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動作讓崔琛暗喜,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裏,什麽也不再說。


    ——他這隻不過是給常誌打個鋪墊,給在座的一個心裏準備而已,說多了反而不美。


    而下麵的眾人一見皇帝那眼神冷厲,含怒未發的神色,紛紛屏氣息聲,小心翼翼。


    許久,周彥昭神色冷漠的抬起頭,冷冷的向下掃了一眼,隨後拿起那折子對著前麵的躬身而立的一個內侍擺了擺手。那內侍一見,連忙接過折子,快速跑下來,遞給了坐在朝臣最前麵的傅瀝。


    傅瀝接過折子,仰著頭眯著眼睛打開看了一會兒,一邊合上一邊淡淡道:“老臣聽說離龍城不遠有一處規模不小的城池,匈奴人稱做哈勃泰。據龍城回報,那座城池是仿作龍城,城高牆厚,易守難攻。”說著,他便將那折子遞給身邊的高崎。


    龍城是大齊防衛匈奴的北方要塞,依山而建,高大宏偉,多次抵擋匈奴入侵。


    傅瀝的話音一落,眾人神色大變!匈奴乃是馬上民族,每年都搔擾大齊北方,可萬萬沒想到匈奴竟然學會建造城池了,而且就在龍城的不遠處,這預示著什麽?——難道匈奴打算與大齊長期對峙,而不是‘打草穀’?


    聰明人緊皺眉頭,一臉憂慮;而笨的卻將目光看向衛樵,滿臉憤懣,如果不是皇帝怒目自威,這些人說不得就要憤起彈劾了。


    高崎看了一眼便遞給了身邊的常頌,看了眼崔琛與衛樵,點頭默然道:“匈奴與我朝對峙百年,能夠建城雖然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並不一定是我大齊人助其建築,但材料應該是來自我大齊。”


    “皇上,”高崎話音一落,兵部侍郎顏儀大步站了出來,滿臉激憤道:“臣彈劾禦史中丞衛樵,衛家如此明目張膽的走私助匈奴建城,以後更是不知會害死多少塞外將士!臣認為,衛樵難辭其咎,請皇上嚴懲以儆效尤!”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很快,令衝淩棠等人也站了出來,大聲附議。隨即其他一些不明就裏的大臣也站了出來,頗為義憤的指責衛樵,衛家,一時間,衛樵衛家滿朝喊打,譴責聲遍地,甚至都有一些激憤的大臣擼起袖子,要對衛樵飽以老拳。


    周彥昭掃了眼滿朝義憤的朝臣,神色冷漠的看向衛樵,道“衛樵,你有何話說?”


    “啟奏皇上,”衛樵躬身凜然道:“臣從不參與衛家生意,所以並不清楚衛家是否向匈奴走私建築材料。不過臣身為當朝大臣,還分得清大是大非。隻要證據詳實,臣願請命,帶頭查抄衛家!”


    崔琛冷笑一聲,從袖子裏掏出一疊紙張,舉著躬身道:“啟奏皇上,這些是那些走私掌櫃們的供詞,這些人指認衛家掌櫃衛偕是他們的主使人,已簽字畫押,請皇上過目。”


    內侍飛快的走下來接了過去,然後轉身上去遞給周彥昭。


    周彥昭一張一張的打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麵無表情的又遞給了內侍,內侍立即會意,躬身接過來又走下去遞給了傅瀝。


    傅瀝翻開看了一遍,又讓那內侍遞給邵易。


    邵易會意,躬身接了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恭敬的對著周彥昭道:“回稟皇上,供詞詳實,隻要驗證無誤便可拿人。”


    崔琛一聽,連忙道:“皇上,供詞所列的數據,臣已命人查驗過,確實無誤。”


    “那好,”周彥昭將那崔琛的折子與供詞放一起,淡淡道:“刑部,立即拿人!”


    常誌一怔,眼皮動了動,他完全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他袖子裏的供狀還沒拿出來呢?不過能夠這麽輕易拿下衛家他自然更樂意,連忙出列抱拳道:“是,不過,皇上,李惜鸞如今在駙馬府,臣,希望衛中丞能夠幫忙一二。”


    “常大人放心”衛樵不等皇帝開口,他便接著道:“隻要證據確鑿,我想清寧公主在大是大非上是不會有任何偏袒的。”


    衛樵又強調了一遍證據確鑿,潛意思就是,如果沒有證據,你就別惦記著人了。


    崔琛哪裏會不明白衛樵的意思,當即冷笑一聲,悄悄的對著常誌點了點頭。


    鋪墊的差不多了,是該亮殺手鐧了。


    “啟奏皇上,”常誌抱拳向周彥昭,沉聲道:“臣也有本奏。”


    “哦?”周彥昭似頗為意外,看向常誌道:“說。”


    常誌從袖子裏拿出折子與一張供狀,躬身道“前些曰子刑部因故捉拿了衛家掌櫃衛偕,昨曰衛偕招供,衛家向匈奴走私鐵器鎧甲等都是受他主使,並且他也是受衛家大掌櫃李惜鸞的指使,這是供狀,請皇上過目。”


    眾人一聽,紛紛變色。


    先前那份供狀衛家還可以棄卒保車,而這份供狀卻是直指主使,再也沒有一絲轉圜餘地!如果這份供狀是真的,那麽衛家私通匈奴的罪名將會成立,一旦罪名成立,衛家至少也會被全族發配,永世不得回金陵!


    內侍這次也緊張了,小跑著將常誌手上的東西拿給了皇帝。


    周彥昭接過來,先是打開折子,然後又打開供狀,隨同抬頭看向常誌,神色無比冷漠,隱含殺氣道:“這些都是真的?”


    “是”常誌肅色道:“這些都是衛偕主動交代,供狀也是由衛偕自己寫成。”


    周彥昭皺著眉頭,眼神冷漠的看著下麵,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露出冷厲的思索之色。


    而下麵的眾多大臣看向衛樵,目光中難免帶著同情。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看來又要一個折戟沉沙了……’


    ‘年輕人初涉朝堂本應韜光養晦,卻不想非要出這個頭,哎……’


    ‘想當初傅明正都被逼的遠走塞外,這次這位衛中丞恐怕沒有傅明正那麽容易善了了……’


    顏儀嘴角冷笑愈多,看著衛樵心裏忍不住冷哼道:‘看不起我顏儀的人我都要他沒好下場!’


    而崔琛常誌對視一眼,俱是冷笑不止,眼神裏帶著得意。


    牛一郎在衛樵邊上,目光瞥向衛樵,眼神裏帶著詢問。


    衛樵淡笑著輕輕搖頭,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上麵猶在沉吟的文正皇帝。


    過了許久,周彥昭輕輕擺了擺手,內侍會意,立即拿起那份供狀,走了下來,直接遞到衛樵麵前。


    衛樵一怔,隨即接了過來,打開看了起來。這的確是衛偕的筆跡,不過語氣倒不像是衛偕的,想來是常誌在一邊教的。衛樵看完,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頭看向上麵的文正皇帝。


    周彥昭神色漠然,看向衛樵冷漠道:“上麵指責你為衛家走私提供遮掩,你可有話說?”


    衛樵抱拳躬身,道:“臣還是那句話,隻要有證據,無論是衛家還是微臣,一切任憑處置。”


    “難不成你認為這些還不夠?”周彥昭的語氣裏隱含不露的怒氣似欲噴薄而出。


    衛樵從容不迫,道:“啟稟皇上,這兩份供狀看似已經事實俱在,可實際上,並沒有任何的實際證據證明衛家參與走私;而且指責臣遮掩,臣自認為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哼,事實就是豈容你狡辯!”顏儀冷喝一聲,道:“走私的掌櫃是你衛家人,走私的器物是衛家所購,這乃是的鐵的事實!臣懇請皇上將衛家下獄,由刑部徹查此案!”


    “啟奏皇上”常誌也接著道:“事實基本清楚,證據也基本完備,臣認為可以將衛家下獄徹查。”


    常誌乃是刑部尚書,掌刑獄,在刑獄方麵乃是專家,其他人根本不好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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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彥昭眉頭皺了皺,看向邵易道“大理寺。”


    大理寺乃是審案的專職機構,論判案自然是首推大理寺。


    邵易站了出來,猶豫的看了衛樵一眼,躬身道:“回稟皇上,證據已經足夠,如果衛家沒有證據證明清白,可以下獄徹查。”


    周彥昭的神色陡然冷厲起來,盯著衛樵道“衛樵,你還有何話要說?”


    衛樵摸了摸鼻子,似有些悻悻道:“臣無話可說。”


    周彥昭似乎被氣著了,一拍桌子,臉色鐵青:“好好好,你既然無話可說,來人,將衛樵拖出……”


    崔琛與常誌立即神色狂喜,忍不住的對視,滿臉激動。


    而顏儀淩棠等人臉上也紛紛露出得意之色,盯著衛樵冷笑。


    而牛一郎卻臉色一變,嘴唇蠕動要開口,卻一時間找不到脫罪的理由,不停的給衛樵打眼色。


    葉胖子等人也臉色大變,雙眼大睜,不可思議的看向衛樵。


    這麽認輸了?


    而其他朝臣也紛紛向衛樵看來,眼色裏同情憐憫冷笑嘲諷,甚至都能夠聽到偶爾的歎息聲。


    “啟稟皇上,殿外大理寺少卿求見。”周彥昭話音未結束,忽然從門外跑出一侍衛,單膝跪地大聲道。


    周彥昭眉頭一皺,眼神森冷道:“傳!”


    “是!”


    那侍衛剛一走出去,又一個侍衛跑了進來,跪地大聲道:“啟稟皇上,金陵府少尹求見。”


    周彥昭眼神疑惑一閃,道:“傳!”


    “是!”


    那侍衛一出門,讓眾人詫異的是,有一個侍衛跳了進來,跪地大聲道:“啟稟皇上,刑部員外郎求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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