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萱一直是一個雷厲風行、願意冒險的人。


    這樣的她接手爛攤子廷尉府的時候,也確實被這一場景驚愕到不行。


    她時常在邊境管理邊城,手中有山水關和商州城的政績。


    她也從和商歸的往來信件之中大致了解了魏國長安城如今的局勢,但沒想到竟是爛成這副模樣。


    比表麵上被他國屢次進犯因而修繕得不是很好的邊城來說,這座奢華富足的長安城才是千瘡百孔。


    她歎著氣,站在廷尉府的門口,看著一個個被抓進來的百姓。


    這些被抓的百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便是腰間別著一枚煙管,整個人看著就是被汲取了生氣,病怏怏的。


    “誰讓你們抓的?”她亮出陛下給她寫的詔書,表明自己的身份,與庭衛問起。


    劉讓忙雙手作揖,回答道:“稟正監,是南左監的意思。她說,長安城如今太亂了,若不把這些鬧事的人抓了,怕影響魏國,畢竟國家剛遭受重創。”


    他暗指魏國剛換了君主,如今時局不明,若魏國的京都長安還這般動蕩不安,怕是要影響魏國上下。


    高萱點了點頭,“這樣抓下去,詔獄裏可還關得下?”


    她見劉讓不再說話,便走入廷尉,繼續說道:“你讓左右監來見我。”


    ……


    廷尉府的議事廳堂。


    高萱坐在首座,手裏端著小斯送來的茶水,她飲茶之前湊在鼻子下方嗅了嗅,不由得笑出了聲。


    南司禮和鍾治要恰巧來到這兒,他們倆看了一眼坐在首座身上還風塵仆仆沒換上官袍的姑娘莫名其妙拿著茶水笑了,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心中好奇。


    “誒,你們來了?”高萱放下茶盞,示意他們坐下。


    “兩位是否好奇我為何忽然之間拿著茶盞發笑?”高萱極其自然地打開話匣子,“兩位在廷尉為官多年,應該是了解我的底細,不如你們猜猜,為何我會發笑?”


    南司禮受令,她端起茶盞湊在鼻子下方嗅了嗅,“這茶是楚國的毛峰,正監是想起自己在楚國求學的時候了?”


    高萱祖籍吳國荊海城,但自小便師從楚國的荀藺先生。


    楚國盛產珍珠、絲綢、錦緞當然還有極品茶葉。


    高萱在荀藺先生身邊的時候,去過很多地方,上到楚國的奢華宮闈,下到奇人隱世的世外。


    先生總說,他曾經有位師妹,師妹性子灑脫與他們一起周遊列國。


    因此師傅認為女子與男子沒有什麽不同,若受教育的機會是平等的,女子也能寫出好文章,也能提出好建議,更加能從政。


    所以,先生從不會因為她是女子而對她實施另一套教育,而是一視同仁,讓她坐在諸多師兄弟之間。


    高萱見過很多人,很多事。她敢於冒險,也敢於麵對風險。


    她聽見南司禮的話語,唇畔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南司禮應當是性子謹慎,她隻是說明高萱許是回想起以往求學的時候,但她沒有說出另外一層。


    楚國的極品毛峰在市麵上壓根是買不到的,這種檔次的極品茶葉,從不是拿錢才能買到,而是有權有勢之人,直接從沈氏商鋪管理茶葉的管事人手中拿到。


    是一種權勢和身份的證明,已然超脫出價錢的衡量。


    而在魏國小小的廷尉府,竟能喝到這種茶葉,高萱能不想笑麽。


    鍾治要天生自帶凶相,他下三白的眸子看向坐在高處的高萱,“正監的笑,是新官上任,對我們的考驗。”


    他的角度新奇且說話直來直往。


    高萱看著鍾治要,她見得人多,因此沒被他的長相嚇唬到。


    “鍾右監這麽直言直語,就不怕我新官上任三把火?”


    “正監會麽?”


    麵對鍾治要的反問,高萱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她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茶盞輕輕地放下。


    她起身,走向門外,她一邊走一邊與門外偷聽的庭衛們說道:


    “諸位,我高萱是在邊境從事多年,並不知曉長安城的為官之道。因此,我將醜話說在前頭,我接下去要做的事,將會得罪很多人。你們若想要安安分分過自己的小日子,便與我明言,我會找人幫忙將你們調任到別的地方從事。當然你們若想要幹幹淨淨的穿著這官袍,堂堂正正昂首闊步的走在長安城,那便隨我來吧!”


    坐在議事廳堂的南司禮看了高萱的背影一眼,似乎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一般,她怔了怔,發現坐在她對麵的鍾治要跟在了高萱的背後,見到劉讓和一些庭衛也跟著而去。


    “我並非是信任你,我隻是想知道,你今日為何而笑。”鍾治要輕聲說道。


    “好。”高萱應著。


    劉讓跟在他們身後,他一直有著敏銳的政治嗅覺。從宮扶言和曹正德他站位曹正德,而如今,新王登基隨之廷尉府也換了位新正監,那這人定是被新王提拔上來。因此,他認為跟著她總沒錯。


    南司禮捏著繡著忍冬紋樣的廷尉府官袍。


    良久,她踏在地上,跨出廷尉的議事廳,跟在了高萱的身後。


    “我還以為,南左監不會跟來。”高萱瞧了一眼身後。


    南司禮微微頷首,問起:“正監現在要去哪呢?”


    “將所有的案子一樁一件處理得幹幹淨淨。”


    緊接著沒一會兒,高萱攜著他們來到詔獄的門口,聽著裏頭喧鬧的聲響,與身後的劉讓說道:


    “劉讓,從今以後,但凡在魏國吸食‘神仙膏’者,入獄十年罰錢一百兩,在魏國境內販賣‘神仙膏’者,不管數額多少,死刑!”


    “這、這律法?”劉讓一愣,這可是魏國沒有的律法,讓他們怎麽信服呢?


    “廷尉府掌管天下刑獄,主管修訂魏國律令。這條法律我已經上稟君王、三公,哦不對,紀明昌畏罪潛逃,如今剩下兩公和君王皆認同。因此你們放心去做吧。”


    這雷厲風行的勁,一時間使得劉讓險些沒能反應過來。


    他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庭衛跟上,去向那些這些天剛抓的百姓們收取罰金和對他們宣讀判決。又揮了揮手,示意一些廷衛去街上張貼告示,用以警示。


    高萱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劉讓,聽他的事跡來看,是個牆頭草,但隻要那人得勢他絕不會有反叛之心也不會聯合外人造反。


    其實說是牆頭草,高萱認為用識時務來形容他更為恰當不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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