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想去信,但我需要去尋找一個真相。”西蒙往後退了幾步,他垂下眼眸,好像在克製著些什麽。


    “聽小兔子說,你……的情緒不太穩定。”鹿之意到了嘴邊的發瘋咽了回去,換了一個委婉的詞。


    西蒙的心一頓刺痛,他自嘲一笑,鹿之意來了,隻是因為那頭兔子。


    “嗯。”西蒙悶聲應道,他轉身,緩緩往樓上走去。


    稀疏的陽光透過老舊的窗台照進屋內,把他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


    如果西蒙族人的死亡真的是聯盟一手造成的,那這個真相比原本的更加殘酷,也更加的可笑。


    “西蒙。”鹿之意站在原地微愣,隨後急忙跟了上去。


    老宅主樓二樓的空間很大,眼前一間又一間關閉的房門就讓鹿之意感到頭疼。


    這活她瞬間就不想幹了。


    “西蒙!”


    “西蒙,你在哪裏?”


    ……


    “嘭——”


    桌麵上精致的擺件全被西蒙推翻在地上,他的手心被劃傷,一道血線滴落在地麵上,他踩過滿地的狼藉,腳步有些踉蹌。


    “哼嗯。”


    西蒙的臉色有些痛苦和煩躁,他隻手撐著自己的頭,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他又看到了,他的父母被蟲族啃食,看到了這個家被大火吞噬。


    眨眼間,眼前的畫麵變成了一群身穿聯盟工作製服的獸人,他們衝進了老宅,將刀抵在父親的脖頸,


    “啊!”


    西蒙高聲大喊,睫毛止不住的在顫抖,呼吸變得急促。


    他好像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小西蒙乖,藏好了可不能跑出來了。”


    “我們的西蒙會是整個星際最勇猛的獅子。”


    “小西蒙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好我們的家,保護好x856星球,就像你父親一樣。”


    一個長相溫婉的雌性出現在西蒙麵前,西蒙猛得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母親,求你告訴我到底什麽是真相?”


    西蒙啞著嗓子,他趴在地上,像是個犯錯誤的孩子。


    過往的30年,西蒙隻有兒時的幾年是幸福的,剩餘的二十多年,他一直被困在痛苦之中,無法治愈。


    噩夢將他纏繞,常常讓他喘不過氣來。


    西蒙任憑地麵上的碎片紮破他的皮膚,心底的痛苦已讓他感到麻木。


    片刻,西蒙才撐手拖著這副身軀站起,他搖搖晃晃,一拳砸進牆壁,神情又瘋又狠。


    “嘭——”


    西蒙再度跌撞在地上,他幹脆就這樣縮起了身子,將自己藏在角落裏。


    “西蒙!”鹿之意擰開房門,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頭叛逆的獅子,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被眼前的一片狼藉驚到。


    這不就是大型拆家現場!


    這應該是西蒙的臥室,床不像床,櫃子不像櫃子,整個房間除了頂上的吊燈,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家裏那幾個要是敢這樣拆,她保準一巴掌就扇過去。


    西蒙沒有回應,他的雙目空洞,像是被抽取了靈魂,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線,還有手臂上深淺不一的傷痕,鮮紅的血液溢出,有些觸目驚心。


    “西蒙!”鹿之意踩著滿地的碎片過去,腳下凹凸不平,身形不禁微微搖晃。


    鹿之意在西蒙麵前蹲下,她看這位在戰場上英勇的元帥,如今卻又被困在過往的不幸之中,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痛苦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她沒有經曆過西蒙的曾經,她也沒有資格去指責西蒙的瘋。


    壓死駱駝的從來都不隻是最後一根稻草,逼瘋西蒙也不僅僅是家被毀的那一夜。


    鹿之意伸出手朝西蒙靠近,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綠色的流光在她的指尖流轉,好像一條靈動的線縫補著西蒙身上的傷痕。


    “別碰我!”西蒙倏然緊扣住鹿之意的手腕,他的指尖在不斷的收緊,這頭獅子渾身炸毛,像極了一頭刺蝟,試圖用自己的尖刺抵擋別人的靠近。


    鹿之意被西蒙突然的舉措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她的手腕已經紅了一圈。


    好吧,如果這頭獅子他的瘋撒在她的身上,那她可真的要說幾句了!


    鹿之意的小脾氣上來對著西蒙的耳朵就是用力一揪,“你要是想報仇就站起來!去尋找證據!而不就像一個可憐蟲藏在角落裏,連真相到底是什麽也說不清楚,被困在噩夢裏一個又一個的三十年!”


    “西蒙這可是你的家呀!你兒時最美好的記憶不應該都在這裏嗎?你破壞它做什麽!你應該把這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富麗堂皇,你要大大聲聲地告訴你的父母,你過得很好。而不是讓他們在天下看著你痛苦地活著,哪怕死了也在自責給你帶來的傷害。”


    “蟲族也好,聯盟也好,不幹淨的東西就要清得幹幹淨淨!”


    “你可是獅子啊!又不是陰溝裏的老鼠!你是s級,是x856星球的元帥啊!”


    在鹿之意一聲又一聲的怒吼,終於將西蒙的意識拉回來了些。


    西蒙猛得鬆開鹿之意的手腕,他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鹿之意。


    鹿之意:草率了,職業病讓她下意識就把傷治好。


    西蒙的眼尾泛紅,眼裏的淚反射著支離破碎的光,他聽到了鹿之意的話,可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又將他拉回了深淵。


    他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整個身子都在輕微地顫抖著。


    “我……”西蒙說了一個字,眼淚就大滴大滴地砸下。


    滾燙的淚水砸在鹿之意的手背上,鹿之意錯愕,她還是頭一回看到西蒙哭。


    不對,兩年前她和西蒙被困在幽暗的地下室時,他的眼睛好像也是濕濕的,但絕對不像眼前這般。


    “我的記憶好亂,我好像看到了很多東西,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西蒙啞著嗓子哭,雙手在地上胡亂一抓,抓到了一個尖利的碎片,碎片刺破他的手心,又帶出了猩紅的血來。


    西蒙細長的獅尾縮成一團,尾巴尖尖輕微抖動著,驟然瞬間繃直,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鹿之意,我好痛,痛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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