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在此下船的意思是直接扔下去?那麽凶殘?


    “壞了規矩者,局主會贈一小船,一副槳,順江而下。”容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擠到了他身邊,“但是江闊流急,小船能不能安全渡過就聽天由命了。”


    蕭暥聞言暗暗抽了口涼氣。


    就見金先生依舊笑容可掬:“二位都是聲名在外的青年俊傑,還沒有開場,就搶起了彩勝。傳揚出去,對二位的名聲也不利。”


    蕭暥:等等,他們搶什麽?


    那些糕點也是彩勝?


    裘徹上前一步,低聲道:“貳將軍,我們此番是為了帝王劍來的,不要因為一個……”他本來想說男寵,但是一看到那雙蘊秀藏鋒的眼睛,忽然脊背上生出一股寒意,改口道,“得罪局主,壞了大事。”


    虞珩麵色陰沉,收劍入鞘,朝金先生道,“我隻是想買點貨品,不料北宮世子欺人太甚,屬下一怒之下不慎壞了這寶格,我會賠償……”


    “區區一景康年間的多寶格,局主多得是。”金先生打斷他道。


    蕭暥一驚,他知道容緒的車是景康年間的古董車,當年雅集引得一群士子圍觀品賞。


    虞珩臉色僵了僵。


    金先生慢悠悠接上前麵的句子:“局主素來賞識虞將軍英雄氣概,這多寶格就當是給貴屬磨劍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給足了虞珩麵子。


    “局主豪爽。我等佩服。”虞珩向金先生拱了拱手,然後陰惻惻地看了蕭暥一眼,走了。


    北宮潯也收了刀,朝他的背影叫囂道:“明天開局後,你我一分勝負!”


    然後也用占有意味明顯的眼神重重盯了蕭暥一眼。


    蕭暥這才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他好像是……引戰了?


    他蹙眉想著,忽覺身邊清風拂袖,謝映之撫著他的背,溫聲道:“子衿想吃什麽?”


    那聲音清雅悅耳,讓人渾身酥軟,頓時其他念頭都飛到九霄雲外。


    折騰一晚,蕭暥肚子早就餓了。


    “山楂棗泥糕。”他不假思索道。


    謝映之莞爾道:“好。”回頭淡若無物地掠了容緒一眼。


    容緒立即會意,付錢。


    蕭暥佩服:他讓別人掏錢,怎麽能做到這麽自然……


    等謝映之接過貨品。


    蕭暥:等等,不對,我不是要這個。


    謝映之已經從錦盒裏取出一把碧玉折扇,遞給了蕭暥。


    那折扇極為精美,纖細的扇骨間鑲嵌著薄如蟬翼的絲帛,輕輕搖動起來,微風徐徐,細細地穿透絹紗的扇麵。


    容緒讚道:“先生好眼光,正襯子衿這身衣衫。”


    蕭暥猛力搖動了幾下,手都酸了,居然沒有風,這扇麵太薄張不住風。


    裝逼專用……


    此行唯一讓蕭暥順心的大概就是這個客房了,居然是兩室一廳,還是個套房!廳堂不大,但是布置地極為舒適。


    桌案靠榻一應俱全,窗台下是一方書案,還貼心備好了筆墨紙硯。


    因為是隆冬季節,舷窗開著一道縫隙,陽光照著水麵,粼粼波光漾動在房頂。


    蕭暥以往除了擁擠的渡輪,就沒有坐過幾次船,倚著舷窗看了一會兒景致。冬天浩瀚的水麵,白茫茫一片,偶爾天邊幾點帆影掠過。


    這是幽帝年間開的大運河,當年幽帝幾下江南,走的就是這條水路。


    蕭暥行軍作戰時方向感非常強,但是在煙波浩渺的水麵上,他有點找不著方向了。


    “此處是大梁到襄遠城的運河。”謝映之說著在書案上徐徐展開一張水文圖。


    蕭暥湊上去看。不愧是謝玄首,出門旅遊還準備地圖。


    這張圖繪製地極為仔細,可以清晰地看出各條河流的走向,沿途山川地貌,不同季節的水流、風向,連哪裏有暗礁,哪裏是淺灘,哪裏河道狹窄,水流深急,都標注地極為細致,一看就出自謝先生的手筆。


    見多識廣如容緒,也看得大開眼界,“今後商會若是要走漕運,這圖紙可是千金難求。”


    蕭暥沒想到謝映之對水紋也如此了解。


    謝映之隨手取了那柄碧玉扇沿著江流劃過,“接下來,就要進入楚江了。”


    楚江在襄州境內,江闊流深,由西北往東南向,最後在江陵與長江匯流。


    蕭暥聽說過,楚江兩岸,崇山峻嶺,千峰萬壑,堪比三峽。


    “京門,雲霽,巫山,這幾處山勢險峻,風光奇秀。”謝映之道。


    蕭暥心道,看來謝先生已經把此行的路線都摸透了。


    他剛想問什麽時候到達京門?忽然聞到了一股鮮美的清香。


    不知何時,桌案上已經置上了朝食,藕粉桂花糕、糖蒸酥酪、蝦仁菜粥,還有一份蒸熱了的山楂棗泥糕。


    謝映之道:“這都是這一帶的的小食。”


    蕭暥:他連吃什麽都做好攻略的……


    如果在現代,自助遊一定要拉上謝先生。


    某狐狸終於如願以償吃了個飽後,卷起被褥就睡了。


    他有點暈船。


    ***


    襄州


    句章城在楚江沿岸,是一座江城。


    巍峨的城牆沿江而起,正中一道水城門,便是京門。


    暮色冥冥中,高嚴心事重重地登上了城門。


    他前日在收到玄門的消息後,就急匆匆地趕到了句章。


    已是隆冬,寒霧鎖江,風高浪急。


    “樓船順風順流而下,速度快得很。大概明天就到達此處了。”句章郡守田讓道,


    高嚴凝眉,他聽聞每一屆的潛龍局,所設局之處都極為講究。事先也不會走漏風聲,隻是沒料到,此番潛龍局竟是在船上,出現在襄州境內更是始料未及。


    “嚴加戒備。”他下令道,“這寶船上搭乘的都是諸侯貴胄,如果在我襄州境內出事,主公也會攤上麻煩。”


    “據說此番還有帝王劍?”田讓問。他是襄州田氏的族人,本是世家出身,對於九州的各種消息也頗為敏銳。


    高嚴皺眉,“如此,我們就不能輕易插手,以免顯得圖謀不軌。”


    田讓道:“那麽,我們不去管它?最好它趕緊離境。”


    不去管,高嚴總覺得心裏也不踏實,但是管又管不了。


    且不說那樓船順流而下,速度飛快,而襄州水軍在朱優治下艦船老舊,幾艘大型戰艦也是中看不中用,甚至連個善於統兵的水軍都尉都找不出來。就算他想派出幾艘斥候快船悄悄跟上,都做不到。


    正在他躊躇之時,田讓遙指著江心,驚詫道:“明公,你看。”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高嚴忽然看到霧靄沉沉的江麵上浮現出一排淡淡的遠影。


    他趕緊拿起望遠鏡,一看之下,頓時心中一震。


    那是江漢大營的艨艟戰艦。


    第286章 璧人


    暮色四沉,江濤拍岸。


    高嚴站在城頭,遙遙望去,隻見艦船並不多,約莫五六艘,乘風破浪,速度極快,桅杆上旌旗迎風飛揚,上書一個‘漢’字。乃江漢大營水師。


    江漢大營?田讓心中不可遏製地一震,“那不是魏將軍所署?”


    魏西陵麾下的飛羽營輕騎天下聞名,相比之下,江漢大營水師則顯得不為人知,極為低調。


    “魏將軍也來嗎?”田讓忍不住問道。


    高嚴道,“不知。”


    他確實心裏沒底,艦船隻打江漢水師旗號,而不打魏字旗號。魏西陵此舉似乎別有深意。


    片刻後,城門緩緩升起,艦船魚貫駛入港中。


    夜幕降臨,城頭上已燃起了火把。


    火光下,魏西陵容色冷峻,寒烈的江風蕩起他身後厚重的披風獵獵翻滾。


    田讓跟在高嚴身後出營,暗暗觀察,心中頗為吃驚。相比於他一直以來想象須髯如戟的形象,魏西陵清俊冷冽,而他身後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副將。麵色深沉,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俊美中帶著一絲憂鬱。


    高嚴迎上前道,“魏將軍,晉王,此來是否是為潛龍局之事?”


    魏西陵道:“並非,近日收到斥候回報,江陵一帶出現不少漁船。”


    “漁船?”高嚴驀然怔了怔:“冬季休漁期間,如何會有成隊的漁船?”


    “莫非是水賊?”田讓插話道。


    魏西陵靜靜看向他。


    刹時間的目光對接,田讓心中猛地一震,手心都滲出了汗。


    “繼續說。”


    田讓深吸一口氣道,“京城一帶常鬧水賊,這些人熟稔水性,駕赤馬舟,在江上來去如飛,有時還和東瀛人勾結,打劫過往的客商,常常殺人越貨沉船,為患不亞於廣原嶺的山匪。”


    高嚴憂心忡忡,“此番潛龍局的寶船上珍奇甚多,該不會有水賊膽大妄為,要做這筆買賣?”


    襲擊樓船,劫掠珍寶,當然還有船上的帝王劍。


    ***


    蕭暥睡得也不踏實,夢到自己打架輸掉了,變成一隻瘸腿狐狸被賣掉,特麽的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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