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布滿了千裏眼,能夠清楚地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細致到通過口型,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謝映之既然是容緒的主簿,就不能和齊意初有過多聯係,要避嫌。


    至於像擷芳閣時用鏡花水月來製造假象這一招,在這裏就行不通了。這種障眼法騙無相和賀紫湄還可以,但這個局主目前深淺未知,不可輕舉妄動。


    一周看下來,謝映之正心算著此番要取的器物,總共需要的玉子數,約莫估算出對局的時間。


    就在這時,山水屏風徐徐展開。人群隨之傳來一陣低低的呼聲,“是王劍!”


    帷幔落下處,滿室奇珍與山河相比,頓時黯然失色。


    ***


    “局主,開場了。”


    幽暗的燈燭,照著牆上一道飄忽的影子。


    “玄門的人都到了麽?”


    金先生謙恭道:“此番謝映之和衛宛沒來,來的是齊意初。”


    那人沉吟道:“這倒是蹊蹺,齊意初深居幽穀多年,不問世事,玄門為何派她來?”


    金先生低頭不語,這不是他能回答的,局主也不指望他說什麽。


    那影子又問,“朱琦如何了?”


    金先生道:“已經到了,還帶了一名畫工。”


    “甚好。”


    金先生不解:“恕屬下多言,那朱琦肥頭大耳,其貌不揚,……局主為什麽請這樣的人來?”


    那人語意幽深道:“何琰的書在九州廣為流傳,我需要他手中之筆,把今晚的盛會記下來,傳於天下。”


    ***


    銅鐵澆築的山巒莽莽蒼蒼,水銀為大江河流縱橫期間,帝王劍就靜靜地嵌入這九州山河之中,以天下為劍鞘。


    劍柄是黃金雕飾的龍首,紫氣赫然,劍身出鞘半寸,一道銳利的寒芒正好落到蕭暥眉宇間,風流雲散間,雪亮的劍光照出他一雙眼睛猶如秋霜利刃。


    從開局以來的風流綺麗頓時散去,秀美絕倫的水光山色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崢嶸。


    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金戈鐵馬之世,除了寶劍烈馬,還有什麽更能引起一個男人爭雄天下之心?


    謝映之見他眼梢微微挑起,眼角小痣在火光中妖異地躍動著。


    遂心中了然,在旁淡淡道:“帝王劍九千玉子。”


    蕭暥驀一怔,趕緊把自己不老實的心思收斂了些,表示他不想要,沒有野心的。


    謝映之麵沉似水,兀自道:“贏得九千玉子,就可與局主博一局,若勝,以九千玉子換取帝王劍,若敗,所有玉子都歸局主所有。換下一個人繼續跟局主博局。”


    等等,這不大對啊。蕭暥立即察覺到,有套路!


    “既然贏了局主,為何還要用玉子換劍?”


    合著那局主無論輸贏都能賺?


    容緒道:“帝王之劍乃國之重器,九千玉子換帝王劍並不虧。”


    “但局中不止一個人和局主博弈。”蕭暥道。也就是說,殺出重圍,能和局主一決的人,手中必然掌握大量玉子。玉子對應的就是珍寶。


    照這麽想,這潛龍局的局主,每十年放出一件曠世珍寶,吸引天下諸侯貴胄們紛紛入局。將十年內九州奇珍搜羅進局中,借著眾人的賭徒心態,最後將大部分珍寶全部吞入私囊。這莊家做的,嘖嘖……


    “這不是圈錢嗎?”蕭暥脫口道。


    謝映之和容緒同時一怔。


    蕭暥趕緊住了嘴。這地方有監控。他這是當麵拆主辦方的台。


    謝映之含笑,覺得這詞用得頗有意思。


    “也不能這麽說,今年局麵或許不同。”


    就在這時,一名錦衣侍者托著個蓮花紋銀盤恭敬地上前,盤中是一卷玉簡。


    “這是什麽?”蕭暥好奇道。


    容緒展開一看,駭然看向謝映之,“十八局?!”


    金先生笑容可掬:“容緒先生此番獲得博注驚人。”


    這簡冊是記錄席間對局的。


    凡是席間,相中對方彩勝的賓客,就可以下注對局,和冬日雅集時為仰慕者送花枝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後者並不涉及博弈,隻消寫幾首詩罷了。


    謝映之不動聲色放下玉簡。江山美人自古難以抉擇,沒想到世人重色,願意一嚐世間殊色為美人折腰的竟如此之多,居然和帝王劍平分秋色。


    金先生道:“兩千玉子與九千對博,容緒先生準備好了嗎?”


    容緒看了眼謝映之,心道,你這是要搞事啊。


    就在這時,蕭暥感到一道龐大的影子擋住了一半的燈光,他抬眼看去,就見北宮潯已經站在麵前,身後是三名容色各異的謀士。


    謝映之一看就知道這幾人不是普通的謀士,而是熟諳各種江湖路數的奇人異士。北宮潯顯然是有備而來。


    “看來第一局是和北宮世子。”


    北宮潯粗聲粗氣道:“請。”


    開局是在一間雅舍裏,四周由屏風隔開。


    桌案上已經備好了各類博注的棋局。旁邊還備置著豐盛的果品茶點。


    每一局規定勝籌是一千玉子,博三局。


    “我這三名謀士,都是博局高手。”北宮潯極為自信,


    他指著一名四十多歲,頭戴逍遙巾,麵白短須,麵容古怪的人道,“這位先生姓鄒名渙,人稱神通聖手,棋局、卦象、陰陽、算籌等無一不精……”


    容緒眼皮微微發跳,看這陣仗就知道難對付。他雖然心裏沒底,“博局之事,由我府上主簿沈先生應戰。”


    北宮潯看向謝映之,覺得此人清寒孤瘦,便有了幾分輕慢。


    他抬起下巴:“我們三人,主簿先生才一人,顯得我們欺負你了,不如你來挑一局?”


    謝映之瞥了眼漏刻,時辰不早。


    他拂衣坐下,淡然道:“不用挑了,幾位一起來罷。”


    什麽?一起上?蕭暥以為聽錯了。


    謝玄首你沒問題罷?以一敵三?


    夜色中魏瑄悄然躍上甲板,他已經摸清了所有千裏眼的位置,但是,他要參與博局,首先需要一個身份,其次需要入局的玉子。


    第289章 攔路


    潛龍局共有九局。


    大概是為了彰顯逼格,潛龍局不使用六博這類天下熟知的博局,而是取天下博局之長,而獨創出九局,這九局暗合九宮八卦,分別考驗博弈方的眼力、算力、決斷、甚至運氣。


    而且每一屆潛龍局的博局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屆都不一樣,所以,沒有以往經驗可循照。


    蕭暥覺得,這就像考試,劃出的知識點就那麽多,但是這一場的卷子,下一場不會再考一遍。


    所以每屆棋局都不同,也是潛龍局吸引人的地方。


    博局的規則事先都書於玉簡之上,一般會在開局前三天公布,方便各路高手提前熟悉演練。


    蕭暥見那鄒渙眼睛下麵的淤青,猜測這兄弟看來沒少熬夜研究。


    他又看向謝映之,就見謝映之正俯身挽袖,漫不經心地拿起了玉簡,一目十行地瀏覽著。


    等等,謝玄首,你不會到現在連棋規都還沒看過吧?


    他求證似的轉頭看向容緒,容緒一臉茫然表示:你主簿,你一點都不了解他嗎?


    這時,謝映之已經擱下棋規,微笑道:“幾位選局罷?”


    雖說北宮潯大方地表示過,既然一對三,讓他來選博局,但謝玄首不在意誰是先手,他們也就不客氣了。


    鄒渙第一個選局,選的是仙機局。蕭暥見容緒眉心跳了跳,看來這局難搞。


    果然容緒道:“這仙機局有九九八十一道關口,規則繁多,變化莫測,那鄒渙猜到沈先生沒有提前研習過博局,故意選了最繁複難記的一局。”


    繼鄒渙之後,範成、鄧已兩人也選了博局。這三局不同牌,不同玩法,規則也不同。


    容緒道:“鄧已選這局是從百葉戲演化而來,有六十張牌,分為萬貫、索子、文錢等十二種花色……”


    蕭暥光聽著就腦闊疼,作為一個大富翁飛行棋選手,他選擇放棄思考。


    博局在一道連珠簾隔開的雅間中進行,一旁的雕花小案上還有一個汝窯青瓷花囊,裏麵插著幾支臘梅,香氣宜人。


    參與局中的都是諸侯世家名門貴胄,博局也要玩得講究。不能和市井賭館一樣。


    雅間裏擺放了三條玉案,案上端放著象牙、玉石、漆具等不同的博戲棋局,雙方對麵而坐。


    鄒渙等三人分別在玉案後坐下。案頭還擺放著茶點、燃著提神醒腦的雪鬆熏油。


    謝映之沒有坐下。他從容對戰於三局之間,身影如行雲流水,俊逸瀟灑,倜儻不羈。


    容緒年輕時什麽沒玩過,也是精通博局之人,一開始他還給蕭暥解釋,“這是考驗算力和布局,這是……”慢慢的,隻見容緒眉頭越蹙越緊,不吭一聲,似乎已經跟不上了快速變化的博局。


    周圍的人也屏氣凝神,瞠目而視,不敢多言,氣氛越來越凝重。


    蕭暥早就放棄思考了,轉而觀察起玉案前的三位,鄒渙眉頭緊鎖,手中的棋子都要被他碾成兩半了,鄧已口幹舌燥,不停得喝著茶,範成愁眉苦臉,每下一子都踟躇半天。


    謝映之衣袍輕若煙雲,彎腰落子間拂過玉案,一起一落盡是風流。期間,他還有閑暇淡淡掠一眼時鍾。


    ……


    三局結束時,所有人都還沒回過味來。鄒渙終於解脫般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冷汗。


    計數官道:“兩勝一平。”


    蕭暥一愣,這樣居然不是全勝?


    北宮潯立即大笑:“你們運氣不錯,新手總是容易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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