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徹整個後半夜,甚至持續到第二天中午。


    直到四行倉庫外麵的屍體,堆疊了兩三層,鬼子近乎瘋狂的進攻,這才被叫停。


    因為國聯的會議已經開始,繼續進攻,也失去了意義。


    布魯塞爾,國聯會議。


    和四行倉庫外喧囂槍聲不同,這裏倒是頗為安靜。


    日本代表團的眾人,正一臉輕蔑地看向中方代表,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顧維軍目光沉沉,等待著上海方向的電報。


    終於,一個人急匆匆地小跑過來,臉上帶著喜色。


    “四行倉庫還在,上海還在。”


    顧維軍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


    無論如何,他們可用的籌碼,似乎又多了一些。


    這一次談判的目標,是讓日軍撤出上海。


    至於華北的利益,則可以稍微讓步一些。


    當然,在提出談判條件的時候,自然要向高了說。


    隨著一聲木錘的敲擊聲,會議開始,各國代表們,都開始翻看雙方提供的資料。


    毫無疑問,從公理角度來說,日軍在中國沒有任何合法的權力。


    因為不管是對東三省的侵占,還是對華北,上海的攻擊,都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侵略行為。


    可國聯從來不是幫助弱國的法庭,隻是列強瓜分利益的場所。


    顧維軍隱約感覺到,這場談判的結果,或許早就注定。


    可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緩緩站起身來,痛斥日軍暴行,以及蠻橫的侵略行徑。


    他字字珠璣,用自己的方式,維護著這個弱小國家的最後主權。


    大會的那些代表們,倒是聽得非常認真,也對顧維軍的發言連連點頭。


    坐在對麵的日本代表,卻是交頭接耳,不時發出刺耳的譏諷笑聲,甚至還有人故意大喊大叫,完全無視這場會議的嚴肅性。


    直到大會議長用木錘敲擊桌麵,警告日本代表之後,他們才稍微收斂。


    顧維軍的發言長達十分鍾,中間不曾有任何中斷,磕絆,好似憤怒的黃河水一般,滔滔不絕。


    將日軍在東三省,華北,上海犯下的累累罪行一一列舉,贏得會場眾多代表的掌聲不斷。


    終於,他的發言結束,會議場內的掌聲,更是響徹一片。


    所有參加這場會議的代表們,都為顧維軍的演講口才所折服。


    輪到日方代表發言。


    隻見小島祥平慢悠悠起身,靠近話筒道:


    “中方代表的發言,非常有趣,我個人也非常認同。


    但是這場會議,沒有任何意義。


    你們可以任意投票,支持我方,或者支持中方都無所謂,因為我們大日本帝國,不會從中國撤出一兵一卒。


    被我們大日本皇軍攻占的土地,我們也不會讓出哪怕一寸。”


    說到這裏,他輕蔑地看向顧維軍道:


    “顧,你的演講口才很好,但是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


    想要奪回失去的土地,從來不能依靠外交官的舌頭,而應該依靠軍人的拳頭。”


    這樣說完,他便坐下來,表情平淡地等待著投票的結果。


    這一番發言,隻有日方代表鼓掌,掌聲響徹安靜至極的會場,像是一種嘲笑,嘲笑著坐在會場中的每一個人。


    顧維軍臉色鐵青,拳頭死死地攥住椅子扶手,身體也微微顫抖著。


    投票的結果很快出來,可誰都知道,那已經沒有意義。


    因為在投票結果出來的瞬間,日方代表便起身離開,根本沒有繼續這場會議的興趣。


    至於顧維軍所提出的條件。


    嗬,哪有豺狼,會去傾聽綿羊的控訴?


    國聯會議的結果,很快傳到上海街頭,傳到四行倉庫內。


    雖然早有預料,可謝晉元的失望寫在臉上。


    他並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隻是祖國的大好河山,已經無法通過外交手段,從日軍手中奪回。


    作為一個軍人,一個本應該保家衛國,保護這片土地的軍人,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他感到愧疚。


    “傷員轉移走了,咱們差不多也要離開此處了。”


    陳少安點燃一根香煙,站在他身邊道。


    謝晉元雙目充盈血絲,手指顫抖著抽一口香煙。


    “我們走了,上海就再不屬於我們了。”


    可陳少安卻淡然一笑道:


    “會殺回來的,這場仗距離結束還很遙遠。”


    謝晉元勉強一笑,拍拍陳少安道:


    “陳醫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說著,他將自己的那塊懷表拿出來,“無論是生是死,這禮物,你得留著。”


    這一次陳少安不再拒絕,笑著接過那塊懷表。


    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王小六跑過來道:


    “報告團座,有兩個洋鬼子過來了。”


    聽到這話,謝晉元有些意外,陳少安倒是知道,這兩個外國人要過來做什麽。


    國聯會議上,英美等國處於人道主義考慮,決定將四行倉庫的殘兵,撤入到租界內。


    這是顧維軍等人,還有國黨的高層,所做的最後努力。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王小六興衝衝地跑過來道:


    “陳醫生,團座說,我們可以離開這裏,進入租界了。”


    結果倒是不讓人意外,可陳少安心中仍舊不安。


    他看向遠處,鬼子所在的那片區域。


    毫無疑問,對麵的鬆井石根,可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們。


    陳少安幾乎毫不懷疑,鬼子會趁著他們離開四行倉庫保護的時候,悍然開火,發泄憤怒。


    此刻,鬆井石根的指揮部內,他正像是一頭憤怒的秋田犬,在屋子裏憤怒地跺著步子。


    “該死!!!!該死!!!!我們大日本帝國,為什麽要屈服於英美的決議?”


    說完,他看向四行倉庫,雙目之中仿佛燃燒著火焰。


    第三師團連續多日的進攻,傷亡超過三千人,最後竟然隻換來這樣的結果。


    他憤怒,無比的憤怒。


    “可統帥部已經下達命令,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不然的話····”


    不等一旁的參謀長說完,鬆井石根便打斷他道:


    “命令部隊,進入旁邊的建築之中,架設機槍火力點,記住,要隱蔽。


    等到他們離開四行倉庫,通過橋麵的時候,就開火射擊。”


    他不管那麽多了,必須要報這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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