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一輛馬車從沈家駛出。


    沈一正坐在馬車裏,看著大早上說要與他們同行的薑楠,向靠在一旁的商歸問起:“是你昨日與她說,今早要離開回軍營的?”


    商歸頷首。


    “你莫要說商歸了,是我主動說要與你們同行。”薑楠吃著馬車裏的糕點,“你做了這麽多安排,不正是為了商歸能拿回自己的位置,為何又讓他回軍營呢?”


    “有些時候,人便是這麽奇怪,即使再想要某一樣東西,也不能主動要求,而是得以退為進。”沈一正在馬車裏鋪上一張紙,提筆在上頭寫著昨日的那些新造的字體。他見車內無人應答,抬眸迎向薑楠,耐心解釋:


    “首先,溯洄歸京有違軍規,回到軍營述職是他身為軍人的職責。其次,廣陵君十年未認溯洄,前天這麽一鬧,他迫不得已要來認溯洄回家,那也不能一直讓溯洄在沈府等著,免得遭人口舌。最後,溯洄的母親還在奉鳴城,做戲要做全套,總要將這台戲上的人都接回臨淵城了才能唱得起來。”


    “你就不怕到手的鴨子飛了?”


    “君王親點,廣陵君沒這個膽子。何況少年郎在軍中曆練也好,以後溯洄歸京,他今後的戰場雖變成了廟堂,但他比其他王侯多了個後台,虎賁營。”


    薑楠理順了這裏的彎彎繞繞,倒了杯茶水,又問起:“對了,趙國屠城之事,總有個交代吧?”


    “自然有,不日趙國的十一殿下施崔孝攜屠城將領劉將軍的首級入魏,他要以自己為質留在魏國,以恕罪孽。”


    “施崔孝?”


    “施崔朋的同母胞弟。”商歸輕聲應答。


    “道禹的弟弟?”薑楠訝異,這個世界的十年前,他們在吳國時,便是施崔朋以身做局,自焚引起趙軍憤怒,舉兵攻打吳國,才讓商歸這些在吳國的質子們有了歸國的機會。


    如今,施崔朋的胞弟施崔孝因冊子之事,又被迫入了魏國為質。


    “他們什麽時候到臨淵呢?”薑楠問起。


    “三日之後,他們到邊境。十日之後,則入京。待那時,溯洄應當也回到臨淵了吧。”沈一正放下毛筆,“不過有趣的事,還有一樁。”


    “什麽事?”


    “念清應當也在那幾天會抵達臨淵。”商歸眉頭微微皺起。


    “念清?”薑楠看向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商歸,“她怎麽也來魏國了?”


    “吳國縣主吳念清是來和親的,締結兩國邦交,共結兩國之好。”沈一正執杯飲茶,“半個月後,臨淵城許是有一場接一場的大戲了。”


    “施崔朋的弟弟來臨淵,吳念清也要來臨淵,這麽說,你們當時在吳國盛京城裏的四人,就差李丘瀾了?”薑楠說著。


    沈一正輕輕放下杯盞,“李公子應當還來不了,這些年他和他父王的沈妃子鬥得不可開交,應當無暇顧及其他的吧。”


    “還在鬥?他不是要娶沈家女麽?怎麽,還沒緩和?”


    “沈家複雜,姑姑戀權,一心想走的道和家族原本的規劃有所不同。家族為緩和,又將十年前剛出生的沈喬許配給李丘瀾。如今,又怕得罪沈妃,讓十歲的沈喬拜師國相荀藺門下,想取一個中庸之道。殊不知,如今的沈家,已然與朝局密不可分,不再是當初單純的商戶沈氏了。”


    說著,馬車漸漸地駛出了臨淵城,沈一正繼續提筆寫字,他道:


    “楚國如今的形勢,如同亂網,一時難以看清,想來得等到沈喬再大一些才能看清。”


    “這般看來,沈喬也挺可憐的,一出生便沒了自由。不過,她究竟是一位怎麽樣的孩子?”


    “一位體弱多病的孩子。”沈一正緩緩書寫,說話卻從不間斷,“她時常心悸,時常昏厥,吹不得風,曬不得太陽,日日飲藥。有醫者說她,難活過雙十。”


    “真是可憐。”薑楠歎息,手中卻抓起了最後一塊糕點,她朝商歸遞了遞,見商歸擺手了,便心安理得的將它送入了自己的腹中。


    “薑姑娘對楚國的沈家感興趣?”沈一正問起,“反正路上無聊,隨意說說。”


    “自然感興趣。”薑楠毫不避諱,畢竟沈一正聰明,她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撒謊,“一個生意都做到六國,曾經還想著聯通陸路和水路將自家生意做到六國各個角落的家族,我感興趣得很,若有機會,我定要去一趟沈家看看。”


    “總有機會的。”


    “如何說?”


    “畢竟一生很長,總有機遇。”沈一正笑著回答:“說來也巧,我那兒有一本沈家的名人傳,等回臨淵了,薑楠你來我書房,我拿給你。”


    “你又不知道,我不識字。”薑楠看著空蕩蕩的碟子,舔了舔唇,歎了歎氣。


    商歸從一旁的食盒裏端出蜜餞和瓜子,遞給了薑楠。


    薑楠含笑接過,捧在手裏,又開始吃了。


    沈一正說:“無礙,若得空了,我念給你聽也行。”


    “你?”


    他聽薑楠嫌棄的反問,抬起頭,“薑楠這語氣是什麽意思,我如今可是魏國監禦史,掌管郡事,給你念書你還嫌棄上了?”


    “我總覺得你沒安好心。”薑楠直白說著,聽得坐在一旁的商歸笑出了聲。


    沈一正再次將手中的筆放下,此刻倒是帶上了些許情緒,他看了看商歸,又看了看薑楠。


    薑楠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還是不要勞煩沈監禦史了,而關於沈家的名人傳,要不我改天去找高萱,讓她讀給我聽。”


    “萱世侄女今天也離京了。”


    “嗯?”薑楠疑惑道:“她昨日不是說,要留在這兒麽?”


    “既然有現成的人手,還是我的世侄女,我為何不好好安排,讓她去做點事呢。不像某人,在我家裏白吃白喝還嫌棄我!”


    “怨念真重。”薑楠吃著手裏的蜜餞,“等會兒,你安排她去做什麽?”


    “教化呀。”他看著薑楠疑惑地神色,“姑娘可知,在我們這兒,除了參軍之外,若是文人該如何進廟堂?”


    “舉薦?”


    這個世界沒有公平的晉升方式,比如科舉之類的。他們這兒隻有拜入名望高的人門下,由這些名望高的人舉薦,才能入世。


    因此,沈一正家中才會有這麽多門客。


    “薑楠不覺得,這樣不公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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