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作為埃德加公爵的長庶女,寶辛娜被其父母安排,嫁給了首都的一個小貴族。埃德加公爵一向行事低調,也不打算拉幫結派,因此其子女的配偶都盡量挑選沒有什麽勢力的一般貴族。這也可以說是從另一方麵向君王表明自己絕無異心的最好行動。


    庶出的寶辛娜在府邸中,可謂一向是沉默寡言,她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孩,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便表現出了超越同齡孩童的成熟。公爵夫人對她倒也是傾心栽培,比起很多貴族家庭對庶女的打壓來說,公爵夫人對寶辛娜已經相當好了。


    然而――這並不代表這個家庭就一定十分和諧。


    因為嫉妒於寶辛娜的容貌與才華,她的嫡妹們對她的仇恨有些過分了。尤其是每次公爵夫人對寶辛娜不加吝惜的讚揚,雖然高度激發了嫡妹們不甘落後的心理,但也在妹妹們的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當寶辛娜被嫁出去以後,她本想安安分分的做一個普通貴族的妻子,平平淡淡、一帆風順的走完這一生。然而,世事難料,她的丈夫在機緣巧合之下,被毒藥所侵蝕,染上了毒癮,從此,這個原本就並不很闊綽的一般貴族家庭,如被人抽絲剝繭一般的,榨幹了所有的財富,家中的田產、奴仆、家具全都被變賣得一幹二淨。


    那個時候的寶辛娜隻不過是一個嫁進去還沒到一年的人,家中的許多問題她沒資格插手,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寵溺丈夫的老夫人將這個家庭所餘不多的財富一點一點的耗盡。甚至還想利用她的身份,去找埃德加公爵尋求援助。


    在這個輕視毒癮的社會,一旦貴族染上了毒癮,就會被上流社會所唾棄,倔強的寶辛娜最終決定離開這個家庭,單獨返回埃德加府邸。


    然而,迂腐的公爵並不在意這個庶女的存亡,甚至對於庶女已經嫁給了對方這個事情感到十分怨恨,他也因此遷怒於寶辛娜,將她驅逐出府。


    在這個時候,本來最應該幫助自己女兒的公爵夫人,卻因為聽信了其嫡女們惡言中傷寶辛娜的話,以為她也染上了毒癮,於是,她不但不給予女兒幫助,甚至還派出了府中的護衛,打算徹底了解掉這個令家族蒙羞的庶女。


    不過是個庶女而已,即使曾經再怎麽得寵,一旦令家族蒙羞,那麽就失去了其全部的生存理由,死了就死了。


    這個殘忍的現實,最終壓垮了寶辛娜,她幸運的逃離了追殺,然後遠遠的逃離首都,從此行蹤不明。數年以後,當得知寶辛娜此前並沒有染上毒癮,而是被妹妹們“誤會”了的公爵夫人,雖然也為其流下了幾滴眼淚,但也止於此了。她每次想起自己的女兒以一身黑色的婚紗嫁了出去,最後卻所遇非人,最後下落不明,心裏也充滿了自責。


    就這樣,八年過去了,誰也不曾料想,當初已經徹底消失的寶辛娜,會再度回到首都,而且,還成為了裏格爾王國特殊行動部隊“黑衣新娘”的負責人。


    “那個時候,你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我的……女兒?”公爵夫人痛苦的看著如今已經變成了仇人的女兒。


    “沒什麽事情。”寶辛娜冰冷的目光落在公爵夫人的身上,令她不寒而栗,“不過就是作為娼妓存活了幾年,給埃德加家族又蒙羞了而已。然後,被某位大人物看上,成為了他身邊的孌寵,再然後,因為我擁有天資過人的魔法潛力,再加上某位大人物需要組建屬於他的女子情報部門,我就自然而然的擁有了現在的地位。”


    “啊!”公爵夫人麵如死灰,當她聽到寶辛娜親口承認自己已經是娼妓的身份以後,簡直心如刀絞。


    “你當年就應該去死!”法爾感受到被寶辛娜刺傷的手臂傳來陣陣劇痛,恨恨的說道。


    “當年,你就這麽恨我嗎,法爾?”寶辛娜問道,“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想,我們同樣是公爵的女兒,雖然有嫡庶之分,但畢竟是源自同宗,有什麽深仇大恨,需要你當年如此詆毀我,甚至還要慫恿母親派出人手來殺我呢?”


    “……”法爾低下頭去,沒有回答。


    “算了……我大概也能猜想到了。”寶辛娜自顧自的說道,“有的時候,僅僅是很幼稚的妒忌,就足以讓人化為惡魔,這樣的心態,直到後來我才明白。”


    “幼稚?”法爾突然抬起頭來,露出了輕蔑的笑容,“身為公爵的嫡女,你知道在貴族圈中所擔負的壓力有多麽重嗎?你當然輕鬆了,因為你是庶女,你不用表現得很出色,一樣可以安安穩穩的扮演你的角色。然而,你一旦表現得超過我們,那我們就將受到怎樣的嘲笑與諷刺,你真的以為那些東西都很幼稚嗎?哼,看來,即使過去了八年的時間,你也沒什麽變化,依然是當年那個自以為是的庶女!”


    “哦……”寶辛娜聽完法爾激動的控訴,緩緩開口:“當然幼稚了。當你日以繼夜的麵對著不同的陌生男人,用自己的身體去滿足他們的欲望,滿足他們某些變態的嗜好,無論對方怎麽虐待、欺辱,都必須笑臉相迎,以如此卑賤的姿態去乞求著能夠存活的時候……你也許也會覺得以前的想法相當幼稚。”


    聽到了寶辛娜的話,法爾一下子膛目結舌。


    隻有公爵夫人,此時淚流滿麵,她萬萬沒有想到,如今的一切,竟然會是當初自己疼愛庶女而造成的後果,結果會如何呢?家破人亡!然而,寶辛娜畢竟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女兒,當她以平靜的態度訴說著她成為娼妓的經曆時,公爵夫人感覺自己的內心都快要被人撕裂了一般痛苦。


    “寶辛娜……”公爵夫人哭訴道,“這些年來,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你所承受的,到底是怎樣的痛苦。如果你怨恨我們,就殺了我這個作為母親的吧,這是我欠你的,但是你的這些妹妹們,她們,還太年輕了……”


    “母親……”寶辛娜漠然的看著眾人,“我早在自己墮落成為娼妓的時候,就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回來這裏,不為別的,隻是想討回一個公道。”


    說到這裏,寶辛娜突然抬起頭,怔怔的看著天頂:“可是,公道究竟是什麽?我曾經痛恨父親隻為了他身為公爵的地位,一切都以貴族利益著想,為此可以毫不在意我的生死,所以,我花了這麽多年的時間籌備策劃,最終讓他失去了一切……我不止一天夢想著我會像今天這樣,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你們的麵前……”


    寶辛娜露出了落寞的笑容:“可是,到底這公道是什麽呢?我……今天贏了,但是,心裏頭卻什麽快樂也感受不到……你們始終還是我的家人……我,我到底在做什麽呢?”


    看到寶辛娜在那裏自言自語的喃喃著,一眾女眷都沉默了。


    到頭來,互相傷害的報複,又是為了什麽?


    寶辛娜想到這裏以後,她默默的走了出去,對萊奧爾等人吩咐道:“把裏麵的女眷帶往鄰近的國家,讓她們過上隱居的生活吧……對第四管理局的報告就寫,埃德加公爵府邸的所有人都已經被處決。”


    “寶辛娜大姐……”萊奧爾是多年追隨寶辛娜的忠實部下,就算寶辛娜讓他為了自己自殺,他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執行,惟獨這次,他猶豫了:“這樣做的話……未必不會被其他機構調查到,那樣的話,您的立場就……”


    “就這麽做吧!”寶辛娜的語氣充滿了疲倦,“若是以後被追查出來,不管是被撤職還是收監,我也認了。”


    “大姐!您這麽多年來,不就是為了……向埃德加家族尋仇嗎?為什麽到了這最後一步,您反而退縮了?甚至打算放棄這麽多年來取得的成就?”萊奧爾十分激動。


    “……”寶辛娜笑了,那笑容異常的蒼白淒涼,“因為,我也不明白啊……也許,這麽多年來,我投身於向埃德加家族複仇的行為,根本就是個笑話。”


    “大姐……”


    “行了,你不必為我擔心了……再說了,我累了,也許,退出也是件好事吧。”寶辛娜說完,踱步離開了府邸,夜色中,黑發少女的背影顯得異常的寂寞……


    ――――


    維特港,是利西亞王國最南邊的城市,麵朝著大海,其不遠的對岸則是另一個比起利西亞而言要弱小不少的卡西利亞王國。


    作為最南方的商業茂業港灣,維特港發展得十分繁華,可以說不遜色於帝國中心的商業都市基蘭鎮。


    這裏擁有大量的居民建築以及工作設施,由於商貿業的迅速發展,也吸納了許多地區的年輕人來此務工,成為了人口眾多的港灣都市。


    一個黑發的少年疾馳在都市外圍區域的某條平民巷子裏,他手中提著不少的水果和蔬菜。


    “璐璐安,我回來了!”


    少年興衝衝的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今天回來得挺早啊,阿特魯。”


    隨著一串銀鈴一般的優美嗓音,一個靚麗的銀發少女從裏屋走了出來,她手中還拿著刺繡。


    為了不再暴露目標,璐璐安與阿特魯來到這裏以後,先是由阿特魯出麵,租下了一棟十分簡陋的居民建築,幸好璐璐安身上還帶著不少的金幣,都是當初奈特莉和桑德拉,以及後來拉多村的熱心人給她的,靠著這些錢,足以應付他們一段時間的生活。


    隨後璐璐安開始以刺繡養家,說起來她自己也覺得很有趣,從前的胡一波――這個幾乎被她遺忘掉的身份,是從來不碰這些針線活兒的。但是,現在的璐璐安,由於不能隨意拋頭露麵,隻能選擇這樣的生存手段,盡管以前沒有碰過,但大抵還是看到過曾經的妻子刺繡,現在的璐璐安可謂心靈手巧,很快便掌握了刺繡的要訣。而且,她刺繡出來的圖案,在這個世界算是相當有趣和新穎,也因此頗受歡迎。


    每天,阿特魯便會拿著璐璐安的刺繡品出去賣錢,同樣,阿特魯因為其身手矯健,也會幫助港口的一些商鋪做一些簡單的體力活,也算是有養家糊口的本事了。


    這裏的人隻知道阿特魯和他的姐姐在小巷子裏深居簡出,本來利西亞王國的很多平民女子也是不出門的,所以璐璐安幾乎不出頭露麵,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就這樣,他們已經在這裏居住了超過了一年。


    此時的阿特魯,已經年近十五了,不僅身高早已超過了璐璐安,而且身材也越發挺拔,略微成人化的容貌,十分俊秀,在維特港甚至有不少的平民女子暗戀著他。


    “璐璐安……”


    阿特魯看著正在幫忙收拾水果蔬菜的少女,說道:“今天,酒館的帕美亞向我表白了,她說她喜歡我。”


    “啊?”


    璐璐安驚訝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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