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日。


    長安城少了往日的喧鬧。


    薑楠抱著紅豆酥,孟好喜和狗娃跟在她身後,他們偶爾會見到不少麵目扭曲的人跑進巷子。


    他們站在巷子口,看著一個個腰間別著煙管的人跑了進去,裏頭還不時的發出謾罵打鬥的聲音。


    他們心中有些不安,往後退了幾步。


    這時,廷尉府的庭衛們腰間跨刀而來。


    劉讓率領著不少的庭衛,見到混在人群中看熱鬧的薑楠,小聲地對她說了一聲:“快走!”


    “發生什麽事了?”薑楠輕輕地問了一句。


    劉讓走了幾步,最終還是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進去守著。


    他走回薑楠的麵前,對著她招了招手,示意不遠處的角落裏詳聊。


    “姑娘可知‘神仙膏’?”來到角落,劉讓率先問起。


    薑楠手中抱著紅豆酥,“不知。”


    “一種膏體,用煙管吸食,吸食之後會使人飄飄欲仙,宛如神仙,故此得名‘神仙膏’。”


    “那不是一種好東西麽?”站在一旁才七歲的孟好喜天真的說起。


    薑楠搖了搖頭,這種玩意她腦中立馬找出現代社會裏的幾種違禁品,更甚者還有那個被曆史洪流湮滅的時代裏,荼毒了整個國家的毒物。


    她篤定道:“好喜,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孟好喜從未見過薑楠如此氣憤的神態,她低下頭偷偷地看了一眼劉讓,“可那位叔叔說的時候,分明是個好東西的模樣。”


    “騙子不都是這樣麽,與你說得時候天花亂墜,哄得你開開心心,實則是想把你拐走給賣了。你總不能因為騙子說的幾句好話,就覺得騙子是個好人吧?”


    孟好喜聽罷,雙眸一亮,點頭道:“那倒也是。”


    隨後薑楠看向劉讓,“劉大哥,這個巷子裏頭是怎麽一回事呢?”


    “事情複雜,大概是在前幾天,在長安城暗地裏販賣的‘神仙膏’源頭忽然斷了。手握十幾盒‘神仙膏’的商販便打算自用而不拿出來販賣,他這一舉動引起了諸多吸食的人覬覦。”


    薑楠順著劉讓的視線,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不顧廷尉府的阻攔,往巷子裏鑽。他們就像是失去理智的獸類,沒有了人類的規章製度,一味地往前。


    “那,巷子裏?”


    “手握‘神仙膏’的那人在今早被人砍斷了雙腿,身邊散落不少的‘神仙膏’。這些人擠進去並非是救他,而是為了他身邊的東西。”劉讓回答。


    薑楠瞬間明白,“你們為何不抓人,為何圍著?”


    “廷尉府也有不少人吸食‘神仙膏’,如今我們人太少了,隻能派人將這兒圍住,卻進不去救人或者做甚。”


    說到這兒,劉讓歎氣繼續說道:


    “姑娘可知,這些日子以來,長安城內發生了多少殺人的命案麽?那些殺人的,都是拿著煙管的人,他們就像是解了鐐鎖的野獸,毫無人倫的殘殺身邊的親人。”


    劉讓從懷中取出兩柄匕首,遞給孟好喜和懵懵懂懂的狗娃,“姑娘,你快帶這兩個孩子回去吧,多囤一些食物,將門鎖好。這長安城內,估計還得亂上幾天。”


    今日的長安城分明是放晴了,可似乎還是透著深深的幽暗,仿若一股潛藏在深處的暗流,正欲要掀翻這座城市和這個國家。


    …


    溫穗衣坐在義王的家中,在他書房的棋局前跪坐。


    那位伺候義王的婢子,與薑楠有幾分相似的素娥放下茶盞和糕點後緩緩離去。


    隨著書房的門一關,坐在書房窗台上的湘珠拍了拍身上的霜花,側目看了一眼眼盲的溫穗衣,說道:


    “瞿是非該是到慕岐城了。”


    “湘珠姑娘與我說這個做甚,義王殿下不是讓你跟在瞿是非身邊麽。”


    “瞿是非說,那邊他一人就足夠,讓我回來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話?”


    湘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接遙望著藍天白雲,慢慢地說道:“穗衣對不起。”


    溫穗衣放下已然空了的茶盞,“湘珠,若你是我,你會原諒麽?”


    “自然不會!”湘珠從窗台輕輕躍下,走到溫穗衣身旁,幫她斟茶,繼續說道:


    “他們是最早知道的人,知道了以後順勢安排了路林入局,又在半年前讓你戰敗險些戰死,又在你回來之後毀你名聲,為的是讓你的父親信任。當他們發現事情有些包不住了,得有人收尾了,又與公子坦白。他們下的這步棋,是用道義裹挾著逼著公子讓出位置。確實站在他們的立場,一步步的安排都是為了魏國好。但站在公子與你的角度,那是道德綁架!那是逼迫!他們是猜準了你們的善良,知道你們為了魏國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與讓步!所以,真是令人惡心!”


    罷了,湘珠將注滿茶水的茶盞輕輕地交到了溫穗衣的手中。


    溫穗衣接過茶盞,忽而她耳廓動了動。


    她的眸子瞎了,因此她的耳朵比上常人靈敏許多。


    “湘珠,這間書房有暗室?”


    湘珠聽罷,起身環顧了一圈。


    義王府上的這間書房她算是常客,而義王自小又有著很深的強迫與潔癖。


    因此義王的書、畫、書桌……是怎麽擺放的,她可以說比任何人都了解。畢竟是他從小到大的習慣,而湘珠是他身邊最早的丫鬟,跟著他從吳國來到魏國。


    “這兒的擺設沒什麽不同啊。”湘珠喃喃自語道。


    “那為何,有人在聽我們說話,還發表了見解。”


    “在哪?”湘珠驚恐地看向溫穗衣。


    溫穗衣抬手輕輕地一指,“那個方向的下麵。”


    湘珠順著看去,“書架下麵?”


    湘珠當即來到書架的前方,蹲了下來。


    而下方的人似乎聽見了她們的對話,立馬敲了敲,說:“不要擔心,我們是自己人。”


    聽聲音,是男子。


    “自己人?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今日早間。”


    下方的人似乎發現外頭不甚相信的語氣,他們繼續說道:


    “今日早間,我們是隨高萱入城的,因為沒地方去,也怕帶來麻煩,所以溯洄便把我們安排到了他的書房裏頭。”


    下方的人一頓,緊接著繼續說道:“我們也是第一天來此,也不知這兒出了這麽大的事,想捂住耳朵都來不及了。但請兩位姑娘相信,我們都不會說出去的,畢竟都是自己人啊。”


    溫穗衣微微頷首,與湘珠說道:“湘珠,應該是自己人。”


    “為何?”


    溫穗衣細細聽了聽,繼續說:


    “因為聽聲音,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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