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魏西陵並沒有懷疑他借著草原鐵騎這事兒,暗中向安陽城發展自己的勢力。可見魏大大實在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蕭暥有點慚愧,他是存著自己的小算盤的。


    這不僅是備戰中原,還是他默默為自己將來準備的一條退路。


    安陽城如果能建成一個軍鎮,又有一支強勁的軍隊掌握在他手中,那麽就相當於一張重要的保命王牌啊!


    而現在魏西陵不僅把這塊他原本不敢輕易染指的肥地給了他,還幫他訓練軍隊,感激涕零有木有啊!


    他想說聲謝謝,但看向那張冷得掉渣的臉,還是默默閉了嘴。


    兩人沿著荒草遮蔽的小路往山下走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山路很短,才走了一會兒,隔著幾片樹叢,就已經能看到劉武帶著軍隊,整裝待發了。


    此去江州千裏迢迢。


    斜陽冉冉,林中秋色彌漫,霜林染盡。


    此情此景,他心中忽有所動,邊走邊輕輕哼唱起李叔同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吹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他本在病中,低柔的聲音帶著一縷清憂,被晚風吹淡了去。


    魏西陵忽而側首靜靜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夕光卻將那冰霜料峭的臉頰染得柔和。


    暮色已經四沉,蕭暥站在山腳下,看那一騎絕塵而去。


    他心中隱隱熱血翻騰。


    明年早春,安陽城,要大幹一場了噢!


    第31章 晚宴


    訓練軍隊的事情可以交給魏西陵,那麽就剩下錢的問題了。


    這時候蕭暥才發現,他窮,他真的窮!


    中原地區征戰多年,本來也算不上多富裕,秦羽手下的軍隊要養,皇室貴族大臣士大夫都要養著,開銷不菲。如果將來要擴軍備戰,這軍費還會蹭蹭地往上漲。


    除此之外還有馬匹,中原地區的馬匹和草原的馬匹在速度和耐力上都不能比,所以他還要購買一大批良馬。


    這就更頭疼了,馬在古代是戰略物資,在某些特定時期甚至是不能交易的。就算你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良馬。何況他還沒錢。


    回營的路上,蕭暥腦子裏一直盤旋著兩個字‘搞錢’。


    總不能盤剝百姓罷,所以還是要找豪門大族開刀,但是這些家族根深蒂固,真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也不會任人宰割。


    等等,眼下不是有個機會嗎?


    現在正是天子禦賜晚宴啊?


    他是不是可以去……找找投資?


    *** ***


    山間已是晚霞滿天,宴會開始了。


    獵宮早年就毀於戰火,而大帳裏也容不下那麽多人,所以宴會就是在露天圍了帳幔和屏風,再升起火,有點像現代的西式露天晚會。


    桓帝坐在中帳,他滿麵紅光,與諸侯大臣們相談甚歡。魏瑄拿了第六名,桓帝就像個孩子考了高分的家長,倍有麵子。


    魏瑄靜靜陪坐一邊,一言不發,偶爾點頭表示附和,其實。他根本沒在聽桓帝說話。


    他一直在人群裏搜尋,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人。


    自從狼群脫險回來以後,不知為什麽,隻要沒看到蕭暥,他心裏就空落落的。他寧可在那雙夭矯逼人的眼睛注視下緊張地透不過氣來。


    這時桓帝緩緩道:“晉王啊……”


    魏瑄聽出他語氣不對,趕緊應聲。


    桓帝瞥眼:“康遠候在跟你說話。”


    魏瑄這才發現他麵前坐著個衣著富貴的小老頭,一圓張臉坑坑窪窪,下巴上幾根歪扭的胡須,看起來就像用華麗的錦緞包著的一顆土豆。


    那土豆侯爺應該已經說了很多話,巴巴地等著他回答。


    他趕緊起身回禮。


    康遠候尷尬地笑了笑,識趣地告辭了。


    土豆侯爺走了之後,桓帝沉下臉,“阿季,你過來一下。”


    說罷他背著手繞過屏風,向樹林的方向走去。


    離開大營不遠就是一片叢林,營地的火光照到這裏已經很微弱了。


    站在樹叢的陰影間,桓帝的目光幽森森地問:“阿季啊,你是被迷了心竅嗎?”


    魏瑄臉色一白,知道接下肯定沒什麽好話。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桓帝靠近,伸出一隻幹枯冰涼的手搭在他後勁,甕聲道:“那天,在山洞裏,蕭暥發病了對嗎?”


    魏瑄感到他的嘴唇在自己耳邊蠕動,一陣反胃,咬著牙“嗯”了聲。


    桓帝的手撫著他的脖頸,低啞道:“既然你手中有刀,為什麽不割斷他的喉嚨?”


    魏瑄渾身一震,“我……我沒殺過人”


    “這不是理由!”桓帝恨恨道。


    “他來救我,我反殺他,我不能恩將仇報。”


    桓帝幹笑一聲:“果然,你是舍不得殺他罷……”


    魏瑄怵染一驚,隻覺得一股熱浪衝上腦門,低聲道:“不,不是的!”


    “那為什麽不殺?”桓帝逼問道。


    “我……我如果殺了他,那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自己也沒法活著出來。”


    桓帝嘲笑:“所以,你怕死?”


    魏瑄咬著唇,趕緊點頭。


    “沒出息!”


    桓帝揚起了眉:“為了大雍的五百年基業,朕都可以去死!任何人都可以犧牲!甚至嘉寧!你連你姐姐都比不上!”


    魏瑄震驚:“皇姐……也要犧牲?”


    桓帝敷衍道:“對,隻要能為大雍皇室帶來軍隊和支援,就算讓她嫁給蠻人都可以。”


    “皇姐……嫁給蠻人?”魏瑄愕然。


    桓帝:“烏赫今天跟朕說,阿迦羅喜歡嘉寧,朕已經告訴她了,並曉知以大義,嘉寧答應跟阿迦羅見一麵。”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樹叢裏一陣悉索的響動。


    桓帝瞥了一眼,忽然間臉色驟變,驚慌失措地跌倒在地:“護駕!護駕!有野、野獸!護駕!”


    魏瑄和幾個禦林衛同時拔出刀。


    隻見一從錯落的灌木陰影下,一頭耕牛大的黑狼無聲地站在那裏。


    那黑毛狼王的兩眼之間有一簇白毛,像結著一個印記。


    它無聲看了魏瑄一眼,轉身走了。


    *** ***


    蕭暥回到營帳裏,雲越立馬迎了上來。目光將他渾身掃描了一遍,確定沒有多出什麽可疑痕跡。


    蕭暥被他看得不自在,問:“什麽急事?”


    “哦,剛才接到大梁來報,上元燈會的籌辦出了點問題,幾家商戶因爭奪好位子,打了起來。”


    蕭暥這才想起來,再過兩個月就是上元節了。


    上元燈會為期三天,到時候京城有大型的花燈遊街,三天裏夜市通宵達旦,這裏麵的賺頭就不用說了吧,各路商家都搶破了頭。


    在書中,這次爭鬥鬧得不小,原主嫌麻煩,簡單粗暴地把當年的上元燈會停了。


    但他現在可不想停辦啊,既然這是個賺錢的機會,他當然不放過了!他現在窮得都想去賣血了,這樣好的賺錢機會是絕不放過啊。


    簡單說,他打算從中分一杯羹。


    於是他道,“這件事先壓下,等過兩天我回京後再處理。”


    雲越應了聲,然後就讓人把晚餐拿進來。趁著他吃飯的時候,又盡心盡力為他揉肩捏背。


    蕭暥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好了,雲越啊,你也累了,早點回帳休息罷。”


    當然,心比針細的雲小公子才沒那麽好打發,直到侍候他和衣睡下,雲越才悄悄熄燈出去。


    雲越一走,蕭暥立即從榻上起來,在黑暗中一通翻找,把桓帝賜給他那件大紅錦袍找了出來。


    他這是去拉投資,一身黑衣跟要催命似的,不妥。咬咬牙,把那騷包錦袍穿上了。


    既然是拉投資,必然是要討好金主的,至少要陪金主喝個酒聊個天。為了自己在下屬麵前岌岌可危的威望,他不想帶雲越。


    蕭暥到的時候,宴會氣氛正好,空中有美酒和烤肉的味道。


    他看到主座上沒見到桓帝,魏瑄也不在,正納悶著,忽然覺得背後一冷,簡直像後心中了一箭。


    他猛一回頭,就見主座不遠處,阿迦羅坐在席間,一張英俊的臉神采奪目,眼中更是精光熠熠,目光熾熱地如同燎原之火。


    蕭暥心裏猛一摔,糟糕!他這身衣服場合不對啊!


    這件桓帝精心訂製的絳紅色鸞鳳錦袍,襯得他臉容霞明玉映,色若桃嫣,璨然如神。


    怎麽看都像一身嫁衣啊!


    蕭暥被看得簡直無處遁形,正好嘉寧公主帶著麵紗走來,他立即問,“公主,北狄人怎麽來了?”


    嘉寧公主挽起他的手臂,就拉著他往主座走去,“那位是阿迦羅世子,皇兄邀請他來的。說……讓我見見。”


    什麽?蕭暥聽出這話中有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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