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猛地回頭,就見漫天大雪中映著那一襲玄冷的銀甲。


    魏西陵顯然經過一番鏖戰,長劍染血,烏黑的長發在風雪中飄散,瀟灑蒼涼。


    “西陵!”他驚喜莫名,“你沒事了?!”


    “其他的人呢?”


    魏西陵道:“他們還被困在那裏。”


    此時他的目光深沉又痛徹,壓抑著一種蕭暥看不懂的情緒。


    但沙場鏖戰之際,他們無瑕再說一句話,周圍的雪不斷崩裂,屍胎前赴後繼地湧來。


    ……


    片刻後,蕭暥已經砍殺地手臂都酸麻了,他強忍著胸口的鈍痛,一劍橫掃劈開一頭屍胎。


    “西陵,這邊交給你!”他說罷轉身避開魏西陵的視線,退到河邊。


    橫劍逼退幾頭屍胎,胸中血氣已是翻湧不息,反手一劍插入冰雪中,以劍支地,憋了大半天的一口鮮血終於從口中湧出。


    黑沉沉的河水中隱約地映出了他蒼俊的臉容,發絲零亂,猶如修羅界的戰魂。


    他這邊吐出淤血,微喘了口氣,抹了把唇上的血色,正要提劍再戰。


    忽然水中一束藤蔓像長蛇一樣伸出,閃電般卷住他的腳踝就是一扯。


    草!那東西還是水陸兩棲的!


    蕭暥這個念頭還沒轉過,整個人已經被急速拖拽入水,凍裂的手已經握不住劍。長劍撞擊在突出的岩石上,發出一聲清響,擊飛了出去。


    “阿暥!”魏西陵揮劍格開幾個屍胎。


    墜入冰湖中的最後一刻,浮動的水麵上,是那人驀然回首的身影。


    隨即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刺骨的寒冷包圍了他。


    藤蔓在水下緊緊纏住他的身體,犀利的莖蔓,就像利刃切入肌膚。他渾身又冷又痛,錐心刺骨。


    那種感覺居然是似曾相識。


    黑暗中,徹骨的寒冷和孤寂淹沒了他的意識。


    他的手腕被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


    魏西陵將他抱上岸時,蕭暥已是渾身濕透,被冰水裏浸泡了一陣,本來就衣衫襤褸,這會兒寒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更顯清瘦。


    他臉色如薄冰,嘴唇覆著霜雪的淡白。身上都是被藤蔓勒住的紅痕。


    “阿暥!”魏西陵把他抱在懷裏。


    蕭暥緊閉著雙眼,氣若一縷遊絲,將斷不斷。


    這一幕似曾相識,激起他心中一陣抽搐。


    他仿佛又見到寒獄裏,那人烏黑如墨的長發映著冰雪般蒼白的臉,血跡斑駁的囚衣勾勒出清晰骨感的輪廓,窗外大雪紛飛。


    讓他心痛得血肉支離。


    魏西陵想都不想,果斷地抬起蕭暥的下頜,低下頭就開始向他口中渡氣。


    唇齒相連,氣息相通。


    決不能讓他再死一次。


    他緊緊抱著他,不斷給他渡氣,隻覺得懷裏的人,唇瓣薄如寒冰,身形輕盈,魏西陵此時什麽都顧不上了,仿佛稍不及時,那人就如冰雪融化了。


    過了許久,懷裏的人終於輕輕掙了下。


    魏西陵略緩了口氣,也許是剛才太過著急,氣息有些不穩,臉頰微微發燙,剛想鬆開他,忽然唇畔被溫熱濕潤地含住了。


    魏西陵一愣,沒反應過來。


    蕭暥此刻渾身都凍僵了,幹脆環住他的脖頸,仰麵就湊了上去,微微闔動著冰涼的唇,急切地汲取那溫暖的氣息。


    他在冰天雪地裏凍得太久了,就仿佛那一世的寒涼,隔著三千世界,依舊能讓他寒徹骨髓。


    而那唇齒間的滋味,卻恍若江南春雨如酥,溫熱柔潤,若飲甘霖美酒,讓他眷戀不已。


    魏西陵微微蹙眉,縱容著他像一隻小動物般舔舐著,他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頭發潦草地在腦後紮起,清瘦的身形,尖削的下頜,看著讓人心疼。


    他心中忽然湧起波瀾,境中所見再次浮現眼前。


    蕭暥在院子裏,一封封燒去多年的信。


    他扶病獨上城樓,看著素車白馬,出城而去。


    他隔江而望,河燈順流而下,夢中魂歸故裏。


    生死之後,痛徹心扉。


    冰天雪地裏,魏西陵俯下身,堅定地擒住了那柔潤的唇,溫潤纏綿,繾綣牽繞。


    狂風卷起碎雪漫天飛舞。


    他們在風雪中緊緊相擁相吻,從潤物細無聲的溫柔,到疾風驟雨的熱烈,氣息交融,唇齒相依,命運相連,生死相隨。


    這一世,再不會放手。


    再不會看著你一身病骨,支持起偌大的家國。


    再不會讓你備受誣陷,獨自死在陰森的寒獄。


    再不會讓你隔江遙望,無處是家。


    他托起那終於開始回暖的臉容,沉聲道,“我一生為這天下而戰,而我本該,為你而戰。”


    第257章 柔情+現代番外


    等到蕭暥醒過神來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冰天雪地裏,蕭暥臉頰微醺,口中溫熱,舌根酥軟發麻,帶著那個人清爽又溫暖的氣息,恍然間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幹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他剛才做了個夢,夢到魏西陵和他在凜冽的風雪中緊緊相擁熱吻。


    特麽的也太刺激了點罷?


    蕭暥舔了舔已經充血紅潤的唇,有些心虛地看向魏西陵,“西陵……”


    魏西陵微微側過臉去,探手去拿披風。


    蕭暥腦中轟然一響,臥槽,莫非是真的?


    他迷迷糊糊中……強吻了戰神?!


    他剛才隻覺得口中柔潤溫濕,一番纏綿吮舐後,那滋味太好,他就開始肆無忌憚地起來,對方愣了下,居然淺淺地回應了,從溫柔到熱烈,由淺入深,氣息交纏,連周身的寒冷而退散了。


    回想起來,那人的唇並不柔軟,但是唇齒間,他覺得自己都仿佛要融化在那片醉人的杏花煙雨裏,沉醉纏綿,這誰能抵得住?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蕭暥想起魏西陵那一句詩,不由臉紅心跳。帶著幹了壞事的虛怯瞥了他一眼。


    就見魏西陵的唇棱角分明,線條有致,微微還有些濕潤。唇瓣一絲細細殷紅血色,不知道是凍裂的,還是被他啃噬出來的……


    蕭暥心裏緊跟著暗暗一陣狂跳。接著長籲一口氣,還好他不是妹子,不然早就嫁了,誰禁得住這般的鐵血柔情。


    所以問題來了。


    剛才是你掉水裏頭,魏西陵給你做人工呼吸,你倒是很順便地啃上了啊?


    蕭暥捂臉。這便宜占的……


    魏戰神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上一次初吻被他拿下了,算是事故罷,這一次又……估計魏西陵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所以趕緊趕他走,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魏西陵給他裹上披風,“我去找阿季,你身上有傷,先回去,雲越在嶺外接應。”


    蕭暥環顧四周,雪地裏橫七豎八都是屍胎的斷肢殘軀。不由心驚,剛才自己落水的片刻,看來魏西陵已經把戰場都打掃幹淨了?不愧是戰神。


    緊接著他就聽到林間一聲嘹亮的馬嘶。


    是淩霄!


    這峽穀中詭異得很,馬匹不肯前行,也隻有淩霄這樣訓練有素的戰馬才會進入穀中。


    蕭暥道,“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這地方怪異得很,說不定是蒼冥族那群□□分子的老巢,再看周圍那些陰森的斷碑殘垣,大雪覆蓋之下,還不知道潛藏著什麽魑魅魍魎。


    魏西陵從不信鬼神之道,雖然不會中術,但對付蒼冥族那些妖魔鬼怪也沒有經驗。


    蕭暥斷然道:“說好的,我們並肩作戰。”


    但他話音未落,忽覺背後起了一陣罡風,河水頓時波浪洶湧起來。


    “當心!”魏西陵情急之下摟住他的腰線,一把將他護在身後,同時長劍一掃,寒光閃過,劍端仿佛劈入了一道詭異的黑影,將其一斷為二,那黑影倏然散去。黑暗中有細碎的沙雹霰開。


    什麽東西?蕭暥暗暗心驚。


    緊接著,翻騰的河水中開始湧出汩汩黑霧。


    ***


    詭譎多變的琴聲漸漸激越錚然。


    魏瑄緊皺著眉,像是在極力克製,眉心的焰芒生出刺目的眩光,映著他蒼冷的神色更為陰森。


    黑霧四下彌漫翻湧,迅速遮蔽了半天的天空。


    蕭暥仰頭看去,天空就像被一麵密不透風的黑幕逐漸遮蔽,轉瞬之間,白晝變成黑夜,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他臉頰上。


    他抹了一把,這雪怎麽變黑了?


    緊接著,周圍的石塔亮起了森然的鬼火,火苗迅速騰起吞沒了石塔。


    隨著石塔一個個轟然崩塌,那幽藍的火苗瞬息之間就在林中蔓延開來,成燎原之勢,阻斷了他們的退路。


    蕭暥臉色一慘,“這玩意兒是冥火,碰不得!”


    謝映之說過,冥火乃陰幽之火,會吸走人身上所有的暖氣,觸之,則立即會中寒毒。在大梁城時,他隻是居室內的火盆被動了手腳,就中了這冥火寒毒,咳嗽咯血不止,差點喪命。


    現在整片的林間冥火熊熊燃燒,周圍的溫度急劇降低,陰冷無常的感覺頓時包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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