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道:“大師在想什麽?”


    無相這才回過神來,回話道:“我適才在想,蕭暥此人做事果敢,當機立斷,不易對付,此番,我本想燒一把火,挑王祥李重他們狠狠鬧起來,讓他不得消停,不得喘息,可沒想到此人反應如此之快,搶在我們回京之前就先行進京把王祥他們徹底給料理了。看來這些個豪強還是不堪大用。”


    桓帝今天心情很好,寬宏大量地擺擺手,“這回大師失算了,朕不怪大師,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無相道:“蕭暥缺錢,沒有錢,他什麽事都辦不了。”


    桓帝道:“朕也是好奇啊,他怎麽會缺錢,以往他不是直接強取豪奪攤派征收嗎,誰敢不給?這回他是怎麽了,居然斯文起來了,想自己經商賺錢。隻可惜啊,盛京王氏不點頭,別說是大梁了,九州的商販哪一個敢跟他做生意。”


    無相道,“我聽說盛京王氏的族長現為兩人,是陛下的舅舅?”


    桓帝道,“王戎為長,在先帝時曾出任大司馬統天下兵權,王勳輔之。後來蘭台之變後,王戎受傷,脾氣也不好,加上蕭暥使了個詭計,欺騙他說,這盛京已毀,重建需要時日,且北狄等蠻人隨時就在京郊,隨時可能再次反撲,為了天子的安全,不如先到大梁城暫緩半年,一來騰出時間來重修盛京,二來,在後方也更安全些。朕這舅舅骨子裏就是個武人,居然相信他了,其實當時王勳是強烈反對的,可是沒用啊,他當時還不是族長,而且那時蕭暥裝得謙遜乖巧,王戎還很是讚賞他,整天誇他青年俊傑,結果被蕭暥狠狠擺了一道,最後,別說半年了,幾年過去了,他有還都盛京的意思嗎?還幹脆把盛京改為西京,王戎直接氣得不上朝了,現在他又要來動他們的生意,王氏能容得下步步緊逼嗎。”


    無相點頭道:“話雖如此,陛下還是需要把這事兒立即跟王氏族長通個氣。”


    桓帝道: “大師考慮得周到,朕這就給兩個舅舅都去書一封。讓他們暗下禁令不許任何商賈和蕭暥往來,蕭暥想要經商,朕就讓他寸步難行!”


    第46章 交易


    隔日,到了約定的各家商賈考慮完畢表態答複的時候,蕭暥帶著幾個親隨去了寶瓊閣。


    雲越這兩天都不在。因為雲淵大名士來大梁了。


    雲淵此來兩件事,一來天氣寒冷,清平裏等裏坊的受災百姓還住在軍帳中,於是他從各地調集一些賑濟保暖的物資帶來京城。


    二來,一年一度的冬日雅集就要到了,賞梅作詩飲酒,都是文人名士交流集會的風雅之事。


    宛陵雲氏作為作為士林風向之一,便來提前來準備雅集的各項事宜。


    蕭暥並不知道原主和雲淵是否有交集,但是看到雲越作為原主的副將,雲淵也沒有反對,說明他對自己並沒有反感。


    此次又是雪中送炭,蕭暥心裏頗為感佩。並放了雲越的假,讓他去陪老父親。雲越很不情願地‘被放假’了。


    蕭暥看他無精打采的臉色就知道,這小子秋狩又是跟公主動手,又是給晉王使絆子,回去少不了又要被嘮叨一陣。


    蕭暥心道,你還有老爹嘮叨,他這穿越過來舉目無親,原主又是個孤兒,倒是想要有人嘮叨嘮叨他,都沒有。


    *** *** ***


    到了寶瓊閣樓,蕭暥是有心理準備會冷場的,這些商賈滑不溜秋的,都不願意得罪王家,估計這回根本就不會有幾個人來了。


    不過既然有心理準備,他此番倒是有點好奇了,想看看這老王家在大梁城的商賈間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但當他踱步進樓一看,還是不禁一詫。


    冷場他是知道的,但是冷場到如此徹底,冷到如此整齊劃一,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寶瓊閣的萬賓閣雅間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寶瓊閣的趙掌櫃一臉尷尬地陪坐在那裏。見到他來了趕緊站起身相迎。陪笑著謝罪。


    蕭暥是明白人,知道這事兒跟他沒關係。


    趙掌櫃拿著一摞柬冊道:“這些早上送來的。”


    蕭暥接過來看了看,心裏失笑,怎麽跟小學生的請假條一樣?


    他翻了翻,這內容也是五花八門,什麽忽生急病,什麽媳婦生產,什麽占卜凶兆不能出行,反正是無所不有腦洞大開。


    蕭暥翻著翻著倒翻出興趣來了,琢磨著誰的字寫得比較好,誰的理由比較清新脫俗。


    這趙掌櫃站在他身邊陪著,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但是看著看著,發現蕭暥神情怡然,根本沒有生氣的跡象,也沒有把這一摞請假條拍在桌上,或者拍他臉上。


    趙掌櫃倒是也聽說了,自從一個月多前,鎮壓鄭國舅兵變,造成京城流血夜皇後被殺這一係列事情之後,蕭暥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喪命,這大病之後人就變化了很多,之後身體也一直都不怎麽好。


    坊間傳言,蕭暥曾便裝南行求醫,遇到一神醫,告知他這病必須平心靜氣,好生靜養,不可再造殺戮,積怨太重,傷身傷神,活不長久。


    所以蕭暥此後倒是真的收斂了很多。


    聽說在秋狩獵場,他還救了北狄的阿迦羅世子和晉王,連以前懟他懟得最起勁的何琰,此後居然也不吭氣了。甚至坊間不知哪裏冒出的風評,蕭暥為人隨和大度,隨和?大度?蕭暥?


    趙掌櫃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蕭暥,蕭暥正好看完了最後一張請假條,上麵寫著,“經水不調,腹中脹痛。”


    蕭暥嘖了聲,“有才!”


    然後轉而問趙掌櫃:“你們這樓裏有什麽特色的酒菜?”


    自從小魏瑄給他做了兩頓好吃的之後,他好像發現這是越吃越饞啊……


    片刻後,一桌色澤誘人的美味佳肴就已經擺在了蕭暥麵前。


    蕭暥一看到有醋魚,夾起一小塊嚐了嚐。


    心道:唔,不如小魏瑄的手藝!


    接著他一延手,請趙掌櫃坐下,“這麽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下,不如掌櫃的和我一起吃。”


    趙掌櫃心道,難道他懷疑飯菜裏會做手腳?於是趕緊便坐了下來,陪著蕭暥一起吃飯。


    兩人邊吃邊閑聊了幾句,大抵是這寶瓊閣的生意規模如何,每天有多少食客,這大梁城的商行有哪些,那一行業比較有商機之類的話題,趙掌櫃也一五一十地都詳細解說。


    蕭暥聽得很仔細,興致勃勃,問題總能切中要害,讓趙掌櫃不敢怠慢,盡心盡力地答疑解惑。


    看起來這蕭將軍似乎是真的想要學習經商了。


    趙掌櫃四十多歲了,也帶了不少學徒了。見他年紀輕輕,人又長得好看,態度親和好學。加上蕭暥這副清減的病容,說話輕緩柔和,讓他無端對這年輕人有了些同情和可惜的意味。所以不由地,說著說著就傾囊相授,連自己年輕的時候起在商行怎麽做學徒,又是如何一步步經商,被掌櫃發掘,到後來生意做大了,又被現在的東家看中,將寶瓊閣這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交給他打理。


    蕭暥聽得入神,那雙眼睛專注認真地看著趙掌櫃。


    那原本清夭逼人的眼眸,斂去了銳意後,反倒莫名含著一層溫柔的深意。很容易讓人墜入這目光的注視中。


    趙掌櫃不知不覺間放鬆下來,話也就多了,簡直問一答三,知無不言。


    聊了好一陣子,蕭暥基本上對這寶瓊閣的生意,大梁城內的商行都摸了個底,然後他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掌櫃的,再跟我說說王家吧。”


    趙掌櫃聊的興起,正在啜著小酒,手中的酒盅陡然一頓。


    蕭暥的眼梢一撩,微笑不變:“我知道這大梁城裏一半以上的商賈都和王家有密切的生意往來,恐怕這這寶瓊閣能做得那麽大,背後也少不了有盛京王氏的支持吧。”


    趙掌櫃擱下酒杯,眉頭微蹙,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蕭暥道:“掌櫃的已經跟我說得很多了,其實我也能猜出個五六成,掌櫃不妨再多說一點,這樣今後我也會承情照顧掌櫃的。”


    趙掌櫃暗暗吃驚,這年輕人才開始學生意,就開始跟他現學現賣了。


    顯然剛才他是在套自己的話,把這大梁城裏的商行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了,再反將一軍,問到了要害上——幕後的大東家是誰。


    蕭暥道:“再退一步說,天下沒有永遠順風順水的船,掌櫃的在兩邊都留一條路,不好嗎?”


    趙掌櫃思索良久,歎了口氣,“好吧,其實也沒什麽機密,既然將軍想聽,我就說說。”


    “盛京王氏開創基業是在兩百年前,王氏的先祖王禹,他往來於九州販運貨物,眼光精準,常能預先知道什麽會漲價,就買什麽,囤積可賺取幾倍的差利,王氏的生意就越做越大,漸漸富甲一方,但是真正將王氏推上全盛的是王謀。”


    蕭暥之前聽雲越解說過這個王謀,這個人做了一件和呂不韋一樣的事情,那就是‘立國之主獲利無數。’


    王謀出身於大雍景帝時期,這也是大雍朝最強盛的時期,當時大雍蕩平海內,驅逐四夷,連善於秘術的蒼冥族也被絞殺驅逐。


    而王謀最大的投資就是投資了不受景帝看中的五皇子魏潯。他一路金銀鋪路,砸錢無數,其流程基本上和呂不韋扶持子楚大同小異。


    自此之後,王謀就成為了大雍的太師,這一掌權就輔佐了兩代國君。


    當然這期間王氏的生意是如日中天,風生水起,連原本國家控製的鹽鐵生意也插手了進去。


    王謀在朝堂上大權獨攬,滿朝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出自他的推薦,或者就是王氏子弟。


    九州的商行,大半都是王氏的分號,或者由王氏支持並抽成,各類大宗生意都是王氏幕後壟斷,那些沒有表示願意聽從王氏,或者任由王氏插手抽成的商賈,漸漸的就越來越做不下去。最後隻能遠走異地,去西域,下南疆,渡東瀛,甚至還有冒險去北狄求生計的。


    商人謀國的缺陷是貪利無度,整個國家成了王謀的賺錢機器。王家的後輩更是仗著家族勢力為非作歹,圈占土地,哄抬物價,囤積居奇,榨取百姓膏脂。漸漸地國運凋敝,朝中貪腐成風。


    到了幽帝的時期,百姓已經苦不堪言,原主就是出生在這個時候,流落市井,餓得急了就不要命地去偷取附近剿匪的魏淙的軍糧,後來被魏淙撿回去,才算吃上了飽飯。


    幽帝晚期,大雍朝腐朽地已經搖搖欲墜。


    這時北狄呼邪單於聯合各蠻族部落發動了蘭台之變,勢如破竹攻入盛京,當時王氏族長是大司馬王戎,他緊急組織抵抗,但是軍無戰心,瞬間土崩瓦解。


    北狄攻入盛京,燒殺擄掠,搗毀京城。


    原主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搶先接走皇帝到大梁,狠狠擺了王戎一道。王氏從此失去了對大雍朝廷的控製。


    這些其實蕭暥聽雲越說過,但對於商行之事,雲越是局外人,講得遠沒有趙掌櫃透徹。而且就算同樣的內容,再聽另一個人說起,還可以查漏補缺,補足信息的不全。


    比如蕭暥此刻就想到了一個問題,王氏失權後怎麽辦。


    一般來說,這種曾經權傾朝野的家族失去權力後,很快就會衰弱下去,但王氏卻沒有垮下,王氏的商業帝國依舊屹立不倒,在九州眾商賈間的影響力,依舊可以堵得他想辦個商會都寸步難行。


    所以,王氏族中必有能人力挽狂瀾。


    是誰?


    這個人才是王氏的核心。


    看來,想要開始他的經商之路,必須要拿下這個人。


    蕭暥問:“王戎既然是武將出身,這營生的事,他怕是不拿手吧?所以經營這些商行生意的是誰?”


    這個人才是手持金鑰匙的人。


    趙掌櫃眉心跳了下。


    蕭暥緊追不舍道:“是不是王勳?”


    趙掌櫃歎氣,“將軍都猜到了,何必再問我。”


    蕭暥道,“那麽跟我說說這個人,我想跟他合作。”


    趙掌櫃一愕,他沒料到蕭暥那麽直白。


    想當年蘭台之變,蕭暥可是把王家狠狠擺了一道,如今他倒想合作了?


    而且,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王氏商行的照會,不許和蕭暥合作生意,想必其他家商賈也都是一樣。


    這蕭暥倒也出人意料,他幹脆直接跳開了他們這些商賈,竟然想和王家談合作了?


    照理說,你當年坑人坑得那麽溜,誰願意再跟你合作?


    蕭暥看出了趙掌櫃臉上的疑慮。


    他道:“我有王家想要的東西,他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們就可以合作。”


    蕭暥指的是權力,這兩天他仔細想了,他有權力沒有錢,照樣辦不成事,所以他考慮可以讓渡一部分權力出來,給王氏族人,比如把一些實權官職讓給王氏族人擔任,隻要王勳願意讓他插手這九州的生意場。


    老王要權,他想要錢,各取所需,隻要把度控製好,也就是說,絕對不能讓老王重新掌握大權挾製自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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