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笑道,“我徒手抓的。”


    蕭暥翻了翻,果然這野鶉身上沒有箭孔。


    這孩子身手了得啊,這都能被他逮住。


    蕭暥心情大好,招呼他們一起吃。


    魏瑄道,“我已經吃過了。”


    而雲越挑眉看了一眼魏瑄,“多謝主公,我吃飽了。”


    他當然不會吃一口那討厭的小子煮的東西!


    但是他再看蕭暥眼中,剛才那心機輾轉時,眸子裏重重陰霾已倏然消失了,眼梢也愜意地微微撩了起來。


    忽然覺得魏瑄這小子也沒以前那麽討厭了……


    嗯,是暫時沒那麽討厭。


    這野菜菌菇鶉肉湯真是鮮美無比,蕭暥吃飽了眯起眼睛微微小憩。


    魏瑄趁這個機會悄悄地繞到他背後,探手想揉他的肩。


    雲越目光頓時一凜,這麽快就想動手動腳了?


    然後他立即上前,眼神示意:走開!


    魏瑄扁扁嘴,不情不願地被趕跑了。


    就這樣疾馳了一天一夜後,次日的傍晚,赤火部的營地終於到了。


    蕭暥坐在馬背上,俯瞰著草坡下毫無防備的北狄營地。


    營地的規模,有多少營帳,多少甲士,分布何處,有多少牲畜、部眾都一覽無餘。還有奴隸。


    這些奴隸大多是女子和小孩,都沒有帳篷住,被用繩子竄起來,像豬羊一樣圈在簡陋的柵欄裏。寒風中他們衣衫破敗,隻有相互挨擠在一起取暖。


    除此以外,營中還有堆積如山的糧食和物資。看來這些北狄人前不久剛搶掠過中原的邊郡。


    朔風吹拂著蕭暥身後暗紅的披風獵獵作響,他的眼中隱隱浮現一抹寒烈的殺機,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戰略意圖,“知道假途滅虢嗎?”


    “主公說什麽?”


    沒有現代曆史知識的雲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的魏瑄聽到此卻突然抽了一口冷氣。


    他聽懂了前三個字,至於最後一個字,猜測也許是某個邦國或者部落的名稱。


    假途就是借道,虢則是一個國家。以借道之便,而滅其國。


    他頓時明白蕭暥為什麽讓軍隊隻帶兩天幹糧。心中一寒。


    這一招太狠了。


    隻帶兩天糧草,之後的軍糧就靠打劫了!


    果然是廣原嶺的山匪做派。


    *** *** ***


    赤火部營地


    再過兩天就是這是狼火節大祭前的初祭。


    北狄人的信仰多而雜,他們信奉日月星辰,祭拜祖先,崇拜奔狼。草原上的不同時節都對應著不同的祭祀。


    每年的狼火節大祭,大單於會親臨月神廟,向天地神明獻祭牲畜和奴隸。在這個大祭前,會有一個初祭。


    以往十八部落統一的時候,各部落浩浩蕩蕩雲集聖山峽穀,在大單於的帶領下,向馳狼神請求賜予北狄的勇士們無窮的力量,一往無前如秋風掃落葉般席卷草原和中原的城池,征服那些懦弱的族群。


    但是現在王庭勢力收縮後,大單於已經不會親來參加初祭,十八部落各自為政,參不參加,都由部落首領和大巫來決定了。


    大帳裏,赤火部首領拖渠正和大巫夜檀在商量著具體的祭祀事宜。


    拖渠忽然想起來,“中原人明天該到了罷?”


    夜檀道,“他們有句話叫兵貴神速,我猜今天半夜就能到。”


    帳外,天邊還有最後一縷晚霞,被曠野呼嘯的寒風吹散了。


    北狄士兵七八個一群地圍著篝火取暖。


    “這鬼老天,凍死人了。”一個小頭領搓著手道,


    旁邊一個士兵道,“知足罷,我們的地兒已經比白山部好多了,他們那地兒嗬口氣都能結成冰疙瘩。”


    “不跟你們鬼扯了,我去籠裏揪個女人暖和暖和。”那小頭目說罷剛站起來。就看到逐漸暗淡的暮色中,有幾名遊騎出現在視線中。


    “報——前方出現中原人的騎兵。”


    “果然是來了,那麽快。”那小頭目喃喃自語道,


    “要報告首領準備迎敵嗎?”


    “首領說了,不用去管他們,送死去的。”那小頭目嗤了聲,吆喝幾個士兵,“走,找樂子去!”


    木籠處傳來了女子的哭喊聲夾雜著北狄人的笑聲和叫罵……


    *** *** ***


    蕭暥策馬立於高坡,就像以往北狄人打劫中原邊郡時那樣。


    他微微揚起下頜,冷漠的眼神俯瞰著正在尋歡作樂中的北狄人,沉聲道,“伏虎,麅子,抄家夥,帶上兄弟們,幹你們的老本行。”


    “是!大頭領!”兩人一聽要打劫北狄人,立即熱血上頭。


    糧草物資,都在那裏了!還有上萬毫無準備的赤火部落的部眾。


    但蕭暥不想讓銳士營的士兵去搶掠,以免敗壞了紀律。所以,這打劫北狄人的事情,就交給廣原嶺的匪兵了。


    蕭暥手執馬鞭,眼中的邪意都要滿溢出來,“北狄人打劫我們邊郡慣了,這會兒也該嚐嚐我們大雍的土特產。”


    第186章 搶了


    蕭暥策馬立於高坡。他身後默默矗立著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刀劍出鞘,直刺長空,凝重的殺氣在深秋的草原上彌漫。


    忽然間烏雲散去,天邊最後一縷斜暉照在森白的劍刃上,一道幽冷的反光射到了蕭暥的臉上。映出他容色清寒似雪,一雙眼眸卻比殘陽更為淒豔。


    魏瑄在他身邊,看得頓時氣都透不過來了。


    矗立於千軍萬馬前的蕭暥,耀眼得讓人炫目,在他心中激起一陣迷亂的狂瀾。


    他握著兵器的手都抑製不住微微顫抖,他不是害怕,而是緊張。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臨戰前默默燃起的血脈賁張的亢奮。這一刻那人是他的統帥,是他誓死追隨的將軍!


    隻見蕭暥鏗然拔出長劍,靜靜往前一引。


    頃刻間數千鐵蹄像決堤的潮水般,在殘陽下匯聚成黑森森的玄鐵的激流,從山坡上呼嘯而下,衝向赤火部的營地。


    赤火部大營裏。


    天色剛剛入暮,施渠靠在胡桌前,想要倒上一杯馬奶酒。


    就聽著外麵吵吵嚷嚷地傳來士兵的吆喝聲女人的哭嚷聲,擾地他心煩,他掀開帳門,“都鬼叫什麽!誰再嚷嚷我……”


    他話沒說完,後半句頓時被一口朔風倒灌進了口中,登時噎住了,他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曉月如勾,枯黃的草原上,黑壓壓的一支龐大的騎兵如同洪流般傾瀉而來,萬馬奔騰,激起煙塵滾滾。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哪來的騎兵?黑翼部不是已經結為盟友了嗎?


    “大、大、大首領。”一個北狄士兵倉皇失措地滾到帳前,話都說不利索了,“是、是中原人、殺、殺過來了!”


    什麽?中原人!


    施渠駭然一把推開他,走前幾步瞪著由遠及近的黑壓壓的一片汪洋般的鐵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年年襲擊中原的邊郡燒殺搶掠慣了,現在這群中原人竟然以同樣的方式殺入草原?


    是剛氐河的水倒流了嗎?還是太陽從東邊墜下了?羊要來吃狼了?


    而且這支騎兵和以往遇到的中原騎兵截然不同,他們鎧甲精良,驍勇善戰,跨下居然是清一色的草原戰馬!


    他們狂飆突進,勢不可擋,如無數把利刃刺入營地。所到之處隻見雪亮的劍刃下,血光飛濺。北狄士兵來不及準備,如被砍瓜切菜般紛紛慘嚎著倒了下來。


    伏虎等人率領的五百匪兵更是如同凶神惡煞,麅子眼睛殺得通紅,一刀斜斬斷一名北狄士兵的脖頸,“糧倉在這裏!”


    伏虎大笑,“搶了!”


    頃刻間營寨已經是一片混亂。


    施渠皮甲都來不及穿,聲嘶力竭地大喊道,“不要慌!穩住!上馬!”


    他隨即抄刀上馬,把胡袍一脫甩在地上,露出厚實和胸膛和塊塊壘起的肌肉,眼中殺機四溢。


    他狼嚎一聲,“赤火部的勇士們,跟我上!”


    北狄人本來就悍勇,這一聲長嚎喚醒了他們的狼血,立即有十數親兵騎簇擁而上,跟著他衝入陣中,和銳士營的騎兵拚殺在一起。


    同時北狄的大營中卻已經是陣腳大亂,更多來不及上馬的北狄士兵被殺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爬上一匹馬背,哪裏顧得上迎敵,亂哄哄地爭相逃命。


    “一騎都不能放走。”不遠處蕭暥冷冷道,一邊眯起眼睛,挽弓搭箭。


    那些四散奔逃的北狄士兵,好不容易衝出大營,沒逃多遠,等待他們的是冰冷的箭雨鋪天蓋地攢射而下。


    大營中,施渠悍勇如狼,他的力氣極大,很少有人能接得住他兩三刀,無不虎口震裂,筋斷骨摧。


    施渠又是力貫千鈞的一刀劈下,一名銳士手中的劍竟然被飛彈出去。


    緊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鋒利的彎刀劈開了自己他的身體,明亮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施渠得意地舉刀振臂仰天長嚎。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寒風疾掠而至。


    施渠從沒見過那麽快的身手,猝不及防,緊接著胸口冰涼地一下,肋下火辣辣一痛,趕緊舉刀劈去,隻見火星暴起。眼前一道黑影掠過,森森的鎧甲映著火光,猶如鬼魅。


    他心中大驚,才看到慘淡的月光下,居然是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


    那張清秀異常的臉容,頓時把施渠激怒了。一個中原人的小崽子也敢妄圖來挑戰他!


    他手中彎刀劈再次斬出萬鈞之力,沒料魏瑄的身法快如閃電。施渠這力貫千鈞的一刀斬,卻像是劈到了水中的倒影。


    那道灰暗的影子如鬼魅般在他周圍浮遊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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