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桃笑道:“唐公子不必客氣,這三件東西雖然珍貴,的確能值八九萬上品靈石。但小女子作為皇家拍賣行的副總管,幾萬上品靈石還是能做主的。何況我們也是有利潤的,它們的進價大概在五萬左右。我們覺得,花五萬上品靈石,換取您這位朋友,值得!”


    唐逍卻覺得不值得,他不能為五萬上品靈石就把自己賣了,那樣太虧。


    天下最難欠的就是感情債,無論夫妻、朋友、夥伴,乃至敵人,都是如此。


    幸好葉無蝶又說話了,她就像唐逍飼養的百靈鳥,總能在關鍵時候說話:“東方姑娘,你的心意我們都明白,但我們也知道,直接叫您送出這近十萬上品靈石,您倒是敢送,我哥不敢收啊!不如您把這三件寶貝以評估價賣給我哥,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評估價就是拍賣行對拍賣品的價值估計。拍賣行中養了一大群經驗無比豐富的估價師,能夠給出最準確的估價。如果最後的成交價超過了估價,這就叫做“溢價”;而若是拍賣以低於估價的價格成交,那就表示這場生意做虧了。


    唐逍知道,拍賣師的收入,除了常規的傭金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溢價以後的分成。


    而以評估價成交,雖然東方桃沒了分成,但皇家拍賣行並不會虧本。


    東方桃還要說什麽,唐逍舉起一隻手道:“桃姑娘,如果你同意,我們這生意就做。若不然,我也好告辭了,就請和令尊說一下,代為致以謝意吧!”


    她連忙擺手:“唐公子,我也沒說不可以啊!這三件拍賣品的評估價分別是兩萬、三萬、四萬三,一共就是九萬三千枚上品靈石,我做主,把利潤減少一半,你給我們七萬二千枚就行了。唐公子,這個你就不要和我爭,不然,我實在無法表達我的謝意!”


    唐逍想了想,望向葉無蝶。


    葉無蝶則是和彭趣對望一眼:“哥,我覺得這樣可以。我知道你連同拆借的一萬在內,一共有四萬上品靈石。還差三萬二,我的八千先借給你,再以東海商行名義為你拆借兩萬……”


    彭趣連忙插話道:“我有四千,也借給你,這樣你就夠了!”


    唐逍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彭姑娘,我現在這麽多債,一時可還不了你!”


    彭趣一嘟嘴:“原來都叫我妮兒的,幾年不見是不是生分了,又叫起‘彭姑娘’了?”


    唐逍搔搔後腦勺:“妮兒!”


    彭趣這才眉開眼笑:“不還就不還,我又沒打算讓你還,不就四千……”


    話音未落,卻聽無智上人嚷道:“不就四千?妮兒,你忘記那是上品靈石啦,不是中品、下品,更不是黃金!唉,可憐老夫的棺材本啦,這就被你揮霍了……”


    彭趣連忙把剛走進來的他推出門去:“找東郭叔叔喝酒去!”


    東方桃抿嘴一笑:“真是,想送錢都送不出去,白拿的不要,非要欠一大筆債!”


    唐逍“嘿嘿”笑了笑,目光落到那三件拍賣品上。


    東方桃會意,熱情地介紹道:“唐公子,天楓劍你知道了,我就不贅述了;這個缽盂,叫做‘大如來紫金缽’。傳說上古有一位神佛,名為如來尊者,法力極高,一手掌中佛國威震天下。他有三件至寶:身披袈裟、手捧缽盂,還握著一柄禪杖。他那個缽盂乃是先天聖寶,比仙寶還要厲害,後來有大能者仿製了此寶,一共得到三個缽盂。這‘大如來紫金缽’雖是三件仿製之寶裏最弱的,卻也是上品地器,具有溫養肉身的奇效,不管肉身受了什麽傷,甚至肉身全毀,隻要將靈魂置於缽盂之中,它自動能汲取世間生靈之氣來幫助恢複,神奇無比!”


    唐逍一下子就來了興趣:如果把方柔的靈魂放在裏麵,會不會……


    當然他也能想到,雖說這缽盂有如此奇效,但耗費的時間恐怕會極為漫長——如果能短時間內就恢複肉身,它就不可能隻是上品地器,甚至不止是天器了。


    而且,這缽盂不知是用什麽材質製成,十分堅固,唐逍覺得,必要時候,它還能當作一件防禦法寶,至少用來擋劍是沒什麽問題的。


    此時東方桃又看向那淡紫色的晶石:“這就是千年幻靈貓晶了。”


    唐逍對它自然十分熟悉,妙幻奇魂丹,可是能讓方柔的靈魂恢複的東西!


    收起三件寶貝,也該到告辭的時候了。


    唐逍剛站起身來,無智上人卻又與東方覺並肩走了進來。


    “阿桃,傳令下去,收拾一下,你我要隨上人一起回京城了!”


    東方桃一愣,下意識問道:“爹爹,我們都走了,生意怎麽辦?”


    “別管生意了!現在的金陵城山雨欲來,連東海商行都打算暫時撤退,我們也得走!”


    葉無蝶驚叫出聲:“什麽?東海商行要撤退?”


    正好蕭龍來到門口。他和蕭虎沒有進屋,就守在門外,此時手裏拿著一張薄紙,著急地叫道:“小姐,大掌櫃傳令,叫我們不要回總舵,直接出城去廣德城會合!”


    葉無蝶皺皺眉,吩咐道:“去看看元闊方他們回去了沒有,要是沒有回去……”


    元闊方就是被她趕到甲3號包廂那群人的頭領,元一荻的族人。


    蕭龍則焦急地道:“大掌櫃的命令十分緊急,是用特殊渠道傳來的。我們就別管闊方他們了,他們早出去那麽久,應該是回到商行了。收拾一下,我們抓緊走吧!”


    葉無蝶轉頭望著唐逍,卻聽無智上人道:“逍兒,老夫自京城過來的路上,聽說五鸞宗強行闖入丹郡城,抓走了什麽人,據說和你有關係!”


    “什麽?”


    唐逍臉色大變,立即想到被他留在丹郡城的孔燕葦、方餘等人。


    然而今天注定是一個風起雲湧的夜晚,唐逍還沒有把自己的似箭歸心表現出來,又有人闖進來,大聲叫道:“總管大人,不好了,拍賣行被包圍了!”


    滿屋大驚,東方桃噌地站起來,問道:“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敢……”


    話隻說得半句,一個陰冷的聲音,就像在眾人的耳邊響起來的一般:“東方老兒,今天五宗共圍拍賣行,你有兩條路可走,要不要出來選擇一下?”


    “五宗共聚?”無智上人眉頭一皺,歎了一聲,“皇室得到消息,天下宗門會有異動。聖上下令我們分頭行動,把力量都集中到京城去。老夫在路上一刻不敢耽擱,卻沒想到,還是沒有他們的速度快!金陵城,大概是不會再聽皇室的話了!”


    “且別說這些,”東方覺沉聲道,“當前的問題是,怎麽衝出去?”


    無智上人一揮手:“不過以死相拚罷了!”他看向唐逍,“逍兒,與我一起開路!”


    唐逍簡短地回答:“好!”


    現在他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雖然不知皇室在搞些什麽,金陵城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作為重要據點的皇家拍賣行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收到,但事已至此,也隻有先衝出去再說。


    可是走出房間,來到拍賣行門口,卻還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等著他們。


    拍賣行上下倒是做好了準備,侍女、護衛、雜役,都從秘道裏離開了,聚在大門口的,是一支精幹的小隊伍,隻有二三十人,卻個個都是丹境以上。


    剛才守在拍賣台前的兩個半步嬰境也在,就牢牢地守在東方桃身邊。


    大門外,有一群黑影,足有上百人,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上百根木樁子。


    但東方覺和無智上人都沒有盾這些黑影,也沒有關注站在隊伍前的兩個年輕人:秦莽和千姑娘,他們都看向了西北方向,那兒,火光已映紅了半邊天!


    無智上人忍不住咒罵了一句:“他們竟然敢火燒雨花宮,真是太可惡了!”


    東方覺沉聲道:“上人,我們得抓緊去救火!那兒是皇室在金陵最後的依靠,不能有失!”


    “好!”無智上人當機立斷,“我與你、拍賣行眾人殺往雨花宮救火,一麵也可以為他們吸引敵人!逍兒,你帶著妮兒、蝶兒、蕭家兄弟等人,你們待我們衝出去以後,往東邊走,出城以後再想辦法繞向西南,先去廣德城與東海商行的人會合!阿桃,你也隨他們走。妮兒,你們去了廣德後,立即化裝潛回京城,為師會先回去等你的!”


    彭趣下意識看向唐逍,立即反應過來,他要去丹郡,於是咬咬下唇,點了點頭。


    唐逍沉聲道:“行動吧!蕭龍兄,麻煩你護住大家,不要走散了!”


    這支隊伍裏麵,除了唐逍,就隻有蕭龍和明珠的實力最強了。


    東方覺和無智上人已經帶著護衛隊衝出去了,東方桃則道:“你們隨我來!”


    她帶著眾人來到拍賣行大樓的東部,藏在一間不大的屋子裏。低聲道:“這屋子是最靠近東邊的一間,隻要破開這房子,就是臨東路街道,這條街能通往東城要大街!”


    彭趣低聲問道:“阿桃,你為什麽不帶我們走地道出去?”


    皇家拍賣行有地道,那些侍女、雜役、普通護衛,就是從地道出去的。


    東方桃答道:“那條地道雖然通往城西南的一家商鋪,是我們的據點,但那兒並不隱蔽。侍女、雜役們轉移到那兒後,就會化整為零,慢慢潛入城中居民之中。他們本就是金陵人,回家就是了。我們卻沒辦法,目標太大,如果出現在那兒,反而會給他們帶來災難!”


    誰都能想到,既然五宗聯合,圍攻拍賣行、火燒雨花宮,這是要強占金陵城,那就一定會斬草除根的,隻要與皇室有關的人,逃不出去的,全都要死!


    皇家拍賣行已經空了,圍攻的五大宗門也就攻了進來,正在一間屋一間屋地搜索著,既要找人,也要找錢。誰都知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拍賣行能把那麽多人全轉移出去,已經是不得了的效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錢都轉走的,他們不是神仙。


    東方桃咬牙切齒:“至少百萬上品靈石!這筆賬,我記住了!”


    雖然已經盡量把各類貨物、珍寶、現錢帶走了,但留在大樓裏的寶貝還是很多。


    彭趣拍拍她手背,安慰道:“不要傷心,等衝出去,有機會和他們算賬的!”


    驀然聽到唐逍低聲道:“注意,我們該破牆了!”


    他一拍明珠的肩膀,她點了點頭,低嘯一聲,一拳頭轟在了牆壁上。


    轟的一聲,漫天煙塵,牆一倒,眾人已衝進了外麵街道上的人群之中。


    人群中一麵大旗,銀白色的旗麵上繡著一座高塔,“洪都閣”三個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唐逍愣了一下,便聽到有人叫道:“怎麽是他?大夥注意,散形攔截!”


    原本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一群人,立即就變得稀疏了起來。


    唐逍會意,高聲叫道:“大夥注意了,不要戀戰,跟緊我,往前衝!”


    他揮起龍魂劍,把兩杆長槍撞得左歪右倒,那兩個洪都閣弟子哇哇叫著就摔了出去,驚得身邊的同伴紛紛退避。唐逍趁勢從兩人中間衝出去,順便朝左邊那弟子笑了笑。


    那弟子回敬他一口大白牙,正是司馬言之。


    不管是葉無蝶、彭趣、東方桃還是蕭龍,全都是聰明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蕭虎雖然虎,但有蕭龍拉著;明珠則對唐逍唯命是從,幾人都隻是擋住側麵、後麵刺來的兵器,那些兵器上也沒什麽力量,被他們一擋,洪都閣的人便如受驚了的鴨子,呼啦啦全往外麵跑。於是不過短短兩分鍾,他們已衝出了人群,前麵便是寬闊而漆黑的大街。


    驀然聽到一個女子聲音嬌喝道:“這次我們洪都閣、海鯊宗、秦淮商行、八閩宗、殘照宗五大宗門聯手,背後還有仙霞家族和普陀家族的支持,我就不信了,一個小小的皇家拍賣行能擋得住我們的腳步!大夥都往拍賣行裏衝,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掉!”


    洪都閣弟子都往拍賣行裏衝去,過了一小會兒,那女子聲音又叫道:“不要怕,我們背後還有秦淮商行的人,他們守在東門,雖然人不多,隻有二三十個,一個嬰境帶著四五個半步嬰境,但他們隊伍裏有普陀家族的慈心檸先生坐鎮,那可是嬰境中期的強者……”


    唐逍知道這是司馬鶯的聲音,她也是聰明人,說話間不但告訴了唐逍,這次圍攻皇家拍賣行的由來,還把東門的形勢告訴他了。


    唐逍眉頭微皺,他不是沒有對戰過嬰境中期的對手,五鸞宗的清玄上人也敗在了他劍下。但他自己知道,那是因為他殺了人,魔性高漲,實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而現在他並沒有殺人,就是半步嬰境,雖然發揮出全部戰鬥力,能夠戰勝兩三名嬰境初期,卻對嬰境中期沒什麽把握——到了嬰境,每相差一個小階層,那都是天與地的差距!


    如果硬闖出東門,也許也能闖出去,恐怕避免不了會有損傷啊!


    唐逍在想著,是不是避開城門,另找地方出去?


    東方桃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低聲道:“唐公子,金陵城有護城大陣,城牆高大險峻,不走城門,其它地方是很難出去的;就算僥幸出去了,也定然會被他們發現!”


    一出城就被發現,那和走城門有什麽區別?


    明珠則笑道:“公子,你帶他們走,我來纏住那個嬰境中期!”


    唐逍看了她一眼:“你?”


    從化形以後,明珠就從來沒有出過手。剛化形時,她是不知道如何以人類之身施展妖術,變回虎身又怕嚇著別人。在東海商行,唐逍曾給她買過一本適合妖修的功法,這種功法十分珍貴,但在東海商行半賣半送之下,倒也沒有讓唐逍傷筋動骨。


    現在的明珠,已經從之前空有境界而無實力,漸漸變得名實相符。但她畢竟沒有出手過,唐逍也不知道她現在實力如何,能不能纏住嬰境中期。


    明珠笑道:“公子不用擔心,想要擊敗嬰境中期我大概是做不到的,但纏住他卻應該沒問題。不過你得把天楓劍借我一下,我不想暴露出我的本來身份!”


    葉無蝶、彭趣等人都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所說的“本來身份”是什麽。


    唐逍想了想,把天楓劍遞給了她:“小心點,我們在城外十裏處等你!”


    “放心!”明珠嫣然一笑,提著天楓劍便衝了出去。


    說話間,東門已經到了,一群人把城門洞堵得水泄不通,城牆上也站滿了人。


    一個瘦高少年站在隊伍前方,大聲問道:“來的是什麽人?”


    “你家姑奶奶!”


    明珠高聲叫著,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目標卻不是這個囂張的少年,而是他身後那個一臉淡然,背手而立的中年人:那才是她的對手,人群裏唯一的嬰境中期。


    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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