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


    換下素衣的薑楠坐在馬車裏,商歸取下麵具坐在她的身邊,幫她將發髻梳理幹淨,仔細地別上一隻隻珠釵。


    沈喬是不會為一個婢子傷心的,因此薑楠必須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儀容,回到東錦城之後,她就不能再哭了。


    “商歸,沈淑和我說過一句話,‘你沒找到證據,我又如何幫你呢?’,所以我認為,我可以調查這件事。”


    “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嗎?”商歸捏起耳環,小心地幫她戴上。


    “什麽都不用做。”薑楠回眸看向商歸,“什麽都不用做商歸。在鳳儀宮外,我聽見你在裏麵說了什麽。我有我的目標,你有你的理想,我不想我們為了彼此放棄什麽。”


    商歸很聰明,從簡短的對話之中得出結論,“你是覺得,會查到林氏?”


    “我認為會。”那個馬車裏的少年殺手,令人在意。


    “薑楠。”坐在薑楠身邊的商歸倏然開口。


    正在沉思中的薑楠回過神看向商歸。


    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薑楠。沈一正和湘珠的死讓他明白,自己的失憶,就像是一張籠罩他的網。


    他的悲傷、喜歡,都是由心而起,卻不知所以。


    因此,他覺得自己很卑鄙,現在的他,是因為以往的他,才得到這一切的。


    但商歸又怕自己說出這些,顯得矯情,畢竟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又有什麽差別呢,不過是記憶不同而已。


    可是這種失落感,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認為自己擁有薑楠,是一件煙花易逝的錯覺。


    他到現在為止,還在暈眩,覺得自己昨日,是怎麽把她抱在懷中。


    ……是不是夢?


    忽而車外響起了敲擊聲,救下了商歸。


    “何事?”薑楠撩起車簾詢問。


    “以昉和禇離來了。”以念回答。


    兩人下了馬車。


    隻瞧,特地驅馬而來的以昉和褚離站在林子的不遠處,遙遙的眺望他們。


    兩邊的幾人隔著林子相視。


    以昉和禇離抬起手,深深地作揖行禮。


    而這邊的薑楠他們同樣是作揖回禮。


    這時恰好,清風掠起,枯葉飄搖,樹影婆娑。


    以昉和褚離兩人翻身躍馬離開,今日來此已是冒險,與好友之間,既然目的相同,或許,總會在終點相見吧。


    而這邊的商歸,他心事重重的看了一眼薑楠,“薑楠,你要照顧好自己,若有什麽事,就在益正堂的北邊窗戶那兒擺上一盆花,我自會去見你的。”


    “放心吧,有我們在呢。”崔九挑了挑眉,自信道。


    素娥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崔九,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樂趣,他打擾什麽。


    商歸戴起麵具,走向林中。他心中有所規劃,但或許會牽扯一些利益,若能成功自是最好,若不能成功,怕隻能鋌而走險。


    何況薑楠遇襲這件事,他得從他所知的視角調查一番。


    而薑楠想著。


    以昉、褚離、商歸,他們三人各自有各自的方向。


    以昉和褚離大概是接近穿越者,商歸是林氏一族。若是他們三人和薑楠走得太近,應當大家都會有危險。


    畢竟沈喬身上有這麽多事,沒有一個正常邏輯的基礎下,他們三人與她交好,就是一件錯誤。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各自成線,隻要方向相同總會有相交的時候。而且如今大家都在東錦城,且知道對方平安無事,這不是很好麽?


    私下的時候相見,對他們來說也就足夠了。


    因此薑楠理解他們。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商歸的離開,有些落寞與孤獨,和難以言明的距離感。


    她漸漸收斂神色,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調查真相。


    畢竟她和商歸之間,隻要他永遠的站在她的身邊就足夠了。


    薑楠看著還在抱著湘珠墓碑哭的管年喚道:“管年,我們也得走了,我們要為湘珠,找到真相!”


    馬車上。


    管年和以念坐在外麵禦馬,崔九和素娥對坐,薑楠則是倚在車廂雙手環胸。


    “你知道是誰了?”崔九問起。


    “目前不知道。”薑楠抬眸看向崔九,“一開始,我以為會不會是沈屈,畢竟昨晚是他提醒我今日要去宮闈,可後來想想,他最多也隻是旁觀和提前得知,而不是讓一個少年來當街刺殺我。”


    “那少年有什麽特別的?”


    “我們先去確定他的身份,再了解他的事情,才能確認這個邏輯能否成立。”薑楠回答。


    薑楠猜測,那少年多半是林氏族人。但林氏族人,今日在鳳儀宮外聽來,他們的行動一般都是有邏輯的,且不會在楚國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畢竟是寄人籬下,還倚仗沈氏,與其成了雙生藤一般。


    林氏一族當眾刺殺沈氏族人,這件事邏輯立不住。他們真的要殺也是殺沈淑和沈屈,不是沈喬這樣的小蝦米。


    然後漳州高氏,他們或許也參與了,目前看來獲利最多的是他們,但,李丘瀾今日說了,不是他。薑楠還是想相信一次李丘瀾,雖然對高詠歎持懷疑。


    因此,最後的可能,便是出在少年身上,少年是林氏族人,但他自成一派,為了自己要來殺沈喬,卻不料正巧遇到了放冷箭和戴麵具的刺客,幾方勢力撞到了一起。


    而馬車外麵的刺客。


    想來是沈屈知道,但又默認的一股勢力,卻不是他安排。


    沈屈要殺自己的世族女子,不管薑楠有沒有露餡,他完全可以在昨晚用各種沈喬闖禍的理由將她直接押在宗祠那兒,冠冕堂皇的殺死便可,而不是等到第二天。


    因此沈氏派出人刺殺薑楠,這個猜想可以排除。他們最多是提前得知或者默認了這件事。


    一來讓荊遊氏投鼠忌器,下次不敢再找沈喬麻煩。二來讓沈喬受到驚嚇收斂一些。三來或者給什麽人一些交代,畢竟沈喬太過分了,操控賭盤的害了這麽多韭菜自殺。


    所以,以此得出。或許在東錦城,還有一股勢力!他們藏得更深,與“四海賭坊”有關!


    可這個猜測,隻是猜測。


    以念遞來一根被巾帕包裹的發簪。


    薑楠打開看了看,是用梨木雕刻而成的,有些粗糙。


    仔細看看,上麵還刻著一些歪歪扭扭的字:生辰吉樂,願君歡喜。


    “對了,張莽和祝家主母呢?”薑楠向素娥問起。


    素娥回答道:“蕪姑娘聽聞了湘珠的死訊,又知我們與她是好友,便主動說去看護。”


    薑楠都能想到,那個小姑娘怕是捏著一柄鞭子,守在他們房門前的乖巧模樣。


    她歎氣,將發簪收到懷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苟住性命,遠離男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幸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幸呀並收藏苟住性命,遠離男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