,鋒利的刀鋒幾乎貼著他的臉頰掠過,割斷幾縷發絲隨風散落。


    旁邊的蘇鈺見此情景,驚地腿一軟跌坐在地。


    就在鋼刀掠過魏瑄鼻尖的同時,電光火石間,他的長劍借勢蕩出,手腕靈活地一翻,劍勢突變,隻聽當的一聲,鋼刀被挑飛了出去,釘入廊柱上。


    “蘇先生,沒事吧?”魏瑄一把將蘇鈺從地上拽起來。


    “沒……沒事。”蘇鈺冷汗涔涔。


    他不會技擊之術,所修的玄術更多涉及的是陣法,在這種刀光劍影的場合中派不上用處。跟著魏瑄純粹成了負累。


    但魏瑄不能把蘇鈺單獨留在那裏,那個局主和金先生都是心機叵測之輩。


    就在這時,側前方又有三名武士揮舞著鋼刀向他們撲來。


    魏瑄將蘇鈺掩到身後,淩空躍起騰身殺入,他出劍快如流星,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寒風掠過,劍尖如點朱砂,分別在他們眉心挑出一點紅桃。


    他記得局主跟他說過,隻要在他們眉心開一刀口子,所施的秘術就自然解除了。


    那三人懵然地抹了把額頭,隨即像是被激怒了,眼中爆起血絲,揮舞著鋼刀如同野獸般咆哮著向他撲來。


    魏瑄心中一沉,莫非局主是騙他的!


    他來不及多想,舉劍奮力一格,刀劍震出劇烈的交鳴聲。


    “這是天罡陣!”蘇鈺躲在廊柱後道,


    “什麽?”魏瑄一劍劈開一名武士。


    蘇鈺一邊借著柱子後躲閃,邊道:“天罡陣是按照日月星辰的位置來排布的防禦陣術,我猜那個局主既然把這些人做成守護帝王劍的傀儡,每個人必然都是按照陣腳來排布的,隻有在相應的方位上點掉他們的陣眼,才能將他們製住。”


    “什麽方位?”


    蘇鈺道,“帝王劍為天日,日出於東方,隱於西,但此間是在水上,水屬陰,現在是十二月,屬西北方向,左二!”


    魏瑄赫然回頭,那正是歌台舞榭的方位,他飛身躍起,淩空揮出利劍,雙腳還未落地,劍尖已經如同蜻蜓點水般取一名武士的眉心。


    那人頓時像撤了力的提線木偶般,頹然跌坐地上。


    “東南正位,右三!”“南方偏星,左一!”蘇鈺又道。


    此刻他正處於大廳正中的舞榭。四周垂落著霰花紅綢,薄如蟬翼迎風飄蕩,靡亂又綺麗。


    魏瑄幹脆拽住那如絲紅綢,身如掠水輕鴻般掠過大廳上空,回旋飛蕩間手腕靈活地翻轉,手中長劍輕輕點過一個個賓客的眉心。


    “西南正位,右三。”蘇鈺道。


    兩人配合默契。


    劍風掠過處,紅綢散落,如亂花迷人眼,漫天飄飛,靡麗瀟灑,綿綿無絕,猶如一場華麗的表演。


    隨著一個個方位的人傀被拿下。


    “陣眼都除去了,可以取劍了!”蘇鈺道,


    魏瑄驀然抬眼,就看到了那柄嵌於銅鑄山河之中的帝王劍。


    就在這時,船身再次劇烈得震蕩起來,風浪湧起,兩邊遊廊的舷窗被江風撞開,狂瀾潑灑進來,在空中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急雨。


    地上濕滑,蘇鈺沒有站穩,從藏身的地方滾了出來。額頭磕在了廊柱上撞得眼冒金星,一把鋼刀橫在了他的脖頸處。


    蘇鈺驀然抬起頭,就看到了北宮潯猙獰的麵容。


    ***


    夜深流急,江水奔騰咆哮著向刀劍峽湧去,風鼓起船帆,樓船順水乘風,船尾的水輪快速旋轉帶起白浪翻騰,沿江飛流直下。


    十二艘艦船快速地從幾路包抄上去。


    戰艦的速度比樓船要快,但是風浪太大,即使是艨艟戰艦,在風浪顛簸中,也難以靠近樓船,更不用提登船了。


    田讓擔憂道:“君候,這寶船上都是貴人,我們若強行登船,武力脅迫,會授人以柄。”


    “不用登船。”魏西陵隨即下令道,“鐵索攔截。”


    夜色中十二艘戰艦快速分列兩邊,沉重的車弩被推到船頭,這種弩力道極強,破甲箭帶著鐵索越過滾滾波濤,穿空而去,狠狠紮入了樓船的船舷,鐵索一端的倒勾緊緊咬住了樓船。


    隨即十幾艘戰艦迅速在江麵散開。


    寒涼的月光下,鐵索橫江。如同在洶湧的波濤間,拉起一張森然的鐵網。


    樓船的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


    船艙內。


    蕭暥穿好了衣衫,沒滋沒味地吃了幾口糕點。因為暈船,他被當成老弱病殘了。


    一陣浪潮湧過,船艙搖擺顛簸,蕭暥胃裏也跟著翻江倒海,忍不住扶著床沿幹嘔起來。


    他剛才嘴饞,吃多了,揉著肚子,硬生生忍了下去,臉色更蒼白了。


    魏西陵這個潔癖狂,如果吐在他床上,他臉都要黑了罷?


    劉武看他忍得辛苦,撓撓頭,但他一個大老粗不會照顧病號,站起來了又神色複雜地坐下,最後目光詭異地看著蕭暥。


    蕭暥:“怎麽?”


    “你和主公這樣很久了?”


    蕭暥沒明白:怎麽樣?


    “我這次去西北時,聽說蒼冥族有種秘術,莫非是真的?”劉武瞥了一眼他平坦的腹部,又立即移開眼神。


    蕭暥被個雷擊中了,草草草,老子這是暈船!暈船懂不懂?


    又想到剛才他和魏西陵在床上,還關著門,沒點燈,確實引人誤解,沮喪地想,特麽的講不清了。


    水麵上傳來低沉的號角聲。


    他不想和劉武討論這個話題,走到舷窗前,往外看去。


    窗外江風烈烈,浪濤翻湧,寶船燈火通明,倒映在水中,照出四周緊繃的鐵索。


    月光下,十多艘戰艦散開在大江之上,鐵索森然,嚴陣以待。


    蕭暥立即感到事情不大對勁。但劉武就像一尊門神似的攔在麵前。


    其實出去也沒多大用,隔著江麵,風浪又大,沒法登船。魏西陵用鐵索橫江,顯然是要阻止樓船前行。


    深夜風高浪急,一般的船隻這時候,為了安全都會下帆,但這樓船卻一反常態張滿了帆,有點詭異。


    蕭暥想到謝映之還在樓船上,頗為擔心,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先生?”他試著又喚道。


    依舊沒有回應。


    耳邊隻有江風拍浪的聲音。


    蕭暥不氣餒,繼續:“謝先生?”“謝玄首!”


    依舊毫無音訊,石沉大海。


    這到底是下線了?還是昏過去了?謝先生不會也暈船罷?


    隱約的不安變得強烈起來,他望向江濤起伏中樓船的燈火。


    想了想,幹脆道:“映之!”


    幽黯的長廊裏,雪白的衣衫拂過斑駁的光影,謝映之腳步一頓。


    清若琉璃般的眸子微微睜大。他剛才叫什麽?


    垂眸無奈地輕歎了口氣,謝映之唇邊卻不經意挽起一縷若有若無的淺笑,“主公,何事?”


    他的聲音從容淡定,蕭暥總算是安心了。


    終於答話了。


    “樓船上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到鐵索縛住了樓船。”


    “無事。”謝映之淡漫道,“隻是風浪有些大罷了。主公勿憂。”


    蕭暥被他一副雲淡風輕無事發生的態度驚到了。魏西陵動用十幾艘戰船鐵索橫江,隻是因為風浪大?


    而且,風浪大不是應該收起風帆的嗎?他怎麽都覺得這樓船上在搞事情啊?


    “先生說過,要和我交心。”蕭暥懇切道,還有點委屈,說好的交心,你卻不打個招呼就下線了。


    謝映之失笑,“主公,我沒下線,隻是有些玄門的事務,不便打擾你……”


    “我隨便打擾”


    “和魏將軍。”謝映之不緊不慢接上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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