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山渾渾噩噩的跟隨眾人繼續前進。


    直覺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定是最近因為能娶到秀娘,而亢奮的睡不著所致。


    隻覺得是自己精神恍惚。


    隻是終歸是心裏有個疙瘩,褚大山不願離轎子太近。


    一眾人快馬加鞭,很快到了褚家村。


    轎子也越來越重。


    幾個壯小夥額頭布滿汗水,順著臉頰,流到下巴,滴滴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終於,到了褚大山家門口,幾個壯小夥再也堅持不住。


    “咣當!”


    轎子落地,幾個壯小夥也跟著癱坐在地。


    一個個大口喘息著,呆呆的看著花轎。


    褚大山全當沒看見,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掀開轎簾,把秀娘扶出來。


    這時,幾個村民也察覺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將頭探出院子,好奇觀望著。


    見到是褚大山和接親隊伍回來,頓時一陣陣驚呼。


    不多時,褚三叔走了出來,一臉喜色。


    然而當他看到褚大山呆站在原地不動之時,又是一陣氣不打一處來。


    三兩步上前,一腳踹在褚大山屁股上。


    “你這混球,還不把你媳婦請出來!”


    褚大山被踹了個踉蹌。


    這一下不清,褚大山吃痛,倒也清醒了幾分。


    他琢磨著,鎮上的先生說過,要是能感受到痛,那就不是夢。


    褚大山想到這裏,不禁放下了心。


    給自己壯了壯膽,邁步朝著花轎走去。


    粗糙的大手伸出,撩開轎簾。


    卻見大紅花轎之內,哪裏有什麽新娘的身影。


    那分明是個渾身白毛的妖怪。


    褚大山頓時亡魂大冒,一時間呆愣在原地。


    一眾村民不明所以,議論聲四起,指指點點。


    幾個好事的潑皮心下癢癢,不動聲色間靠近花轎,隨後趁眾人不注意,猛的探頭往裏看。


    然而這一看,幾人頓時被嚇了個半死。


    卻見一白毛妖物,正咧著嘴,露出森森利齒,朝著他們笑。


    鮮血噴濺,濺了褚大山一臉。


    幾個腦袋衝天而起,滾落在褚大山腳邊。


    褚大山打了個哆嗦,轉身就跑。


    隻是,還不等跑上幾步,那妖物便追了上來。


    褚三叔頓時嚇了一跳。


    第一反應,跑。


    第二反應,好侄兒大山要遭。


    沒多思考,褚三叔三兩步衝了過去,擋在褚大山身前。


    褚大山背對褚三叔,悶頭跑。


    褚三叔背對褚大山,張開雙手,麵對妖物。


    還想開口罵上幾句,給自己壯壯膽。


    但嗬斥聲還未出口,那妖物已然開到身前,利爪一劃,褚三叔身軀頓時四分五裂,鮮血潑灑的到處都是。


    一個個村民驚慌失措亂跑,有的不辨方向,好死不死跑到白毛妖怪身前。


    結果不必多言,十死無生。


    盡管有人為褚大山的逃跑爭取了不少時間。


    但,他終歸隻是一個凡人。


    不出幾丈,那妖物便追了上來。


    褚大山聽到動靜,驚恐轉頭。


    卻正好看到那妖物巨大的手掌狠狠拍下。


    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這感覺又來了!


    褚大山心中的驚恐與不安無以複加。


    他拚命的掙紮著,卻始終沒什麽作用。


    又是一樣的漫長等待。


    當褚大山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沉重的花轎落下。


    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


    幾個壯小夥捂著肩膀,驚愕的看著花轎。


    周圍密林傳來一陣沙沙聲。


    陰風陣陣而來。


    衣袍獵獵作響。


    又……又是夢嗎?


    這一刻,褚大山迷茫了。


    但心中陣陣驚恐的情緒,以及身體上層層雞皮疙瘩提醒著褚大山,先前的一切,很真實。


    褚大山再也堅持不住。


    他崩潰的大叫著,撒腿就跑,眼中布滿血絲,滴滴血淚從眼角流出,被他狠狠拋在身後。


    他悶頭跑著,不顧一切。


    他要去,村裏的祠堂。


    他想著,祖宗當是能保佑他的,不然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夜幕下,道路不甚清晰。


    褚大山看不太清楚,微弱的月光沒辦法為他照亮前路。


    “撲通!”


    他摔倒了,身體滾出幾圈,這才止住身形。


    在抬頭,滿臉鮮血,樣子好不狼狽。


    但他顧不得這麽多。


    胡亂摸了一把,不但沒能將鮮血擦去,反倒是將臉弄的更花了。


    他腳步一瘸一拐,伴著砰砰的心跳聲,總算是到了祠堂。


    村裏的祠堂有很多規矩。


    女子不能進,無事不能進,非長輩招呼,不能進。


    褚大山本是沒資格進入的。


    但他眼下顧不得這麽多,一頭撞在木門之上。


    殘破老舊的木門哪裏承受得住。


    “嘩啦啦”碎了一地。


    褚大山撲倒在地。


    上半身已經進了祠堂。


    他手腳並用,瞪著血紅的眼睛,死命往裏爬。


    可他的身形不但沒能前進,反而在慢慢倒退。


    褚大山頓時亡魂大冒。


    也直到這時,他這才感受到。


    腳腕處,傳來的陣陣疼痛。


    他驚恐的轉過頭。


    卻正對上那白毛妖怪陰森的麵容。


    一點一點,褚大山的身體被拖動著,慢慢的,與那妖怪越靠越近。


    褚大山雙手死死扣著地麵。


    可哪怕是犁出幾道深深的溝壑,指甲因此折斷,也無半點用處。


    那妖怪的力氣,太大了。


    在慢慢絕望之中,褚大山的世界再次變得黑暗。


    黑暗如潮水,一浪接一浪侵襲著褚大山。


    他崩潰大喊。


    卻猛然發現,眼前場景再次一變。


    周圍一個個村民因為他的吼叫,皆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麵前一個花轎擺放在自家院子門前。


    周圍幾個村裏的壯小夥累的癱倒在地。


    又來了!


    褚大山腦中最後一根弦繃斷。


    他木然的掃視著周圍一張張詫異的麵孔。


    看到了發小褚鐵柱。


    看到了嬸子王桂花。


    他還看到了三叔,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人。


    你們都在騙我!


    都在騙我!


    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這不過是一場噩夢,那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褚大山忽然笑了。


    笑的陰森,笑的癲狂,笑的歇斯底裏。


    周圍人看著他。


    一張張本是再熟悉不過的麵龐齊齊收斂起全部表情。


    一個個如同死人一般,木然的看著褚大山。


    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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